“师尊，方门主是丹道，柳门主是符道，师尊你是什么道？”花怨楪说出刚刚在拜师礼上的疑惑。

二人的拜师并未有多隆重，只是去宗主、门主面前混个脸熟。

“无情道。”刘病阴玩着不知从那弄来的拨浪鼓，开口道。

花怨楪沉默一下，问:“无情道，是话本里写的那样？”

“……着不多。”

“话本上说，修无情道者，内心宁静，无欲无求，摒弃情感，可弟子为何每次见到师尊时，师尊都笑脸盈盈，而不似话本上的冷酷无情，如同高岭之花。”

刘病阴停下脚步，双手一背，“无情并非忘情，若真将所有情感摒弃，只有大爱而无小爱，那你便是一把冷冰冰的兵器，别人指那你打那，最终会毁于人性。”

刘病阴转过身，向着花怨楪一步一步而近，“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无情道。”将拨浪鼓放于花怨楪手中。

刘病阴一脸正色道:“况且，若真的要忘情，才能守护住天下苍生，那这天下可真是悲哀，无情无性者，难得天下心。”

当然，你若天下独尊，宁教我负天下，休教天下人负我，当我说的都是废话，刘病阴陪腹诽道，正所谓，强者得天，愚者为蚁。

鹤眠粉瞳闪动，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番话。

光落在刘病阴的身上，形成了独特的影子，静谧唯美，尽在此刻显现，飘摇的落叶与风追逐，落地的瞬间，是少年心动开始，树影婆娑，光影斑驳，二人吹着清风，与此对视。

“——啪！”刘病阴一个响指将人拉回神。

花怨楪眨眨眼，对于师尊突然打的响指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先回不种闲花，为师去取一样东西。”说完，转身御剑离去。

花怨楪怔怔地望着消失的身影，眼色一沉，摇动着拨浪鼓，轻声开口:“万事随缘无所为，万法皆空无所思。”刚刚恍惚间，他的情绪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让他想去改变一些「因果」。

申时，满院的夕红之色，刘病阴手中提一副匣子，踏光而来。

花怨楪放下手中书，起身上前相迎，“师尊。”

刘病阴自豪道:“此刀，为师给你的拜师礼。”

花怨楪双手接过，“多谢师尊。”将匣子放在一旁的竹桌上，小心打开，双眸微眯，他以为自己看错，用手摸了下，他看见，这东西的「因果」很乱，都成了线团，莫名的紧迫感油然而生，连忙收回手，他咽了口唾沫，“师尊，是不是拿错了？”

匣子里是，长约四五尺，宽约两指左右，全身玄黑之物，而有一头，用殷红、荷青、桃红三种绸带缠有一掌长的空间，其中殷红的绸带上还写有奇怪的黑色咒文，而另外两条则是金色咒文，整件东西都在向人透露着诡异与未知。

“没有，就是为师给你的礼物，”吃下颗紫色葡萄，“无刃之刀，也可以称之为玄尺，之前一直被当烧火棍用，还是我慧眼识珠，把它买了下来，又加了绸带作装饰，现在身价整整翻了好几倍。”

又剥好一颗，放入口中，“乖徒弟，快给它起个名吧！用着也方便些。”

花怨楪呢喃自语:“名字……”其实他心里对这武器非常排斥，他隐隐中有预感，此物会与他牵扯的「因果」会很多，苦涩开口:“徒儿想请师尊赐名。”

“你不想重新起算了，那就用它之前的名字，忘机。”刘病阴轻声念着，“浮尘乱世悲凉行，阳阳两仪断忘机。”

“师尊，这是何意？”

“这句诗还有个小故事，一位心怀苍生者，不忍看到天下苍生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吃不饱饭，互相啃食，受尽苦楚，就使用忘机，让他们忘记自己还活着，成为一个忘记自己还活着的人，因为忘记自己还活着，身体也开始不断腐败。”

刘病阴戏谑道:“我觉得他非常适合修无情道，为让天下苍生不太痛苦，直接来了一招，长痛不如短痛。”

“师尊，这是真事吗？”要真是真的，那这人……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形容。

刘病阴淡然一笑，“不知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其实当时他见人做这确定时，他挺无语的，思想太超前，他有点跟不上。

“此间此生染因果，无人无物安乾坤。

浮尘乱世悲凉行，阴阳两仪断忘机。

此为全诗。”

听完刘病阴所言，花怨楪心头微微动容，从这些话中，他也对忘机了解了大概，总结是，这是一把可以改变生死观念之间「因果」的武器，虽然他还有点排斥，可好奇心战胜一切，他想看看它是怎么改变「生死观念」的「因果」。

“对了，选道选的怎么样？”刘病阴挑眉，“徒弟你放心选，为师什么道都会。”

花怨楪将匣子合上，上前坐在刘病阴旁边，这样可以亲和一些，因为他发现师尊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性格随性，“师尊，我想修无情道。”

刘病阴脸色一冷，明沉道:“不行，除了无情道，你都可以选。”早知道中午的时候就不说那么多废话，直接说句，无情道是最废物的一条道，谁选谁是狗。

花怨楪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在师尊身上感觉到生气一词，但还是问出:“为什么？”

“无能者才需修无情道，定天下。”

“反正我教的人，都不许入无情道，若想学，那就别拜我。”刘病阴猛地站起身，“为师看对于法术方面的资质欠缺，就修剑道吧，适合你。”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

花怨楪看着空位，喃喃道: “可师尊，为何你会入无情道？”

无人会给他答案，亦如月亮与星星为何会高悬于天，而不是待在地上。

可明明师尊说过，他所修的无情道与别人不同，无需舍小爱保大爱，那师尊为何会不让他修呢？

戌时，外面下起大雨，将屋内的闷热扫去，留下清凉，花怨楪伴着祥和的雨声静坐，放空大脑，感受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与淡然。

一阵清风吹过，将所有杂念带走，也为他扫清了障碍。

这几日发生的事过多，他得静下心来好好理理，不然大脑堵的慌。

竹叶们不知在低声细语着什么，“哗哗哗~”作响，“——啪！”刹那间，一声巨响打断它们的低语。

刘病阴一脚踹开房门，大声道:“徒儿！”

花怨楪从惊吓中睁开眼，就见自家师尊浑身染血，有的伤口深可见骨，花怨楪瞳孔一震，见情况不对，他慌忙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师尊。

“师尊！”

“……唔！”花怨楪闷哼一声。

瘦弱的他完全完法抱动刘病阴，需将厚重的衣袍配饰这些扒掉，背着才算轻松。

花怨楪费了好大半天，才将刘病阴平放在床上，然后……他去一个柜子里，拿了好几卷绷带，塞在刘病阴的伤口处，以此来止血，防止失血过多，他又去打了盆水，将一些污垢擦试干净。

真不能怪他，他虽活的久，但因为白色皮肤，白色头发和奇怪的眼睛，常常被当成怪胎，从未好好学过什么，毕竟他又不是有钱有权之人，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奴隶，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能学到的东西非常少。

不知过去多久，刘病阴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就看见自己身上一片狼籍，“……”然后又看向爬在床边的花怨楪。

卯时，清风微扬，晨阳初生。

“师尊，您这……？”他是被冷醒，随后发现自己正躺在悬崖边。

不会是师尊嫌弃他的抱扎方式，要杀他灭口，不行，他可是想个方法自救。

刘病阴手中拿着根鱼竿，坐在一块石头，懒散道:“思考人生。”

“啊？”花怨楪这时才发现，今天的师尊很奇怪，居然拿着根鱼竿，坐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钓鱼，师尊不会是得失心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