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把高岭之花拉进被窝 > 第16章 息慎遗民

第16章 息慎遗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中秋之后江榆便出发了,一行军队晓行夜住,不过半月便行至泾州驿站。

江榆刚下马,便听见身后有人用极低的声音抱怨道:“这鬼天气!”

江榆翻个白眼顺势回头,看见袁克己也翻身下马,一脸雨水与戾气。

此次抗击鞑鲁,江荆把袁克己也塞了进来。

区区鞑鲁,丹难并不放在眼中,何况此次还有江榆坐镇。所以江荆深知此行并不凶险,让袁克己跟着也能立个功,等到回去便借机将他收入后宫。可以说,章华宫就是为袁克己建的。

不过显然,袁克己对此行并不十分情愿。

袁克己对上江榆的目光便露出一个笑来。“殿下,雨下大了,快进去吧。”

走至驿站门口,江榆抬脚,袁克己也抬脚,江榆看他一眼。

潘夷撑着伞上前,伞沿几乎戳进袁克己的眼里。

袁克己向后一躲,躬身道:“殿下先请。”

驿站里很快便有人出来接应,先领着江榆进了事先安排好的屋子。

江榆问接应的管事:“此次抗击鞑鲁是谁负责?”

管事的露出一脸为难,谨慎道:“是孟校尉,昨夜鞑鲁突袭,孟校尉一夜未眠,这会儿恐怕还在屋中。”

江榆知道管事的是在为那位孟校尉开脱失迎之罪,当即也没说什么。

只听外面响起了袁克已的声音:“都这个点儿了,饭还没备好?众多将士一路赶来,那个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何况殿下也在,你们也敢如此怠慢?”

江榆听见袁克己搬出自己,沉着脸出来:“吵什么?”

袁克己道:“殿下想必也饿了吧,这些人如此怠慢,我看就是疏于管教!”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斜刺里匆匆走出来一人,一身干练短打,护臂还未褪,朝二人恭谨地行了一礼后,赔罪道:“属下怠慢了二位将军,还请恕罪!”

来人正是孟义君。

江榆上一世与她来往不多,因此印象也不算深,只知她虽才华过人,却有些孤僻懦弱,极少与人交往。

袁克己见孟义君显然是个软柿子,终于有了出气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么多将士饿着肚子,你身为将领,难道不觉太过失职吗?”

孟义君神色赧然:“袁将军见谅,军饷不足,是以军中放饭时间稍晚。”

江榆他们一行便是来送军饷的,袁克己听孟义君这话中分明有推卸责任的意思,眉毛一耸,就要发作。

江榆却抢先开口道:“军务要紧,先进屋商讨。”

一进屋,便听见袁克己阴阳怪气道:“不过一个小小鞑鲁,竟然与他们僵持了近一个月,你手下这些军士都是白吃军饷的吗?”

一边是鞑鲁突袭,一边是百姓需要救济,情势紧急,难免左支右绌,然而孟义君只是在心里默默抗议了一下,却是抿着嘴一言不发。

江榆道:“这不是圣上特意派了你来坐镇,相信不日便能打退鞑鲁了。”

孟义君偏偏在这时极低地回了一句:“是属下失职。”

袁克己嘲讽地哼了一声,刚一张嘴,便听江榆命令道:“闭嘴。”

其实此时孟义君刚说完话,她这一声“闭嘴”更像是说孟义君,然而紧接着她就朝着袁克己一扬下巴:“你。”

这跟清亮的耳刮子有什么区别?袁克己磨了磨后槽牙,忍气吞声地看江榆一眼。

江榆深知军中作战,最忌领头将领互不服气,这样届时作战,指挥模糊,军士也不知该服从哪位的指令,只会使局面愈加混乱。

她率先落座,干脆道:“如今军饷也到了,军中将士便也无需担心后方会供给不足,安心作战,士气大增,或可速战速决。孟校尉,且将战况交接一下。”

孟义君闻言拿出一本册子来,册子上便是记录的战况。

孟义君道:“请殿下过目。”

三人落座,江榆自是坐在上首。

袁克己拿起桌边的茶碗,翻手将里面的白水泼到地上:“饭没有,连茶也没有?”

孟义君站起来道:“袁将军稍候,属下去外面催一下。”

江榆掀起眼帘:“坐下。潘夷,你去催一催。”

潘夷道:“是!”

孟义君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劳潘姑娘了。”

茶端上来之前,孟义君看起来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江榆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校尉,也算上了战场厮杀过的,怎么对人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

江榆在看册子,三人一时都无话,竟然是孟义君率先开口道:“这几日又下起大雨来,不知何时能停,属下以为还需做好防洪的准备。”

江榆道:“你考虑的是。”

得到江榆的肯定,孟义君仿佛瞬间松了一口气。

交战一月,孟义君已经抓了鞑鲁的一个将领,眼下鞑鲁已是强弩之末。江榆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她很快放下了册子,问道:“听说有乱民勾结鞑鲁,抓住了多少?”

孟义君道:“三十七个,现都关押在大牢之中。”

江榆意外孟义君记得如此清楚,可见她也是个做实事的。“都是息慎那些遗民?”

孟义君答话时总是习惯地身子前倾,看上去拘谨又恭敬:“是。”

袁克己道:“勾结鞑鲁是死罪,怎么还没行刑?”

孟义君转身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属下想着查清楚再处置。如今已立完案宗,录完口供了,明日就处斩。”

袁克己道:“息慎那些遗民闹了多少年了?又是带头造反,又是勾结鞑鲁。一群顽固不化的蛮族,倒不如直接杀光了,也省事了些,殿下以为呢?”

江榆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蓦地想起孟煦的话来,便对孟义君道:“牢中的那些乱民,暂且关押着不要杀。”

孟义君显然有些意外。“是。”

袁克己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当年孟融将军英明果断,息慎屡屡侵犯,便直接灭他一族,只可惜没有将他们斩草除根,变成了今日养虎成患的局面。如今鞑鲁远不及当年的息慎,不过一个小小部族而已,殿下与孟融将军旗鼓相当,若是殿下有心,踏平鞑鲁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可真是一段佳话了。”

袁克己话里满是笑意,仿佛自己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

然而在座的其他两人都没有回应,座上江榆拿眼冷冷地觑着他。

袁克己兀自继续说着:“说起来孟校尉这两年一直没有回京,恐怕你有个弟弟从中原回来都不知道吧?”

孟义君道:“有家书往来,还是知道些的。”

袁克己笑起来:“孟校尉被孟国侯带回家的时候多大?十岁?那时孟煦应该已经离开丹难了,这次回去,倒是可以见见你那素未谋面的弟弟了。”

孟义君的脸唰然一白。“……是。”

孟义君乃是孟国侯的义女,孟国侯只有两个儿子,后来孟煦被带到中原,孟国侯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便将传闻说是乞丐之女的孟义君,认作自己的女儿。说是传闻,但大家心知肚明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孟义君是上一科的文状元,又粗通武略,可谓文武双全,人中龙凤,然而唯独出身这块儿美中不足,是以大家极少提及。

袁克己此时公然提起,显然故意要她难堪。

江榆将册子掷到桌上:“大敌当前,若袁将军想与人谈家事,不妨等到鞑鲁退兵后。”

·

军饷一到,士气大涨,加之江榆孟义君联和坐镇,很快便逼得鞑鲁退了兵。

江榆盔甲一卸,便到泾州大牢里去了。

那三十几个乱民被分别关押在几个牢房中,蓬头垢面,但却没有被动用私刑的迹象。

江榆想这孟义君也是个心怀仁义之人。

将近两个月的相处,她能觉出孟义君虽然性子软弱,但是临阵杀敌颇为稳重,真到战场厮杀时刻,那平日的软弱劲也无影无踪了。

江榆直接去了刑房。

刑房阴暗潮湿,还夹杂着血肉腐坏之后令人作呕的味道。

各种刑具摆在桌上,上面残留着犯人留下的血迹,平常人看一眼便会觉得毛骨悚然。

江榆在这些刑具之间大马金刀地一坐。“三十七个乱民,一个一个提来。”

孟义君瞧她这架势,便知一会儿怕是极为惨烈的局面,不由道:“殿下,之前已经录了口供了。”

江榆早已翻看过口供,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认罪之状。

“三十多个人勾结鞑鲁,事先难道毫无商量?领头怂恿者是谁,负责与鞑鲁里应外合的又是谁?我可不信区区几个乱民能够与鞑鲁的军队取得联系。”

孟义君本以为江榆是想要动用私刑,却没想到她是这般考量。“殿下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

江榆将口供的纸丢到一旁:“审完就知道了。”

最先被提上来的是一个不过三十多岁的青年,结实强壮,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进来后,那青年毒蝎一般的目光一直死死钉住江榆。

若非似江榆这般心性者,恐怕轻易便被那眼神威慑住了。

青年一进来便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听语气并不友好。

江榆知道他说的是息慎语,便问孟义君:“他说什么?”

江榆也是在这次一起作战时才知道,孟义君先前不仅掌握了息慎语,还学会了鞑鲁的话。

当时江榆一脸惊叹:“不愧是状元,就是聪明!”

孟义君却是一脸惶恐地摇摇头:“殿下折煞属下了。”仿佛夸赞是一件让她很难堪的事。

江榆不喜她的性子,因而私下也很少交流。

那息慎男子被绑缚着跪在地上,方才那叽里咕噜的话意思是说:“原来你就是江榆。”

不过孟义君转述得很委婉:“他说……见过公主。”

江榆:“……?”

她居高临下地对上息慎男子凶神恶煞的目光。

她虽听不懂息慎语,却能隐隐能听出自己的名字,自然也知道孟义君的转述并非完全一样。

江榆看着息慎男子,对孟义君道:“你告诉他,我以下问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孟义君如实转述。

孟义君说话语气软弱没有底气,江榆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抵着眉心,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果不其然,孟义君转述完,那青年冲江榆露出一个轻蔑挑衅的笑。

江榆知他是个硬茬,越是这样的,反而越是不怕用刑。便也懒得废话,直接对孟义君道:“再提来一个。”

孟义君不明所以:“殿下,那这人要带走吗?”

“留着。”江榆略一停顿,道,“将他同牢房中的人提来。”

青年原本做好刀枪斧钺加身而宁死不屈的准备,然而江榆突然晾着自己,一时还有些奇怪。

没过一会儿,人便被提来了。

这次是一个年长者。

江榆对青年道:“你以为一身硬骨头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吗?”指了一下年长者:“上刑。”

几个狱卒很快将人绑到木桩上。

青年原本还有恃无恐,此时变得有些着急了起来,破口喊了一句什么。

孟义君面色为难没有转述,江榆也没有问。

能是说什么。

突然,江榆听到几下掌声,循声望去,见袁克己慢悠悠走来。

袁克己一边拍手一边道:“殿下好手段,难怪会有玉面阎罗这一称号,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他在角落掇了条凳子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继续。”

江榆清楚袁克己其实是替江荆盯着自己,江荆也希望能将息慎人斩草除根,只是她身为帝王,不能这样做,否则便失了民心。

仇恨都需由江榆扛着。

江榆暂未对老者动刑,而是威胁着对青年道:“我问你,你们是如何与鞑鲁军队里应外合,攻进泾州的?你们这么多人,必有一个领头的,供出来,其他人我可以从轻论处。”

青年用息慎语道:“无可奉告。”

听孟义君转述后,江榆示意一眼狱卒。

狱卒持刀要往年长者腿上刺去,正在这时,那年长者急忙喊了什么。

江榆、孟义君和那青年同时紧张地看过去。

江榆抬手示意狱卒住手,孟义君也快速地转述:“丹难人欺压息慎百姓,将我们视作奴隶,践踏我们的尊严,就是……杀了我们,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也会替我们……报仇。”

转述到一半,孟义君便有些犹豫了。

江榆脸色沉得似能滴水。

“报仇?”她的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当年你们息慎的铁蹄踏到我们丹难的土地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被我们报仇?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你们的报应,什么叫报应?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如此。”

“你,这话,说错了。”

江榆闻声一愣,这是那息慎青年的声音。她话刚说完,孟义君还没来得及转述,息慎青年就已经说话了,说的便是丹难语!

原来他能听懂,也会说丹难的语言。

息慎青年继续用他那不流利的丹难语道:“孟融不是,在五年前,死在了昌国人手中吗?这不就是,他罪有应得的报应吗?”

孟融是丹难的功臣,也是支撑着她的信念,江榆哪里能够容忍,当即甩手一鞭子抽在青年的脸上,登时一道鲜红的血痕横斜。

一旁的孟义君也是一惊。

青年转过脸,硬气丝毫不减,朝江榆吐出一口血沫。

孟义君有些无措,解释道:“属下之前审讯他们时,他们并未如此猖狂。”

息慎青年闭上眼,突然面色虔诚地低声颂念起来。

后面的年长者也很快跟着低声颂念,就像是什么暗号密语一般。

江榆看一眼孟义君,孟义君却是也疑惑地摇摇头。

青年睁开眼,看着她,用极其清晰的丹难话道:“借察饶之力,降罪于你,你所忠诚的将背叛你,你所珍重的将沦为草芥,你所保护的将反噬你,而你,永生永世受无尽苦厄。虎兕屯阶,三年灭国。”

察饶是息慎人信奉的神明,而他能说的如此清晰流利,自然是重复过千遍万遍了。

孟义君一脸的惊愕,根本不敢去看江榆的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