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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人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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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崔家中厅里却是灯火通明。

厅内白幡幢幢,门边挂着的白布球随风而舞,供桌前的那方灵牌上黑漆崭新得发亮。

灵堂里的哭声此起彼伏,伴着两侧僧人吹打拜忏的声音,让平日里繁盛的宅邸格外凄楚。

崔家不算显贵,却也有些头脸,今日登门来祭奠亡者的来客却少得有些不正常。

灵前跪着约二三十余人,身穿斩衰,明显都是亡者近亲。

只因那棺材里躺着的家主崔铮,是两日前,在太极宫乾元殿上被拖出去,让锦衣卫校尉打死的。

崔铮的丧事,由崔铮的胞弟崔钦一手操办,因是皇帝下旨行杖的,在这当口,朝中自是没几人愿意登门祭奠。

此时小厮却来报,说有人前来祭拜。

如此时辰,还会谁会来?

“将客人请来。”崔钦吩咐。

不一会儿,小厮便领着人来了。

庭中烛台光芒幽微,瞧不清来人面目。只见那人中等身量,劲瘦硬挺,腰上一抹玉带,勒出挺直腰身,英气逼人。

地上的落叶被萧瑟夜风吹得打着旋,被踩碎时发出喀嚓轻响,一双皂靴一步步踏上石阶,停在门前。

檐下悬着一排风灯,明晃晃的烛光照出一袭缇色圆领官服,浓稠似烈焰,令人移不开眼。

官服胸前的补子上,一只麒麟在云雾中盘踞,齿牙狰狞,桀骜凶悍。

腰上悬着一面浅白象牙所制的腰牌,牙牌上纂着一行字——锦衣卫指挥使。

“聂如靖,”崔钦目眦欲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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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沉疴已久,如今病情好转,两日前重开了早朝大典。

崔铮是都察院的御史中丞,有监察弹劾百官之责,这次他直接在朝堂上,上了奏本参奏。

参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聂如靖。

聂如靖是本朝第一位官阶达到三品的女官,还是锦衣卫这样重要衙门的堂官,可谓前无古人。

崔铮列的罪状是“奴隶公卿,草芥司属,上塞言路,下积人怨”,更直言“此人若不除,朝堂不宁,社稷难安”。

据闻当时女帝就变了脸色,斥问道,“有此一人,便叫天下难安,崔卿究竟是夸此人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是责朕,是个糊涂透顶的昏君?”

金台御幄旁的的禁卫校官前,挟着崔铮双肩将人拖下去时,殿上左右檐柱间的文武官员,皆是噤若寒蝉。

行完刑,一身血肉模糊的崔铮被送回了崔府。

被请来的几个大夫,见了都只是摇头。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家里痛不欲生的捱了足足两日,才彻底咽气。

此刻聂如靖负着手,跨过门槛,“诸位节哀。”

“节哀?”崔钦怒道,“聂如靖,人是因你没的,执刑的是你锦衣卫的人,你故意让他们吊着他最后一口气,好叫他受尽折磨,是不是?”

“话不是这样说的,崔大人,”聂如靖的声调缓而重,隐隐带着慑人的气势,“你兄长请陛下将本官正法,本官却还让他们手下留情,这难道不是以德报怨?奈何他身子骨这样弱,没受得住,这也不是本官能预料的。”

“是,你聂指挥使只手遮天,我崔家奈何不得,”崔钦气得胡须都跟着身子发抖,“可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聂如靖噙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她瞳色较常人明显要淡,灰中透着浅碧,像是下雨前的乌沉沉的暮云。

“不错,人在做,天在看,只是这话……崔大人是不是该提醒提醒自己?”

“你什么意思?”

“你莫不以为,本官寅夜前来,是来为你兄长送行的?”聂如靖勾唇笑了笑,“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崔大人。你那些掩盖罪证的小把戏,不会真以为,能瞒过了锦衣卫?”

崔钦不自觉退了一步,双唇紧抿着,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什么罪证,你少血口喷人!”崔钦的长子崔瀚上前争辩。

他一急之下,声调拔高,在安静的灵堂上格外明显。

片刻后,庭外响起“桀桀”脚步声,一个个身穿青绿锦绣服的武官,手按悬刀,气势慑人地奔进院中。

为首那人抽了刀,几步跨进厅堂。

此人是平日常跟随聂如靖左右的千户姚文焕。

“跟谁这么说话呢!”他横着刀尖指向崔瀚,满眼戾气,“怎么,现成的棺材摆着,想下去陪你伯父?”

崔瀚吓得身子一缩,顿时泄了气。

“在户部里任职,是个肥差,”聂如靖闲庭信步般,走到崔钦身前,“你兄长身在都察院,柏台清贵,他得了名,你虽官阶不如他,却得了利,这些年,崔家的日子想必过得不错。”

一时间,崔家众人也都慌了神,一旁的女眷们已啜泣了起来。

崔钦此刻却眉目低垂,只是那铁青的脸色和额上的薄汗,即使在晃动的烛光里,也很是分明。

姚文焕走到崔钦身侧,“规矩你懂的,崔大人,镇抚司有请。”

锦衣卫下辖的北镇抚司,专司刑讯缉拿,尤其那座诏狱,令人闻风丧胆。

崔钦对锦衣卫的手段清楚得很,踉跄向后两步,眼中交织着惧怕和绝望,若不是被身后的儿子扶住,险些就要跌坐在地。

见崔沭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姚文焕拿眼一扫堂中那些人,威胁意味明显,“怎么,最后这点体面,也不想要了?”

纵心中万般愤懑,崔钦也只那绝望地道,“我跟你们走……”

两个锦衣卫总旗听走到崔钦身边,押住了他的双臂。

“诸位请慢。”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就在灵堂前跪着的人中,一个着素服的男子,忽然站起了身来。

看着约摸二十八九的年纪,面庞净白,身形颀长,一身素衣站在满目缟素的灵堂。

他身着麻衣,头戴孝冠,显然是五服内的崔家子弟。

这些年,崔家虽有些没落了,可崔氏子弟的容貌在京中一直有名。

尤其这人容色出挑,眉眼疏朗,骨秀神清,着一身洁净无暇的素服,身后是深渊般的夜色,衬得整个人格外地出挑,好像崖间积雪,清冷孤洁。

聂如靖看清他的面目,脑中“嗡”地一下。

“草民所知,锦衣卫缉拿前,需有经六科给事中签批的驾帖,”那人脸上是崔家人少有的镇定,声音有些低哑,每个字却掷地有声,“敢问大人,驾帖何在?”

锦衣卫缉拿朝中大臣,的确是要有司礼监所出的驾帖,经刑科给事中签批后,方可拿人。

只是以锦衣卫的地位,在刑科那儿签批,自然也只是走个过场,便常常不等驾帖下来就出动了。

她双唇微微翕张,眉头蹙了起来,让人分辨不出是惊疑,还是愤怒。

不远处一个锦衣卫小旗见了,含怒上前,握着剑柄的手一动,鞘中寒光乍现。

“敢对我们大人无礼,活腻味了?”

“住手!”聂如靖拔高的声量,把众人都惊住了。

崔钦开口道,“聂大人,这是内侄崔沭,他不是有心冒犯,聂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

不过是崔家一个子弟罢了。

她移开了方才停驻在那人面上的视线,掩下方才的失态。

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有一瞬,将他认成了那人。

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有一两个相貌相近的,又有什么奇怪。

“这样吧,让崔大人再最后给令兄守一晚灵,全其手足之情。”

堂上无论是锦衣卫武官还是崔家人都是一惊。

“大人?”姚文焕也一惊,可等聂如靖一眼扫过去,却又噤了声。

“将崔家守住,不可放走一人,待明日驾帖一到,着即捉拿嫌犯归案。”

十几个锦衣卫武官齐声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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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刚走崔家大门,姚文远便道,“何必顾忌那小子,直接将人带回去就是,看谁敢说什么!”

“等一等也无妨,”聂如靖抬头看了看夜色,“刑科衙署卯时开门,也就几个时辰了。”

“近日六科几位官员调动,不巧刑科的那位给事中刚刚调离,新任的又还未到任,要等驾帖批下来,十天半月也有得耗了。”

“这你不必操心,”聂如靖轻描淡写道,“明日卯正,我便让人送了来。”

姚文焕也知道,有自家大人的金面,刑科的人只会来做顺风的差事。

只是今日大人实在有些奇怪。

“对了,”聂如靖微微偏头,“你去查查,方才问我要驾帖那人,到底什么底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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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有这一晚,崔钦才有机会跟儿子仔细交代了身后事。

果然,第二日卯时过不久,将崔家围住的锦衣卫校尉,便进来将人押去了镇抚司。

镇抚司的诏狱,是京中三大狱里最有名一座,光是刑具就有十几种,嫌犯入狱后,通通都会先来上一遍,行话就叫“榨酒”。

其中那些磨骨钉、鼠弹筝、寸寸紧等最残酷的花样,叫人只听一听就头皮发麻。

历年总不乏熬不住酷刑,直接死在里头的人。

崔钦是崔家仅剩的倚仗了,而崔钦是生是死,案子是大是小,崔家会不会被牵连抄家,端看锦衣卫给不给活路了。

这几日,崔瀚四处求人,银子水一样的泼出去,却没人敢应承。

谁敢为了他崔家,去触锦衣卫的霉头。

回了家里,便只能跟着妻儿老母哭作一团。

想到父亲走前,最后交代的话,崔瀚一咬牙,叫账房将钱庄折子拿去将剩余的银票全都兑了出来。

他揣上面额最大的那几张出了府,去的是位于保大坊翠华胡同的东缉事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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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暮色四合时,聂如靖才走出锦衣卫公廨。

锦衣卫下辖东西司房、南北镇抚司等十七个卫所,领着校官、军匠等三万余众。

上要卫宿天子,下要监察百官,大大小小的事数不过来,她更少有在日落前能散衙的时候。

聂府在南熏坊的甜水巷里,等轿子沿着玉河一直走到皇墙夹道外,她吩咐轿夫,“从后门进。”

轿夫清楚,前门时常有来求见的官员,大人是为了避开他们。

轿子停稳,朱砂色的官服从轿中一出来,仿佛暗夜里一抹幽微火苗。

“大人请留步!”

那尖利的音色,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大内里的太监独有的。

聂府后门前悬着两盏绢布灯笼,所照的地方不大,四下里都是黑漆漆的浓夜。

聂如靖回头,看到轿子前不远处,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

圆帽、鸦青色直身、皂靴……明显的东厂打扮。

她看清了来者面目,“邬掌公。”

东厂除了为首的提督太监,还设有两名掌帖为佐官,这位邬掌帖在京中也算得上个人物。

“瞧大人,怎么如此生分,叫卑职姓名便是了,什么掌公不掌公,那都是底下猢狲们胡闹叫的。”邬进贤脸上堆笑走上前。

“这时辰掌公赶来,是提督大人有何台旨示下?”

“是卑职自作主张来叨扰大人,不敢惊动督公他老人家,”邬进贤压低声音,“不瞒大人,卑职这里有件小事,来给大人添麻烦了。”

“客气了,有事您吩咐底下人来知会就是,如此屈尊,怎么连番子也没有带一个?”

“人倒是带了的,”邬进贤转身去,对着阴影里道,“还不赶紧上前来拜见指挥使大人。”

话音落,崔瀚从夜色里走出来,而他身侧,还有一人。

那人身量高挑,萧然清举,灯烛的光透出了绢布就格外柔软,如水般泄在他身上。

那张脸落入她眼中的那一霎,聂如靖先是一怔。

随即,她便想起了,那日出了崔家她曾让姚文焕去查过,后来姚文欢递来的册子,上头所载的那个名字

崔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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