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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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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理寺前,赵玉楼与两个小吏亲自下葬了白青禾母子。

这是一座郊外的小山头,杂草丛生,一向没什么人来。先帝时期被官府征收,分给大理寺,却由于实在偏远闲置许久,谁也没想到后来成了埋尸的地方。

放眼望去是数不尽的荒坟,立碑者寥寥无几,刻字的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这么零星散落在片片青绿中。

小吏告别后,赵玉楼依旧烧着纸钱,一些被风卷得飘向各处。

再无东西可烧时,他才慢慢扶着膝盖站起来。时至今日他膝盖的伤势基本好转,只有轻微的刺痛。

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对一直站在身后不远的路至道,“你说人要是漂泊一生,最后却是这个下场,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是不是挺可悲的?”

听到这话,路至眼前又浮现了两具尸体在火光中渐渐化为齑粉的样子,妇人的眼睛到最后都没有合上。

“是人都爱美,属下想他们也不愿那副样子去投胎转世,这样也算是解脱了。”

“是啊。这世上苦命人太多,人人都想解脱,可人人都在努力活着。”赵玉楼喃喃自语地说着,“也许我该帮帮他们……”

回到赵府后,距皇帝寿宴不过一天了。

赵桉来找过他,问了一些案子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提那晚的冲突,仿佛从没发生过,只是气氛比之前还要别扭。

那天陈传被一起带回了大理寺,赵子矜随便寻了个由头把他塞进牢里,说是容后再审。可在赵玉楼看来,兄长这么做还是带了私人情绪,当然陈传此人确实得好好修理一番。

他也没忘记父亲的话,当晚便与兄长关于朔陵的事又谈了一次,结果没什么区别,只是赵子矜让了步。

据陈传口供,凶手暗示自己听命于宫内,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威胁陈传才道出幕后之人,可这样行事谨慎的杀手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就自爆身份,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而他杀掉的白青禾母子身份最是特殊,来自朔陵,除此以外与其他案件的受害人毫无相似之处,这么看来,他极有可能是朔陵王的属下,为隐瞒朔陵灾情而奉命杀人。

这恰恰也证实了宫内与朔陵应该是两个不同的阵营,有无愁怨另说,至少没有结党营私。

“所以说凶手是左撇子?”赵桉问。

“很有可能,但不排除其他情况,譬如使双刀的人会比一般人习惯用另一只手。”兄长也有此一问,他的回答一样,“大理寺已经下令封了口,害怕打草惊蛇,您……”赵玉楼不知道该怎么提醒。

赵桉看了眼他,不甚自然道,“我心里有数。”末了交代了两句寿宴要注意的地方,匆匆起身离开。

一日后,皇宫内。

皇帝过寿,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排场之大,极为罕见。礼部在宫门处专门安排负责接待祝寿官员的太监小吏,由他们带路,将众人引至会宴的地方。

宫外休假两日,宫内却忙得团团转。赵玉楼跟在赵桉身后,一边听父亲与那小太监交谈——说的都是些皇帝的近况,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

来往官员很多,路过的多数都会跟赵桉打个招呼,笑得比给自己庆寿还开心,然后领着一群亲眷浩浩荡荡离去,队伍最后往往是系着红绸的贺礼,抬的捧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样。

旁边的赵修恒一直喋喋不休,看到什么都想给赵玉楼说两句,兴奋过了头,还好有路至跟他搭话。

寿宴的大殿可谓金碧辉煌,高位处空着,皇帝还没有来。婢女们不时便端着盘子上吃食,侍卫守在各处。底下官员三五成堆,推杯换盏,大笑声从各处传来,好生热闹。

赵玉楼忽然想到了进京那日的郊外酒肆,相似又不同。

绕过人堆儿,终于到了席位。这个位置离皇帝很近,几乎望不见末席的人。排在前面的应该是太傅、丞相,还有前朝元老的大官,到的不多。

身前金案上摆着各色瓜果,身后是临时用墨石架起的曲水流觞,装在小碟中的精美糕点随着清流缓缓而过。

“修恒这孩子,越来越有你的风范了,耍枪耍的不输当年的你啊哈哈哈……”笑声由远及近,赵玉楼琢磨事情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父亲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来,还不待他有所动作,赵修恒就蹦了出去,“杜爷爷!许久不见,您看着好像更精神了!”

这话逗得几人大笑,互相打趣了一番。

原来是杜却老将军,到底是武将出身,过了花甲之年的年纪,看起来也如此气宇不凡,精神矍铄。

杜却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时,赵玉楼放下手中的葡萄,起身上前躬身行礼,“见过杜老将军。”

“这是玉楼吧?”

“是我。”

老将军与赵桉对视一眼,沉吟一二后笑着问赵玉楼,“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到我家那片湖旁边玩儿,问你为什么,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让老夫念叨了好久?”

赵玉楼微征,万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会将一个孩童的话放在心上。他歉疚回道,“将军勿怪,童言无忌,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玉楼已经记不清了。”

杜却摆摆手连道没事,他看了眼赵桉,问赵玉楼,“你回来那天你爹没为难你吧?”

“父亲只是提点了两句,谈不上为难。”

赵桉一副“您看”的样子,打消了老将军准备打抱不平的心思。

赵玉楼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几人寒暄一会儿,便有大监从高台侧边出来,拈着嗓子咳了几声,待殿内声势平息,才高声宣,“陛下、皇后到——”

下跪,参拜,问安,尤为整齐。

赵玉楼还是第一次行如此跪拜大礼,不得皇帝命令不得抬头,否则会有行刺的嫌疑,招致杀身之祸。

眼虽不能看,也能听出点什么来,比如这皇帝的身体应该不怎么好,脚步虚乏,需得人扶着落座。

过了好一会儿,寿星终于开了尊口,“众爱卿不必多礼,都坐吧。”多数帝王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说话看似散漫,语调慵懒,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透漏出露出自己的獠牙,随时取人性命。

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整日修仙的陛下,有没有这种习惯。

众人谢恩归席,准备跟着婢女的指引为皇帝正式祝寿、送礼,从门口的小官开始。赵玉楼这才有机会瞻仰尊容。

皇帝一手撑头,一手轻扣桌案,身体侧歪在王座上,王冠上的暗黑流苏轻轻晃动,隐藏在其后的眼睛微眯,居高临下地听着底下官员专门为他所做的祝寿词。他形容端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无端能看出几分颓势,有些漫不经心。

可惜离得还是远,看不仔细,长时间凝视君王总归是不太好的,赵玉楼又刻意将目光游离在其他人身上。

皇帝身边的女子扮相雍容华贵,珠圆玉润,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皇后的气场,眉眼间的神色居然比皇帝还要威严霸气。她正对底下的人应该就是张太傅,位次堪称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出来的排场也是如此。

是的,张泛之是随皇帝一起出来的。想到他权势滔天,却没料到皇帝愿意放纵他到这个地步,高台之上可是皇权的象征。

他品着美酒,身边侍婢跪坐在旁边,提着酒壶低头侯着。张泛之应该跟赵桉差不多年纪,许是文官出身,看着瘦弱一些。他微抬首,表情像是在看戏一般,不以为然中带着些许蔑视。

“二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看看你大哥在哪儿。”赵玉楼默默拿起一块马蹄糕啃着。

“二哥你怎么不问我呢,你看错方向了。”赵修恒伸手一指,“大哥跟大理寺他们一块来的,在那儿!”

他顺势看过去,好巧不巧穿过纷乱的人头正对上赵子矜冷漠的双眼。

赵玉楼,“……”

他心情复杂地一掌拍掉便宜弟弟的手,“看到了,谢谢你。”

赵桉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后轻轻一笑,停顿少许神色略显担忧地问赵玉楼,“你想好了吗?”

“父亲放心,我们要查的是朔陵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若干时刻后,等他们登场的时候,赵玉楼觉得皇帝陛下本人眼睛都要闭上了,他也能理解,干坐一个时辰听官员拍马屁实在算不得有趣。

“老臣恭祝陛下洪福齐天……”

赵玉楼与赵修恒垂首站在赵桉身后,等后者说完贺词后一齐解红绸,拆寿礼。

赵玉楼提前并不知道那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盒子里装的什么,这下亲眼所见,不得不感叹父亲比自己想象的还会投其所好。

高高在上的皇帝微向前倾身,“那是一幅画儿吗?”

赵桉答,“回陛下,这是臣专门上就灵山请卢师做作,取名瑶台,乃王母娘娘宫殿。希望陛下早日寻得这瑶台仙境,得道成仙。”

谈作画,普天之下卢师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位早已隐世,若不是通过一些江湖交情,很难请得动。

皇帝仰天大笑,大袖一挥朗声赞叹,“还是赵将军深得朕心啊。”末了又是一阵大笑,招呼大监收起来,“挂道宫里边,朕进出门的时候要时时看到它。”

“陛下喜欢,臣就放心了。”

“喜欢喜欢,爱卿有心。”

这时赵玉楼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正斜靠在龙椅上,笑着对赵桉说话。可能确实问道久了,人身上就会有超脱俗世的气质,他竟然觉得,他们这位陛下慈眉善目,像个好说话的主儿。

等那位察觉到他的视线,赵玉楼赶忙低头。

“你身后那个……”

萦绕大殿的窃窃私语顿时消失不见,四周沉寂,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赵玉楼鲜少有这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他尽量胆怯地看向皇帝,发现那位正抬手指着他,“就是你,看着面生,是不是前阵儿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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