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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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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矜转身,直直看向赵玉楼,“以何身份?”

赵玉楼移开目光,稍加思索后便开口:“证人。”现下这个身份怕是最合适的。

“让他去吧,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对你案子有帮助。”赵桉帮腔。

赵子矜冷冰冰地在两人间逡巡一圈,而后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明日晚膳后动身,你收拾好跟我一起去。”简单吩咐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默默目送兄长离开,直到孤傲的背影消失在有些寒凉的夜中,赵玉楼才回过神,心下暗叹,今晚谈得好像并不怎么开心,至少对于赵子矜来说。

“怎么,还舍不得他?”看这场景,赵桉觉得挺有意思,不由出口打趣。

“兄长为人正直,在朝为官,于民来说是好事。”在波诡云谲官场近十载,还能初心不改,着实令人敬佩。

赵桉欲言欲止,满腹的话化作一声长叹,“我理解他的抱负、热爱,只是过刚易折的道理他始终想不明白。这里是皇城,哪儿是仅凭一腔热血走得通的。”

是啊,赵子矜这样的官员只有在明君当政时才能发挥他最大的才能。如今的帝王昏庸,前朝后宫沆瀣一气,容不得半点清明,在如此朝堂想要求一个公正,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赵桉苦笑,调整语气后问,“那封信你提前看过,为何白天骗我?”

听父亲语气,也不是真心生气。

“送柳姑娘回去后看的,我怕万一出事。之所以骗您,是想等您平静下来再同您解释。”

“呵,你是觉得我当时脑子不清楚吗?”越想越气,指着人控诉,“还给我喝茶,嫌我火气大是吧!”

“父亲息怒,我没那个意思。”赵玉楼低眉,摆低姿态。

察觉父亲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转,过了许久才开口,跟先前打趣的口吻不同,很是严肃,“你很聪明,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聪明拿来对付自己人。至于三天后的宫宴,虽然你大哥嘴里说着不管,但你最好到时跟他商量着来,或者跟我,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刚愎自用。”

“这是自然。”

“你明白就好。”想着交代的差不多了,赵桉揉揉眉心,“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赵玉楼将赵桉送到石桌旁,方才提起压在心底很久的一件事,“父亲可还记得那日您拿走的玉佩?”

赵桉停下脚步,“你想拿回去?”

“那枚玉佩陪我十七年了,一直贴身戴着,我已经离不开它了,父亲能否将它归还于我?”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是他年少时期最无忧无虑、被人无条件宠着的证明,怎能轻易割舍。

宿林园的夜晚静得出奇,寒凉的风仿佛要透过皮肤钻进身体,他们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然而像这样的漫长沉默不止发生过一次,可这次与以往不同,赵桉转头看向他的眼神,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与冰冷,甚至连厌恶都清晰可见,像凛冽的寒刃一样,直愣愣扎进了他的心里。

赵玉楼忽得浑身发冷,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在父亲心里,他的二儿子早已死在了十七年前,跟着母亲妹妹一起。

心像被人揪住般猛得一痛,一手紧攥身侧的石桌边角,指尖泛白,颤抖不止,赵桉周身肆意释放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听见父亲说:“你妹妹因你失踪,凝君因此去世,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要回她的东西?”

一向默契避开的、横亘在父子之间的心结被骤然撕开,血淋淋摆在了眼前。赵玉楼拼命掐着掌心,直到嘴里的血腥味再也咽不干净,终于像失了魂魄般地任由双膝砸在地上,冰凉的青石板犹不规整,而他恍若未觉,甚至没有感受到痛意。

唇齿轻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幅失态的样子,在居高临下俯视他那人眼里,应该可怜又可笑。

就在那人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连忙开口,“那求求您,让我去看一眼她们,可以吗?”尽力控制也无法让人忽略声音的颤抖,赵玉楼认命般闭上眼。

他此刻有些害怕听见赵桉的声音。恍惚间年少时的身影与现在重叠,同样是这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同样等待着来自赵桉的审判。

“随你。”

话音未落时眼前的衣摆便已远去,只留下轻得快要消散的风中的两个字,飘到了赵玉楼耳边,让他松下了紧绷的一口气,“多谢…父亲。”

抬头时人已消失不见。竹影在石门壁上摇曳,月光下尤为萧瑟,一如往常。

赵玉楼脱力跪坐在地上,一支胳膊搭在的身旁的石椅上,身体也倾靠着,闭眼稍作调息。刚刚的心悸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胸口处依旧隐隐作痛,不过比突发时好受了很多,他尚且能忍耐。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观望了赵玉楼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路至不知该作何动作。正犹豫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再看人睁开了眼睛,顿时激动万分,“您醒了!二公子别生气,我摸不准您是晕了还是闭目养神,所以不敢打扰。”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的双眼了,没有一丝杂质,其中欣喜显而易见。赵玉楼蓦得不想为难于他,先前决定的适当打压在此刻没有那么必要了,终究是为其主而已。

扯了扯嘴角,却被口中的伤口抻得有些疼,一个安慰的笑容半途夭折。无奈叹了口气,轻声解释,“我没事,刚在调息,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赵玉楼尝试起身,果不其然膝盖传来一阵刺痛,小腿酸麻。

微微苦笑道,“你可以扶一下我吗?我站不起来了。”

路至一路搀扶着半残的赵玉楼行至里屋床铺边,直到人缓缓坐下,才听到不咸不淡的一问,“那些话,你听见了?”

以为要兴师问罪,路至慌忙道,“属下是奉将军命守在门口,所以……”这说得好像是赵桉的错,连忙住口。

赵玉楼恍若未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你觉得呢?”

路至不明所以,些许怔愣。

“如赵将军所言,我致使自己的亲妹妹失踪,因此间接害死了母亲,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罪大恶极、不配得到宽恕的人?”

没想到赵玉楼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路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他不能说是,当然也不能说不是,只能避开视线,含糊其辞,“属下相信另有原因……”

赵玉楼撇开眸子,眼里黯然一闪而过。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问。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

待路至离开,他斜着身子在床头翻出一瓶药,简单涂抹在膝头青到发黑的地方——可能伤到了骨头,当时跪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颇为锋利的石子儿上,不过还好没有创口。

看来短时间内离不开药了,希望明日还能走得动道。

第二日清晨,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赵玉楼此时真像到府上作客的游人一样,跟在对这里早已如数家珍的路至后面,每路过一处标志性地点,路至都会给他介绍,他也会微笑回应,却只有他能感受到迈出一步的艰难。

十七年的时间,就是这里不变化,他恐怕也记不清路了。本该好好转转的,但由于自己刚刚回府,不易太招摇,也就没付诸行动。

眼下得了赵桉的允许前去看望母亲,纵使美景如画他也没心思欣赏。时不时摩挲着手中的玉扇,熟悉的温和材质能让他心下稍安。

路至说,宿林园到母亲故地几乎跨了大半个将军府,得走上半个时辰。看他一脸担忧地看自己的膝盖,赵玉楼笑着揉了揉,说“走吧,不疼了”。

他确实没有逞强,傅辞师兄江湖人称“毒医”,出手的药自然是极品,当时是不疼了,却也耐不住这么用腿。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都沉溺在愧疚忏悔中,双膝传来的阵阵刺痛的时候,赵玉楼竟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如果这算赎罪的话,未免太廉价了。

再长的路终有尽头,黑色的观景石上是硕大的“雪兰园”,安静庄严地矗立在长廊边。路至看见赵玉楼恍惚的神色就知道他不用说什么了,默默退至人身后。

木质走廊也是一座小桥,两边流过涓涓清泉,蜿蜒盘旋穿过桥底,绕过远处园林,不见踪影。

赵玉楼走得格外慢,怕错过眼前的一点一滴。他看到嬉戏打闹的孩子,互相依偎的父母,时而呵斥,时而宠溺,温柔缱绻,人世间的幸福莫过于此。

眼前的虚幻渐渐消散,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与他擦肩而过,回过头去看,什么也没留下。

一瞬的怔忡过后,默然朝主屋走去。

这里被打理得很好,寻不到半颗杂草,屋子门口还栽种有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玉兰树,过两天应该到了花开的时候了。赵玉楼轻抚枝条,不经意勾起了笑。

路至前一刻还在感叹他家二公子少见地笑得如此真心实意,接着就见人倏然望向屋内,双眼微眯,一手探向腰侧的图骨扇,蓄势待发,“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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