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它选中你，那么从你接受它的那一天起，到它最终收割你的灵魂，中间是五年期限，它会用五年时间从你身上压榨出前两个食物，最终再收割第三种食物，也就是灵魂。”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沈明哲依然会觉得震撼。

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邪门的东西存在，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碰上。

“你亲眼见过它吗？在现实中？”沈明哲问。

江安愈靠在椅子里，看着手中的画像，说：“我至今没有亲眼见过，但它向我表明过，它只有收割灵魂的那天才会现世。”

也就是说，这种怪物并没有在现实中亲眼见过，每一次见到都是在梦中，而它只有收割灵魂那天才会现世。

沈明哲捕捉到一个矛盾，问：“它既然只有收割灵魂才会现世，而你又说它是看到我才会找上我，它既然没有现世，它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并且找上我的？”

江安愈说：“因为它在观察这个世界，或者说，它是在观测我，而我接触到的人和事，它都知道。”

它在观察，它在观测。

沈明哲不由自主有些泛鸡皮疙瘩，他抬头环顾四周，周围依然贴满了各种黄色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图案，沈明哲并不知道江安愈为什么要在这个家里贴满这种东西，但比起这个，他想先了解关于这个怪物的事情。

“该不会真是鬼吧？”沈明哲再次意识到他目前在江安愈最近一个月生活的地方，是骨灰房。

他看着江安愈平淡的脸，一个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油然而生：

江安愈，我觉得吧，它会不会是你妈变的？

这短暂的沉默中，江安愈可能品出来沈明哲的内心想法了，语气冷冷地说：“是不是鬼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没那么丑，她只有两只眼睛。”

哦，好吧。

沈明哲心里有一丝丝愧疚，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说：“我没这个意思……不过，它为什么会招惹上你？”

这是沈明哲最想知道的，江安愈是什么时候身上有了的诅咒，又因为什么原因才被这只怪物缠上？

江安愈却沉思片刻，表情和声音都很漠然：“你先等我一下。”

沈明哲看着江安愈起身离开房间，约莫半分钟后，从里面抱出两大袋子零食。

江安愈面无表情，一股脑把零食堆满了整张桌子，随手轻轻一扫，将那副恐怖画像扫出去，画像飘落地上，江安愈转身迈步踩了上去，又走出去，回来时拿了两瓶雪碧，把其中一瓶递给沈明哲。

沈明哲一愣。

不是，这里好歹是你妈妈的骨灰房……在这个房子里吃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想想江安愈说自己是最近一个月才搬过来生活在这里，江安愈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

江安愈吃了一片薯片，说：“你问我为什么会认识那只怪物，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别的。”

他拧开雪碧喝了一口，扭头看向沈明哲：“在告诉你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随便问。”

江安愈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心底有没有一个欲望，在你心底，这个欲望的重量足以压倒生命。”

沈明哲微微皱眉，想了想，说：“没有吧？这和八眼怪物有什么关系？”

“它会寻找内心有愿望或者欲望的人，但普通的欲望是入不了它的心，它会率先在心底给这个人的愿望称重，如果这个心愿的重量足够压倒生命，那么它就会找上这个人。”

江安愈的声音依然很平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江安愈本来就是日常面瘫脸，除了冷漠脸以外很少有其他表情。

沈明哲明白了，这只八眼怪物只会寻找内心有愿望的人，但这愿望的重量必须是足够压倒生命的重量，它会先给愿望称重，如果重量足够压倒生命，它才会寻上来。

但是，沈明哲知道自己是无欲无求的，他之前连命都不想要，又丧失了求生意志，如果不是那天中秋夜遇到江安愈，那他早就被火化了。

“那它找上来以后呢？”沈明哲问。

江安愈继续说：“它会来到这个人的梦里，和这个人做一场交易，也就是结契。”

“结契？”沈明哲问。

“结契，就是它来实现你心底那个足以压倒生命的愿望，然后它再给你打入一层诅咒来标记你的灵魂，这样它就能从你身上获取三种食物，算是各取所需。”

沈明哲想起来刚才江安愈说的三种食物。

江安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一：“第一种食物，是一个人精神上的负面能量。它会给人制造一些内心深处感到恐惧悲伤的梦境，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由此来压榨人的负面情绪，榨出来的负面情绪就是它的食物，这个过程会断断续续持续五年。”

沈明哲震惊地听着，看着桌面上的画像，他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内心的接受能力居然很强。

沈明哲说：“……它这是把人当成水果么，想喝果汁就榨一榨？”

江安愈点点头，反应倒是很平淡：“嗯，可以这么理解，它要是饿了，就会把人拎到梦境里面榨一榨，榨出负面情绪拿来吃，吃饱了再把人丢出去。”

沈明哲感到一阵不适：“还真把人当食物了。”

江安愈低头，手中的铅笔在手指上轻轻转了两圈，然后在写下一个数字二，继续道：“第二种食物，是身体上的生命能量，它会吸收人的健康，让人在五年的时间从营养不良到身体极度虚弱，到最后身体都连锁反应会引发各种疾病，它只会不断吸收人的健康，这个过程也会持续五年，不过如果身体底子很差的话，可能不到五年就病死了，提前病死就会提前收割灵魂。”

沈明哲过了好久才消化了江安愈的话，江安愈也不急，慢慢和沈明哲解释。

他看着江安愈病态苍白的面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的身体状态就是被它搞坏的？”

“嗯。”

难怪江安愈看起来那么虚弱，还容易晕倒，明明是个不缺钱的小孩，但医生却说严重营养不良。

沈明哲心底泛起同情都同时，对这种未知的怪物隐隐畏惧，人对于未知神秘的东西都会抱有几分畏惧，沈明哲也不例外。

江安愈低头又继续转着笔，说：“不过我算比较幸运，它对我身体的伤害其实不算严重，我见过另一个和我一样的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凄惨。”

沈明哲想问问是怎么个凄惨法，但他没有问，而是说：“那第三种食物就是灵魂吧？”

“没错，第三种食物就是灵魂，收割灵魂是在结契那天起的五年以后。”

沈明哲恍然大悟了：“我明白它为什么要在结契的五年后才会收割灵魂，因为它还得压榨活人的负面情绪和生命能量，不过……为什么不是十年二十年？”

真的是把人榨的连渣渣都不剩。

江安愈说：“因为一般人的上限也就是五年了，一来是活不过五年身体就可能已经垮掉，榨不出生命能量了。二来是活人在五年的折磨下已经彻底麻木了，精神彻底麻木的人再也无法被榨出负面情绪了，换而言之就是到了五年这个时间点基本就被榨干了，就只剩下灵魂还有用，没什么价值了，然后就吃掉灵魂了。”

这怪物算盘打得真厉害。

这必定是个很残酷的过程。

精神上的压榨，生命上的压榨，最终被压榨到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就被收割掉灵魂，这个过程一般持续五年。

只是光听一听，沈明哲就觉得很残忍，原来江安愈一直在忍受这些么？

那江安愈和怪物结契，被打入诅咒，又是为了什么？是被逼无奈吗？

“……真的会有人主动愿意做这种交易吗？”沈明哲忍不住问。

书桌旁，江安愈侧着头目视沈明哲，右手撑着脸，左手不断转着笔，他静静地看着沈明哲，漆黑的眼睛无喜无悲：“你看我，我不就是个例子么？”

其实，沈明哲一直能感觉到，江安愈身上总有一种死寂感，是那种死气沉沉、万籁俱寂的死寂，而此时此刻这种感觉似乎愈发强烈。

他发觉，江安愈的气色比昨天好像更差了。

心中隐隐不安，沈明哲目光扫到书桌角上放着一本小日历。

日历。

那个用黑笔反复圈起的12月19日。

12月19日，而现在是十月份……

一个猜测如电光石火般迅速闪过脑海，沈明哲倏地睁大眼睛，心脏陡然一颤，他震惊地看着日历：“12月19号……可现在是十月份，你…你该不会……？！！！”

你该不会寿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吧？！

江安愈表情倒是很淡漠，很平静，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病态，他轻声说：“对，没错，我十岁时和它订下了契约，所以在12月19号那天，它就会来收割我灵魂。”

沈明哲睁大眼睛，他分不清现在是震惊还是愤怒，又或者两者都混杂在了一起。

十岁的小孩。

十岁啊！

连民事行为能力都没有，它怎么能……！！！

“你那时才十岁啊，它怎么能去和一个连民事行为能力都没有的十岁小孩结契，它这分明是钻空子，十岁的孩子懂什么？”

江安愈拆开一袋巧克力，平静地说：“它才不管这些，它只会和它钟意的人结契。”

不管江安愈为什么和它结契，但既然当时江安愈只是个十岁孩子，那么江安愈八成是被骗了，被忽悠了。

“它当时是骗你了吧？”

江安愈说：“我没有被骗，也没有被忽悠，一切都是我自愿，只是它给我的结果并不符合我心中的走向。”

沈明哲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江安愈继续道：“它和人结契之前，会一五一十把承受的代价都说出来，没有丝毫隐瞒，其中的痛苦与牺牲，它都会事无巨细告诉你，让你自己做决定。”

他喝了一口雪碧后又用牙齿撕开一个无骨鸡爪递给沈明哲：“你吃吗？”

沈明哲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机械地接过无骨鸡爪，脑子还在飞速运转：

到底是什么愿望，值得江安愈在明知道要承受的惨痛代价的情况下依然要和怪物结契，依然愿意接受自己被打下诅咒？到底是什么样的愿望？

但是，沈明哲感觉江安愈一定后悔了：“那现在你后悔了吗？”

江安愈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似乎破裂了一些，眉宇间隐隐升起了愤怒：“后悔，太后悔了，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到恨不能穿越时空把十岁的我自己摁墙上往死里揍一顿。”

江安愈仰头猛灌几口雪碧，空瓶子丢在书桌旁的垃圾桶，靠在椅子里，长叹一声，说：

“我真的，后悔死了啊。”

先简单修了修这一章，今晚之前会发下一章，其实本来两章是合一起的，因为先修了一半，所以先发一半，反正是个上中下系列，分开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