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十点,晏行川和秦墨才回到属于市中心的秦墨家。
忙了一天一夜,两个人终于勉强喘口气。秦墨吩咐帮佣吕妈把晏行川的行李拿进他的房间,晏行川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辈给自己干活,实在很不好意思。
“吕妈,要不我来吧。”晏行川看着吕妈收拾行李,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年纪还不大,再说了,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吕妈是个瘦瘦小小的大婶,看起来精神很棒,笑起来总是弯着眼睛:“我跟着秦少爷干十年啦,咱们以后,就算同时。”
“我还是觉得不太好……”晏行川挠挠头,要去抢着帮忙铺被子。
吕妈摆摆手:“我一个月五万块的。”
晏行川顿住,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啊!”
不过他也想起来,秦墨何许人也。
这么大个总裁,贴身的帮佣一定掌管了最深的机密,跟他一样,拿的不是工资,而是封口费,除此以外福利给的都好,确保没有被人撬墙角的可能性。
“秦总是好人,我儿子去国外读书都是他给的学费。”吕妈拍拍晏行川的肩膀:“你好好干,秦总不会亏待你的。”
晏行川一愣一愣的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连忙说:“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干。”
晏行川这个人,虽然一直以来有点独来独往,但人品肯定能保证。
而秦墨,虽然外界疯传他吃人不吐骨头,可他确实是个老好人。
出于对晏行川这个病人的担心,他特地来晏行川的房间检查布置的够不够好,他是否能住习惯。
“你的房间你可以随便改布局,有什么缺的跟我说。”换了一身白色真丝睡衣的秦墨靠在门边,也算悠哉悠哉的看他。
晏行川发现,脱了那身紧绷绷的黑西装,秦墨看起来……
更像斯文败类了。
他长得堪称漂亮,下颌尖锐,棱角分明,五官又有女生的俊气,嘴唇偏薄,鼻梁高挺,眼睛细长,瞳眸深的像墨。晏行川发现,他那副金丝眼镜后面居然是一对下三白的眼睛,加上身高太高,总往下看人,没来由多了好几分的杀气。
这大概是他在外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
秦墨发现晏行川盯着自己的脸看,有些奇怪,笑了一声:“怎么,我脸上没洗干净?”
晏行川摇了摇头,很直白的问:“墨哥,你知道别人都说你杀过人吗?”
“……”秦墨被哽了一下:“知道。怎么,你在看我像不像杀人犯?”
“看起来是像的。”晏行川点头:“而且像那种大案要案的幕后主使。”
秦墨哭笑不得:“你不会也信了吧?”
“墨哥是好人。”晏行川说。
他没说信或者不信,他只是下了一个结论,一个非常笃定的,坚决的结论。
“这么肯定?”秦墨笑了:“你才认识我多久?”
“十二年。”晏行川脱口而出:“十二年了,所以我知道墨哥是好人。”
晏行川不是从做司机,而是从小时候开始算起的。
曾经夏天站在阳台边的少年,一路穿过时间的长河,随着晏行川又站在了秦墨的面前。
他站起来,走过去,揉了揉晏行川的头。
他的头发有点儿硬,拧弯了总会弹回原样,跟他一样倔强又可爱。
“小五早点睡,如果明天没什么事,就好好休息。”
晏行川弯起眼睛:“好,墨哥。”
秦墨一夜沉眠,当天夜里,他梦到了那个老旧小区的巨大榕树,和那个知了声阵阵的夏天。
醒来后,他昨晚的许诺并未如愿,云亦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动作迅速,当天晚上就在晏行川的手机里找到了那个解码程序。
清晨八点,秦墨和晏行川正在吃完饭,他就接到了云亦容的电话,委托他们来工厂一趟。
“情况特殊,还是希望秦总你能帮帮忙。”云亦容说的言简意赅,秦墨还是了然。
其实云亦容的“情况”说起来也简单。
雾华市鱼龙混杂多年,在十年前秦墨刚回来那会儿,掌事的还不是议会厅,而是各个□□和组织。
这两年雾华逐步走上正轨,司法署也逐渐像了点样子。但里头的人究竟跟当年叱咤风云的帮派老大有没有关系,就见仁见智了。
云亦容这个姓氏在雾华少见,不是寒门出身就干脆是个外来户,还是个司法署少见的女警员,能被打发来破秦墨的案子,她身后肯定没什么人帮忙。
既然没人帮,那么该争取的人就要争取。云亦容能升到一级,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她应该能发现秦墨事实上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
好人又是霸总,钱和势力都不少,云亦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腿。
对秦墨来说,能跟云亦容合作,也是好事。
且不说这个案子本来就跟麒麟工业息息相关,秦墨跟信翼集团吵了那么久,最难为的地方,就是司法署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如果能结识一个有潜力的警员,帮她逐步走向司法署的核心,对秦墨来说,绝无害处。
毕竟,他还有事情要办……
挂了电话,他让晏行川开车,一路到了工厂的监控室,君倪也已经到场,而云亦容坐在那里,面色凝重。
“怎么了?”秦墨觉得情况有些异常:“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了吗?”
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云亦容身上,此刻,这个过于严肃的年轻女警终于缓缓开口:“首先,黑进监控室的程序的确是赵家兴偷出来的程序,这个程序的名字叫‘千面’,来源于左安工作室的超智能ai,‘白泽’。”
她说完,看了一眼晏行川。晏行川点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云亦容继续说:“我们通过解码程序复原了人脸,的确有人换脸了。”
“徐谦正果然进了工厂?”秦墨追问。
没想到云亦容摇摇头:“不,情况完全相反,徐谦正根本没进工厂,他进工厂的那段监控是被换脸的,也就是说。是把别的进入工厂的人,换成了徐谦正的。”
“什么?!”秦墨突然错愕。
“而且。”云亦容脸色变得凝重:“还有一个人换了脸。”
“谁?”
“徐莲花,她在上午九点钟左右,换脸成别人,从后门离开了。”
徐谦正没来,徐莲花却离开了?
与预想的完全不同,秦墨一时有些发懵。
还好,晏行川在旁边并没有受任何情绪的影响,他立刻就现有情况开始分析:“那照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围绕的是徐莲花这个人,她并不仅仅是一个受害者。”
云亦容指指君倪:“我们刚刚讨论过了,也是这个结论。虽然原因并不明确,但情况应该是,真正的嫌疑人想让我们把目光凝聚在她的弟弟徐谦正上,从而隐藏徐莲花真正的失踪原因和时间。”
如果徐莲花究竟是在工厂内还是工厂外失踪都搞搞错了,肯定找不到真相,按照司法署的秉性,大概会在徐谦正和秦墨这两个最大的舆论嫌疑人中找一个好逮捕的抓住结案。以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的问题是,到这里,只剩下一条线索。”云亦容说:“赵家兴在暗网卖的‘千面’总共兜售给了一千多人,价格不菲,一套要五万多,就看什么时候能查到跟徐家有关系的人了。”
“五万!这么贵?!”晏行川咂舌。
秦墨皱了眉头:“就算跟徐家人有关,也不会是他们亲自买的,他们收入微薄,不可能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复杂的程序,可能有幕后主使,中间人,甚至购买也可能是找了委托人。”
“我同意你的判断。”云亦容点头:“我也不觉得能在暗网找到什么结果。”
“不过……”秦墨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还记不记得,徐谦正离开工厂并不是监控录像拍到的。”
云亦容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有一个清洁工!说他看到了!”
那个清洁工姓连,人们叫他连老头。
秦墨乍一听,以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见到面,才发现他不过二十多。
王厂长把人叫到了办公室,对秦墨介绍:“小连腿脚不方便,小时候出过车祸,腿跛了,大家才叫他老头。身体不好干不了别的活,就让他当个清洁工,也算有点收入。”
秦墨点点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他个子不高,顶多一米七,长相普通,身材偏瘦,或许是因为残疾,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抬眼看向秦墨的时候,用搅着自己手指。
“连先生。”云亦容对他敬了个礼,随后问道:“你说你看见徐谦正翻墙离开了工厂?”
小连点点头,没说话。
“几点?”云亦容又问。
“十点十五。”
“在哪里?”
“工厂东门。”
“具体哪里?”
“工厂东门旁边的有个电线杆,就从那里翻走的。”
“当时你在干嘛?”
“我在东门最大的垃圾桶那边收拾垃圾。”
“徐谦正当时穿什么衣服?”
“灰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白鞋子。”
“他长什么样?”
“阔面、塌鼻梁、高颧弓,厚嘴唇。”
云亦容问的很快,他也对答如流。
王厂长连连点头。而晏行川转过头,低声对秦墨说了一句:“墨哥,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