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屋外风声四起，像是在酝酿灾难。

白两金睡不着，眼睛一直微睁着，隐约间感觉一个黑影往床边走来，小小的声音随即而至：“小白，你醒着吗？”

是边粹祝。

“嗯。”

“你怎么还醒着？”边粹祝在床边蹲下来，脑袋搁在床沿上，“嗯……我有事要跟你说。”

白两金点头，往里面挪了挪，边粹祝将被子枕头连带自己一股脑放下。

屋内寂静无声，屋外风声呜呜，像是抱着树叶在哭。

“什么事？”白两金问，可是没有回答，只听到了边粹祝睡着的声音。

清晨，陈英风清点了县衙中的余人，发现只有零散几个捕快和一个仵作。

他问：“土柱之中，也有县衙中人，为何你们能幸免于难，如实说出当天行踪。”

仵作向前一礼，先言：“大人，我叫单砂宾，乃万坡镇仵作。鱼大人命我去玄秀才家中验尸之后突然推断白两金与白翠翠为凶手，我反对，被无视，是以当天没去县衙。”

“你为什么反对？”

“当天鱼大人已经将人无故收监，怎么可能出来杀人？”

捕快则是当日休沐一类。

陈英风点点头道：“好了，现下衙门职位空缺，明日张榜招贤，今日各位就先回去吧。”

翌日一早，一行人来到蕴藉窗，这里还是之前的模样，鱼韬文倒还算做对了一件事情，将这个小屋保护了起来。

身着官服的陆英风在前，捕快装扮的他俩在后。三人走到房间内，地上一片凌乱，彩色的帷幔柔弱地垂着，边粹祝走到窗边将窗户往外推开，风揽起帷幔的腰肢，轻轻浮动。

陆英风走到矮几边，道：“当天，鱼岂文心情郁闷，在这里喝酒，之后玄醉芫来此请他回家，是为了见你们，但是两人争吵，鱼岂文伤到了玄醉芫，玄醉芫只好回家。此后再无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

地上的确一片凌乱，打翻的烛台，胡乱堆叠的酒瓶，深深浅浅的圆点痕迹，大概是洒落的酒。

陆英风直起腰来：“没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杀。”

边粹祝道：“玄醉芫亲手杀了鱼岂文，她间接向我承认的。”

“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个房间太完美了，所有东西都自然地证明了，当晚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雁过留痕，何况杀一人，能做到这一步，也真是一个奇女子。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春春没嫁我，是不是也会有更好的未来？单凭她一身豪情，也能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或许就有一个叫‘春风无情’的大侠。哈哈哈。”

边粹祝听到“春春”两字，习得性本能般地要起鸡皮疙瘩，可没想到狗嘴里吐出象牙来了。就连他自己说着说着也乐了。

“你俩有没什么名号啊？”

“大人的名号千古流传就好，小人只求忠义一生。”边粹祝皮笑肉不笑，抱拳往他的方向一拱。

“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嘛，就算给人听去了，只说你们在陪我演戏不就行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有证据？既然她这么聪明，又筹备多年，怎么会有纰漏。”

“我心中隐隐觉得，她是希望被人发现是她杀了鱼岂文的。她说当初所有人都逼她嫁人，所以我想，她想报复的，是所有人。”

“那她怎么会吊死在娘家？”

三人又到鱼府，原本富丽堂皇的建筑变得死气沉沉，活似墓里静静伫立的一个精美瓷器。

花树高挺，直长出屋檐，底下鹅卵石砌成的小小鱼塘，里面的游鱼已全死亡，发出难闻的腥气。

白两金仰头看树，拉住边粹祝的胳膊道：“你摘一枝叶来。”

边粹祝飞身上树，于高处折下一枝，又摘下低处的树枝来给白两金，白两金道：“树顶是杨树叶，所以夜中多怪声。”

“一颗树，还能长出两种叶子？”

“有趣。”陆英风从白两金手中拿过杨树叶，“移花接木。”

边粹祝无语，眼神求助白两金。

“将花木的芽或枝条嫁接在别的植物上。比如将杨树枝接到这棵花树上。”

“两位请看，这树枝粗细与长短甚不相符，应是常有人修剪。召来下人一问，便知此事由谁而起。”

老仆低着头道：“这花树自建府之日起种下，每年都有修剪。”

“那也不一定是她做的，花树之高，十尺有余，若有异常，人不可知。”

边粹祝气得咬牙呀，不是他这不是挑衅吗？刚告诉他自己古文听不懂，他就开始咬文嚼字。

“花树很高，接上杨树，平常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想做什么？”

“以鬼神，乱人心。”陆英风道。

“若如此，必定还有他处。”

“红柱中涂有鳝血，才有蝙蝠撞柱。”

“搞了这么多，是想吓唬谁？鱼大不常住在家中，鱼二流连蕴藉窗。家中不就这三个女子？还要排除玄醉芫。老太太，鱼大夫人？”

“嗯……很有可能，鱼老太太缠绵病榻，鱼大夫人疯疯癫癫。”

“啧啧啧，这房子好啊，坐北朝南，聚水于屋生财，水中养鲤亨官。花树出屋，填坑满谷。若我住在这，不日就可召回京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