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迷梦焚心（中）

一笔带过的‘云开’秘境，这附里只提到了乐正凛曾经误入过一次秘境山谷，差点中招和同样误入幻境的一位蓝衣女修春风一度。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乐正凛十分不愿意……那女修修为和他不分伯仲，模样又十分出挑难得，这种上天送来的美事若换成其他的人没准就笑纳了，可惜乐正凛是个不识情趣的家伙。他不愿意，便拼尽全力敲晕了那女修，靠自残保持清明不陷入幻境迷梦。

但那种拉扯，难熬，和身体的本能对抗，迫使混沌的头脑保持清醒的感觉都让乐正凛再次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痛苦。

变强大，随心所欲的资本是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绝不将命运假手于人。

这是乐正凛一生的信条。

附里只有这段寥寥数言的回忆带过了这段尘封往事。

申屠渊看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真实的世界千变万化，真实的乐正凛也鲜活得过分。

此时月亮高悬，月光洒向大地，也洒向前方的山谷。

他突兀地想起来，许久之前，他也是有过这么一般感受的。

当时，人间灵台方寸山的月色，也和今日的没有什么分别。

入夜了。他的时间有限，申屠渊抬袖，捻起袖口沾染的一片花瓣，花瓣如铃，馥郁芬芳。

和魔界一模一样的植物，不过到底是异界，即使长得一摸一样，功效或许也大不相同。

出来的太久，他也有些想回去了。浮屠魔界悬空血海涛涛，十大魔城巍然屹立。那是他打下圈揽的地盘，他的力量和权势的象征。

“系统，注意好传送的时间。就和之前说好的那样，时间到了就将我传送走。”心绪微微浮动，旧事泛起涟漪，申屠渊情绪有些莫名。

这种情绪来得古怪又奇妙，申屠渊却放任了。

“好的，魔尊大大！” 系统十分乖巧，它早在进入秘境的时候就感觉到似有似无的约束和压制，即使身为没有血肉和实体的生物它也有感受到脖子仿佛被勒住的窒息感，这是此方天道暗搓搓的较劲。因此，它一天里除开给申屠渊提供信息的时候，大多数保持休眠状态，这次穿越的能量积蓄没准消耗比之前还要大，毕竟从旁还有个天道虎视眈眈。因此和申屠渊确定了之前约好的穿越时间后，它就继续休眠恢复能量去了。

申屠渊抬眼，看向前方的山谷，伸展手掌，掌心，跳动的火焰灵光指出了确切的方向。

他沿着一条蜿蜒小路而上，拨开重重枝叶掩映，终于来到了道路尽头。从上而下望去，数不清的铃兰花海，浓郁地化为实质的灵气在空中随着蝴蝶飞舞，又化为金色流光似雨落下。

香气馥郁。

空气中似乎有水波纹般的纹路闪动了一下。

阵法？幻境？还是别的什么？

申屠渊忽然古怪地笑了笑。幻境向来能够重现一个人心中最难忘的经历和片刻。他已经，数百年没有进过幻境，若是真的这幻境能勾动他心底旧事，他反倒觉得有趣呢。

白银色的剑光，衬着月色如霜。

他从上而下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一道匹练剑光。

于是他知道，找到了。

摸了摸腰间长路，申屠渊手寸寸拂过刀身，感受着兵器冰凉的触感，他的内心本应不带一丝犹豫。

刚刚想起来一些不太开心的往事。

再等等再出手，现在的他下手没有分寸。

微风拂动他两鬓黑发，申屠渊往前一步，跃入这山谷。他好像一只大鸟一般从天而降，月色之下，他的双眼泛起红光，袍袖被风鼓动，正如鸟的双翼一般。

他轻轻地落在了乐正凛面前。轻地几乎没有声音，也叫乐正凛没有注意到。

很奇怪。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修士。乐正凛见人三分笑，俊锐的一张脸一笑起来却让人感觉春风拂面，此时他不笑的时候，才叫人发觉起来，这个人，是一个剑修，冷硬的，有着一身百折不挠筋骨的剑修。

他来时，正好看见了那一道剑光，也不知道前因。

申屠渊看见了死去的常致，一弹指，毁尸灭迹就在一瞬之间。这点后续收尾都忘记了，果然是太年轻。

他又抬袖一拂，一道劲风就击晕了晕晕乎乎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贺兰心。

她嘴里含糊词句，他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而乐正凛，没有对她下手。

最后他终于看向乐正凛。

月色之下，这个人如披霜雪，黑袍上盛满了月光。

却是脚步踉跄，行走几步，栽倒在了一大片铃兰花里，压折好些草叶根茎。

申屠渊知道，他已经身入幻境。

他于是悠然笑了，放任心中的情绪。

他不太开心。

这种情绪来得古怪又激烈，申屠渊却只想放任。

陷入幻境的人分不清真实虚妄，那么做任务之前，他小小作弄他一下，也不碍事吧？

申屠渊向前一步，俯身而下，语气悠然，掐住他下巴，手指慢条斯理地在皮肤上摩挲，“形同陌路，无爱无恨？我看你出手倒是干脆利落地很，旧情难忘？”

好香。漫山遍野，无处不在的香气。

有什么情绪蔓延，滋长。

申屠渊面前景色似乎雾气般散开，乐正凛的身影似乎就在这迷雾里远去，只听得他清朗声音留下的余响：“非是我旧情难忘，只是凛心有底线……”

申屠渊低低地笑了起来。

迷雾散开。

雕梁画栋宅院。

他坐在八仙桌旁边，似乎刚刚从小憩中醒来。

申屠渊低头看，自从成为魔尊后喜好穿的广袖长袍已经被换成了一袭雅致青衫。袖口纹花，银色仙鹤暗纹一路攀折而上直到肩膀，他的左肩上，画龙点睛之笔，那是仙鹤的眼睛。

仙鹤青衣，这是灵照刀门的内门弟子的装束。

抬手掐诀，水镜浮动，照出来一张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的俊锐相貌来。

……居然是，一千年前的自己。

年轻、有点天真、还未经世事磨砺的自己。

他也不是生来就跨海劈山，成为呼风唤雨，万魔跪服的一代魔尊的。

也对，这个时间，也正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情，就像一个开端，引起了后续一系列事情，让他走上了攀登修仙之路的命运，开启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太过久远的事情，申屠渊都快忘地差不多了。但此时幻境迷梦，他竟也不急着破阵，饶有趣味地看着事态发展。

他所在的人界连接修真界，也有几个修仙门派，只有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弟子，才会被接引到上界修真界去。

灵照刀门身为霸刀仙门的下属门派，自然承担着为主宗挑选精英弟子接引上界的责任。

只要在这次的宗门大会上取得前二的弟子，皆会被接引到上界霸道仙门。

这一任灵照仙门里，最为出众的弟子当属申屠渊，宣明素，言昭仙三人。

“砰砰。”

“公子今日也要去擂台上练习吗？还是要去仙来客栈碰运气？”

“公子，公子？后日就是宗门大会了，家主遣我来询问您修炼进度。”

又有第一道声音微喘，似乎是刚刚赶来，“公子，宣明素宣公子前来拜访，正在前厅等候，不知道公子见还是不见？”

申屠渊打开了门，侍女们鱼贯而入，她们手里捧着各色东西，一进来就分为两旁，齐齐行礼，“问公子安。”

那三道说话的女声正是打头的三个侍女，申屠渊慢慢回想。

一人着黄，娇俏灵动，似乎因为微微跑动而脸颊泛起红晕，正是最后说话的那个女声。中间和右边两位侍女一人着深蓝，一人着浅蓝，仿佛是一对双生姐妹，沉静沉稳。

“起来吧。带我去前厅。”

“擂台今日就不去了，至于那常有大能出没的仙来客栈，再说吧。”

面前三个甚至没有什么像样名字的侍女，本是听命于家主申屠锦州，在最后却是违反了家主的命令，帮了他一次。

申屠锦州，他血缘上的父亲。

熟悉的场景。模糊又熟悉的面庞。申屠渊慢慢从记忆深处找出了这段记忆，原来是那个时间。

绕过九曲回廊，穿过假山荷塘，踏入正厅，他就看见了那两个人影。

有说到，这一任灵照仙门里，最为出众的弟子当属申屠渊，宣明素，言昭仙三人。

其中，言昭仙貌美，灵根出众，修为是三人之最。追随者众，毕竟谁不爱貌美温柔的女修呢。但言昭仙不喜对她情根深种且功法相合，灵根互补的宣明素，独独喜欢那潇洒如风的申屠渊。

宣明素，温雅可亲，翩翩公子一般，却最是…..伪君子。

可那时的申屠渊，最不会识人。

他自小长于申屠世家，虽然申屠锦州对他不冷不热，却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的地位谁也不能替代，再加上他灵根天赋尽皆出众，出门皆有仆从前呼后应，虽然爹不理娘没有，他的日子却潇洒地很。

养于高门宅院，没有接触过阴谋诡计，还带着点天真。

面前的宣明素摇着扇子，蓝衣温雅，笑看向他，“申屠师弟，今日要不要一起去仙来客栈？”

他旁边的言昭仙贝齿轻咬，偷眼看过来，和申屠渊一样身穿最普通的内门弟子青衣仙鹤服，此时申屠渊一出现，同式样的衣服居然显得几分登对。

申屠渊从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巧思，他那时年少，脑海里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无上仙途。他懒懒散散，只求逍遥此生。

是了。

时日太过久远，做魔尊之后的岁月漫长，他都快忘记了，最初的他是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

仙来客栈。

他去了。

小问答：谁的迷梦？谁的焚心？

抱歉更迟了。所以双更。

祝大家新的一年，龙年快乐，顺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