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骆衍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这几天的猜想和念头似乎要随着这句一起瓦解消散。
蔺祁之说完便转身回到一班教室外。
骆衍肩膀被撞了好几下,才木讷地往下走。
虽然是短暂一瞬,但来自蔺祁之指尖和掌心的温热似乎透过皮肤,融进了血液。
骆衍找到自己的位置,懒懒散散坐好,支着下巴。
教师很吵。
趁着还有时间,许多学生左右扭着彼此试探,想要对方给自己传答案。
监考老师带着蓝色工作牌走进来,举起牛皮袋子当众拆开,试卷从前往后传来。
骆衍位置在最后,拿到卷子他还愣着。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很轻地摸了摸被握住的地方。
那里像被狠狠搓了下,到现在似乎还能浮现骨节虚虚搭着血管的触感。
语文题目不算难。
其实骆衍判断不出难度,只不过学了很多年,高中部分除去要背的古言古诗,其他学不学都能答题。
以往空着的作文,这次写得满满当当。
考完的时候接近中午,骆衍回到教室。
蔺祁之在座位,身边站着姜嘉月,手里拿着文具,看着像刚考完没走。
骆衍走近听见姜嘉月细小的声音说:“集训内容你看了吗?到时候小组赛能不能搭个伴?”
话没说完被骆衍打断,他没什么表情,闷声道:“你好能让一让么,我拿个东西。”
姜嘉月显然没注意到自己挡路,不好意思道:“……好的,抱歉。”
骆衍没进去,弯腰从桌肚里掏出个什么东西走了,全程没有看蔺祁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闷气来得突然又莫名,仅仅是一句话就把早上的情绪打散,瞬间跌落谷底。
姜嘉月是个很有礼貌的女孩,说话温柔好听,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偏见和恶意。
他方才的态度算不上差,但也不太好,像对待陌生人。
走到食堂门口,骆衍的郁闷快要写满全脸。
周绪注意到:“骆衍……哥,你怎么了?”
“没考好?伤心了?”
骆衍闻言瞥他一眼:“可能吗?”
周绪讪讪收回脑袋:“我多想了。”
打完饭,周绪快速占到一个圆桌。
骆衍坐在对面。
饭没吃两口,周绪偷偷看了眼骆衍好几眼。
“什么事?”骆衍没抬头问。
周绪笑笑:“没什么,感觉你这两天心情不怎么好,你咋了?”
骆衍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两天发生的事,他随口扯个理由:“月考压力太大,考过就没事了。”
周绪瞪大眼睛。
没听错吧。
骆衍说他月考压力大导致心情低落?
周绪没有问下去,因为骆衍这样子没有打算多说什么,问了没有意义。
下午是数学。
午休的时候教室没有几个人睡觉,都在刷题或者强记知识点。
不过数学不像语文那样,记点东西在考场能用上。
理科一类要么成神,要么成神经病。
骆衍这两天有点颓散,人设也不立了,吃完饭上来就睡觉。
睡前照例偷看蔺祁之,对方垂着眼,在列草稿。
可惜骆衍每次偷看人的技术都很差。
他明明闭上了眼睛,睫毛却一直在颤。
蔺祁之余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继续解题。
下午的题很难,骆衍几乎看不懂。
只写了在蔺祁之家复习讲到过原题,他恰好听了恰好记住了。
第一天惯例的两场考完接下来是漫长煎熬的自习。
骆衍支着脑袋发呆。
蔺祁之翻页的沙沙声响在耳边,清晰无比。
甚至有些突兀。
“吃糖么?”蔺祁之忽然问。
教室除去翻书写字,再没其他杂声。
蔺祁之刻意压过声音,有些沉。
骆衍回过神,扭头看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很想开口问,又不知道问什么。
他想要的答案,蔺祁之早就说过。
骆衍绷着唇角摇头:“不了,谢谢。”
不了。
谢谢?
蔺祁之挑眉,扫了骆衍一眼。
骆衍说完便转回头,盯着某处发呆。
可能他没发现,自己是个喜怒言于表的人。
上次看见这幅表情还是运动会送水的时候。
绷着脸和嘴角,面无表情有点凶。
片刻后,蔺祁之停笔,把手里一直写的东西收好夹在书里。
两天月考转瞬即逝,教室里有好几处围着人对答案。
周绪桌子都没挪,跑过去听墙角,然后哭丧着脸回来。
“骆衍,我完了。”周绪忧愁道:“我生物选择题错了三分之一。”
周绪坐在他前面,骆衍顺手帮人挪了桌子:“你怎么确定他们答案一定是对的?”
周绪坐下,双手捧着脸:“班里第二的答案,正确率肯定比我高。”
学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唯独不见蔺祁之。
骆衍心不在焉:“晚上会发答案,到时候再哭。”
周绪想了想,释然道:“也是,吃饭去?”
“嗯。”
骆衍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把蔺祁之的桌子复归原位。
而后和周绪离开教室。
回家的路上,骆衍提不起精神。
周绪瞥见他没什么情绪的脸,顿了几秒没忍住开口:“月考完了你还有压力?”
“没。”骆衍垂着眼皮:“等会儿吃什么?”
周绪顺着话思考了片刻:“米饭吧,听说巷子口新开了家盖浇饭味道特别好。”
“嗯。”
他知道骆衍心里有事,但对方没有直白地告诉他,周绪不好继续问下去。
按照骆衍的性子,越问越打听不到什么。
不过,他猜应该和蔺祁之有关。
昨晚蔺祁之不知道说了什么,骆衍居然拒绝了。
那时候周绪刚写出一道题的答案,放松地往后一靠,听见骆衍似乎回了不,谢谢几个字眼。
他有些震惊,那是他头一次见到骆衍对蔺祁之说不。
周绪思绪万千,最后停在聚会那晚,他对骆衍说的那番话。
他还没想明白,听见有东西轻轻响了一声。
骆衍用筷子敲了下碗的边缘。
“想什么呢?”骆衍看他:“饭要冷了。”
周绪埋头扒了两口饭。
到家后,骆衍先去洗澡,出来看见手机屏幕上来了消息。
他虽然有些近视,但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小猫,蔺祁之家的毛团子。
【晚安。】
骆衍盯着这两个字看了片刻【这么早就休息?】
状态栏显示时间不过八点。
【嗯,明天要早起。】
骆衍瞥见了时间,却装不知道【集训?】
【嗯。】
【祝你拿第一,一切顺利。】
【好。】
骆衍犹豫片刻,没忍住问【怎么去?】
【司机送。】
【不跟学校?】
【不跟,有点特殊原因,自己走比较好。】
骆衍咬着嘴唇,没出息地又问【一个人?】
【不然?】
【你以为我会和谁去?】
骆衍心虚地回【没谁……】
问完,骆衍觉得自己特别傻逼。
他有些不敢回看聊天记录,正准备关了手机,又来了消息。
【会经过你家。】
【不来送我么?】
骆衍忽然看不懂字了,从嘴里念了一遍,才明白什么意思。
他愣了一两秒,手指落到屏幕上。
等反应过来,手已经替他答应了。
【……好,大约什么时候到。】
【八点。】
骆衍:“……”
看完这两句,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底线。
答应了不反悔,骆衍这点素质还是有的。
只不过,他身体有些亢奋。
凌晨睡不着,甚至想起来打两下拳。
翌日,骆衍被第四个闹钟叫醒。
为了不错过,从六点开始每隔半个小时定个闹钟。
骆衍没睡好,整个人颓废得不行。
他摸过手机关掉闹钟,慢吞吞爬起来。
如梦初醒的状态持续了半分钟,骆衍终于有了动作。
飞快洗漱完,骆衍懒散地站在厨房瓷台前煮馄饨。
七点四十,他随手穿了件外套,抱着保温桶走到巷子口,在蔺祁之上次站的位置等人。
买豆浆的老爷爷头次在周末早上见到骆衍,意外地笑道:“小衍今天起这么早啊,有事?”
“嗯。”骆衍摸了下鼻尖:“等朋友。”
“小绪还睡着吧?”老爷爷磨着黄豆,笑眯眯问。
骆衍说:“这个时间他起不来。”
他以前也没起来过。
看到他紧紧抱着的保温桶,老爷爷似乎想到什么,小声问:“等女孩?”
骆衍摇头:“男生。”
“看你这样我以为是等小女孩呢。”老爷爷猜错了脸上笑意依旧:“我们那个年代,天不亮起床做吃的去哄小姑娘,希望人姑娘多看他一眼……”
没想到会和这个扯上,骆衍被呛到:“我不是……”
“骆衍。”熟悉的嗓音响起。
骆衍止住话头,扭头看去。
蔺祁之在不远处,穿的休闲装。
他似乎刚从车里下来,骆衍靠近时还能闻到某些味道。
骆衍不知道该说什么,祝福昨晚已经说过了。
于是他把怀里的东西递给蔺祁之:“我做的馄饨,尝尝合不合胃口。”
蔺祁之“嗯”了声,接过后没有离开。
见对方没动,他抬眼:“不走吗?”
“想说的话只有这些?”蔺祁之视线垂落在他身上。
骆衍愣了一下点头,以为蔺祁之在等他的祝福,又硬着头皮把昨晚的话重复一遍。
空气陷入沉默。
良久后,蔺祁之开口:“我想听的,不止这句。”
骆衍微怔:“什么……意思?”
“这两天为什么躲我?”蔺祁之问。
“……”
骆衍沉默了很久:“我没有。”
根本算不上躲,只不过是骆衍刻意错开减少了和蔺祁之碰面的次数。
蔺祁之似乎察觉到什么,骆衍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心虚道:“月考压力太大所以……”
“所以要避着我走?”蔺祁之声音落下。
骆衍否认:“没有,是我的问题。”
“骆衍。”蔺祁之看着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你这两天在想什么?”
骆衍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声音渐弱:“……考试重点。”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蔺祁之像是笑了一声:“是么?”
骆衍垂着脑袋,短暂闭了闭眼睛:“……是的。”
“那我走了。”蔺祁之提了下保温桶:“谢谢你做的早餐,里面是几人份?”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骆衍愣了下同时松口气:“一个人。”
“可以两个人吃么?”蔺祁之问。
骆衍回想早上煮的量,不太确定道:“应该可以,不过吃不饱。”
“没事。”蔺祁之视线从眼底投落下来:“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
话音未落,视线中的手不见了,骆衍倏地抬头。
两个人。
蔺祁之要和谁吃早饭?
“等等。”蔺祁之刚走了一步,衣摆被人拽住。
骆衍深吸一口气问:“你要……”
他顿住,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想问和谁吃?”蔺祁之替他补充。
骆衍缓慢点头。
见他只捏住一点衣料的手,蔺祁之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用担心,保温桶回来还给你。”
“我不担心这个。”骆衍咬牙:“喜欢可以送你。”
蔺祁之问:“那你担心什么?”
骆衍不说话。
蔺祁之垂着眼问:“担心我用你的早餐去讨好其他人?”
“下次还你一份好不好?”蔺祁之说完,指尖挑开他攥着衣服的手指。
布料从指腹滑过,骆衍呼吸重了许多。
他紧抿着嘴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
最后一刻,骆衍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忽然捏住了蔺祁之几根细长的手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触碰蔺祁之,不敢太用力只虚虚搭着。
但温度依旧透过皮肤传向骨骼四肢。
过度的紧张导致他后颈红了大片,攥着对方的手也在不自觉颤抖。
蔺祁之安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在想知识点,”
因为垂着脑袋,蔺祁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露出的白皙脖颈慢慢泛红,交缠在一起的手细微的抖动着。
骆衍尽量保持镇定:“你可不可以自己吃……不要分给其他人。”
蔺祁之嗓音淡然:“为什么?”
“那是我亲手包的……”骆衍断断续续从唇缝里挤字:“我不想你分给别人。”
写得我生出快要完结的错觉(其实还没有)宝们晚安啦
第35章 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