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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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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一声,染血的箭头丢入铜盆,清水中浮起缕缕血丝。

除了拔箭那一下,小将士再没开过口,不是不痛,实在是崔芜手法太熟练、太利落,他看直了眼,甚至忘了呼痛。

箭头拔出,留下胸口处的开放性伤口。崔芜用自己调配的淡盐水消毒清创,再将于开水中消毒过的干净麻布卷成一条,用于伤口引流。最后用同样高温消毒过的针线仔细缝合创口,全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末了,她活动了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过分酸痛的颈椎,对小将士道:“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运气如何。”

缝合后的伤口不再大量出血,但军中条件有限,无法做到完全的无菌,感染几乎是无法避免。只能寄希望于年轻人身体素质过硬,挺得过这一关。

小将士还有些怔怔,见崔芜收拾完转身要走,忍不住叫住她:“喂!”

崔芜止步,扭头看着他。

小将士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你刚才说,杀了那贼胡蛮胡,可是真的?”

崔芜笑了:“我谎报军功有什么好处?能升官吗?”

小将士瞧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之前,他们确实听说铁勒军退兵是因为主帅为人所刺,也听闻立此大功者是个女子,只是谁都没太当回事。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女子都是孱弱无力之辈,越是身份高贵就越是柔弱无能。平日里见到杀鸡宰羊尚且大惊小怪,哪来的勇气与胆魄去杀人?

更何况,还是于万军之中刺杀敌军主将?

又不是传奇话本,女主人公个个都有飞天遁地之能。

然而见识了崔芜拔箭的干净利落,小将士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一个女子能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面不改色,能毫不犹豫地将深入肉中的箭簇干脆拔出……

那杀个把胡蛮,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军汉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利益权衡,只认“慕强”一条。崔芜能于两军阵前诛杀胡都,间接解了萧关之围,便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看来,七八张嘴追着崔芜问道——

“那胡人将军凶悍得很,居然死在你手上?你怎么做到的?”

“我有两个兄弟就是死在这胡蛮手里……杀得好!若是早些杀了,我那俩兄弟说不定就不必死了。”

“他们说,你是那什么劳什子王爷的郡主?你们这些娇滴滴的贵人不住着深宅大院、高床软枕,怎地跑来吃这份苦头?”

崔芜一一作答:“是我杀的。我替他治过伤,他对我没多少防心,又见我是女子,越发不放在心上,这才能一击即中。”

“这些胡人掳了好些百姓,我迫于无奈,为胡将治伤,也是想换得百姓平安。”

“先父确是已故歧王,然先母并非正室夫人,而是歧王爷养在别处的外室。因受人构陷,先母一度沦落风尘,我亦遍尝世情冷暖。什么郡主贵人,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当挂在嘴边。”

她口中回答,手里动作分毫不慢,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瞧了五六个伤者。她借用的身份贵重,偏偏际遇坎坷,言谈又是坦荡自如,毫无掩饰羞愧之意,倒让一众军汉高看几分。

“乱世艰难,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过活也是不容易,”年长些的军汉叹息道,“我家将军原是已故赵都尉所收义子,赵都尉生前对老歧王忠心耿耿,嘱咐我家将军定要寻回少主,全力辅佐。”

“你既是郡主,以后就安心住着,有咱们将军在,没人敢欺辱你。”

崔芜心念微动,想起狄斐提及“先父”时万般不甘又咬牙切齿的模样,隐约有了揣测:“早听说果毅都尉之名,只是不知老人家有何事迹?又是因何亡故?”

军汉打开了话匣子。

“赵都尉大号赵光盈,当初老歧王在时,就是咱们赵都尉替他掌着镇野军,麾下七千精锐,可是威风。可惜老王爷年纪大了,不想着好好治地,反而猜忌这个猜忌那个,连心腹臣属也不放过——咱们将军的生身父亲,就是老王爷身边的佐官,因受奸人陷害,被判了斩刑。”

“当时将军不过总角之年,侥幸逃过一死,刺青发配到萧关,好几次差点活不下去。亏得当时的赵都尉怜悯,收为义子,又悉心教导军略布阵,这才有了今天。”

崔芜听到这里,明白了。

先有亲爹无辜被冤,死得不值。后有养父为个是非不分的庸主鞠躬尽瘁,临死还不忘嘱咐便宜儿子继续卖命。

狄斐对歧王“血脉”的观感能好才怪。

“后来,老王爷年迈昏聩,连咱们赵都尉都猜忌起来,削了他的兵权——若非如此,赵都尉怎会殒身战场?又哪有那姓杨的伪王什么事?”

崔芜弄明白前因后果,对这一盆恩怨情仇的狗血顿时没了兴趣。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暗犯难:前后两任父亲都因老歧王而死,狄斐对歧王一脉的怨恨不说不共戴天,也是视如仇寇。想借着歧王的招牌将人纳为己用,基本不用考虑。

幸好她压根不是什么歧王血脉,姓狄的大约也看穿了这一点,才没直接找她算杀父之仇。

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一边思忖,一边运笔如飞,转瞬开好药方。一味是外敷的安紫消毒液,原是清末镖师祖传伤科秘方,药材为大叶桉叶和裸花紫珠,煎后放入酒水沉淀,取清夜外敷,有收敛止血、消炎止痛之效。

一味是内服的血府逐瘀汤,记载于清代王清任所著《医林改错》,药材为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牛膝,川穹,桔梗,赤芍,甘草、柴胡等十三味药,有活血化瘀、行气止痛的功效。

她没敢挑过于复杂的药方,饶是如此,老军医依然摇头:“咱们这地方,哪有这许多药材?能有几味补血药就不错了。”

崔芜皱眉,意识到一个其实第一天入关时就注意到的问题。

这地方,忒穷。

萧关是一座城,城池战略位置重要不假,却没能为当地百姓带来多少福利。盛世年间,丝路畅通,东西行商在此交汇,尚能源源不断地注入物资和财富。可如今是乱世,战火四起,扼守河西的秦萧疯了才会在这时打开古丝路入口,让各怀鬼胎的野心家涌入中原,再现五胡乱华的惨状。

这就意味着萧关没有任何积累财富的手段,只靠周边土地产出,无异于杯水车薪,养活城中的五百兵将都吃力,如何为此间将士谋得更好的前程?

崔芜相信,不止她一人考虑过这个问题,狄斐为守将,应该比她更头疼。

梳理清眼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崔芜心里有了底,堂而皇之地求见狄斐。

这一回,狄斐没再拿乔,很痛快地见了崔芜。这女子在伤兵营的种种举动引起了他的兴趣,也让狄斐越发肯定,所谓的“歧王遗女”纯属扯淡。

当然,她带来的那个熊孩子应是老歧王嫡亲的儿子不假,毕竟他身上玉佩确为李氏信物。但狄斐活了二十来年,没见过哪家金尊玉贵的郡主像崔芜一般,袖子一挽裙子一撕,钻进又臭又脏的伤兵营接连三日不露面,期间除了包扎伤口,连拔箭吮脓血做截肢手术这样的脏活累活都一力承担。

说她是老歧王的亲闺女,还真是李家人祖坟冒青烟了。

“何事?”他揣度着崔芜来意,心想对方是不是打算借歧王名义招揽人心,“可是营中一穷二白,怠慢郡主殿下了?”

崔芜:“怠慢我不要紧,但营中皆是为国守边的将士,吃不好穿不暖,连伤了病了都没足够的药材,将军心里就没想法?”

狄斐岂会没有想法?就是太有想法了,可惜一个也实现不了。

但他不曾将念头宣之于口,只是审视着崔芜:“郡主这么问,就是有想法了?”

崔芜不在意他的试探,狄斐肯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是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可否借舆图一用?”

狄斐盯了他片刻,唤来亲兵去取舆图。

须臾,一挂卷轴被捧来,展开的瞬间,崔芜刚灌下去的茶水呛在喉咙里,险些咳郁卒。

这他娘的是舆图?莫说后世的三维地图,就连她在孙彦书房中见过的那份,都比眼前的随手涂鸦强百倍好伐!

就这敷衍潦草的两条波浪线和三角圆圈,它哪来的脸管自己叫舆图啊?

她嫌弃的眼神太分明,狄斐嘴角抽了抽,难得解释了一句:“原先的舆图在战乱中丢失了,这是后来重绘的,难免简陋些。”

崔芜深吸一口气:“有纸笔吗?”

狄斐存心看看她能扯出什么淡,还真让人取了纸笔。崔芜裁了一方足能铺满案面的麻纸,先大致勾勒出甘肃、宁夏、陕西和内蒙古的轮廓,再添上山川分布,如黄河、渭河、清水河、六盘山一一浮现纸面,最后根据地标方位并估算比例尺寸,标明城镇名称。

当然,都是古名。

摸着良心说,崔芜笔下的舆图亦称不上精细,高中地理学得再扎实,多年不用,许多细节也记不详实。饶是如此,狄斐还是惊呆了,开始尚能自持矜傲,抱胸斜倚案角,随着舆图逐渐成型,他是胸也不抱了,后背也挺直了,眼珠直勾勾地黏在纸上,任谁也休想将他拉开。

崔芜在绘图间隙中活动了下脖子,就见狄斐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

这小子难得话里不带嘲讽:“你如何会画这些?谁教你的?”

崔芜:你高中地理被个变态老头天天盯着默画全国版图,你也会!

但她不能这么说,轻飘飘地带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关西北以六盘……呸,陇山为屏障,受雨露滋润,物产丰富,药草便是其一。既是营中药物不够,将军可请识得草药的老医工画出图纸,再令将士轮番采药,以解燃眉之急。”

狄斐不动声色:“还有呢?”

崔芜并指向右,落定在萧关东侧。

狄斐:“陇州。”

“陇州位于关中西部,陇山东坡,因山得名,地貌多样,”崔芜回顾着上辈子看来的资料,缓缓道,“境内有渭河、泾河流过,水脉丰富,既是八百里秦川的延续,又背靠山麓,资源丰富。”

“狄将军,你当真从没打过这块风水宝地的主意?”

狄斐越听越心惊,他久驻萧关,如何不清楚附近地貌?自然知道崔芜所说半点不虚。

可她之前从未涉足关中,又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当某个人头一次叫人眼前发亮时,或许是巧合。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么多“巧合”集中在同一人身上,总不能以凑巧一概论之。

崔芜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几次三番展露锋芒,终于达到想要的效果——让狄斐真正将她看在眼里,不再当成麻烦的“神牌”高高供起,而是用平等的姿态对待她。

“陇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他肯定了崔芜的判断,随后话音一转,“但郡主可知,这么一块肥肉,盯上的可不止咱们一家。”

不知不觉,他已经将崔芜算作自己“一家”的。

崔芜没有更正他的说法。

“将军的意思是,有人捷足先登?”她沉吟着问,“是哪方势力?伪王的人?”

狄斐玩味着“伪王”两个字,笑了。

“不全是,但也算不得朋友,”他悠悠道,“说来,此人也是狄某的老相识,姓王,名重珂,当年曾是镇野军护军校尉,深得义父倚重。”

崔芜明白了:“伪王叛乱,赵老将军以身殉国,这位王将军没了束缚,干脆据了陇州,自立门户?”

狄斐默认了。

“姓王的拉拢了陇州的豪强大户,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俨然是当地的土皇帝,”他生就一双丹凤眼,斜睨崔芜时,说不出的散漫不羁,“这姓王的有些手段,只是为人不太规矩,听说裹挟了好些百姓,把好好的陇州折腾得乌烟瘴气。”

崔芜听到这里,反倒笑了。

“这不正好?”她说,“姓王的接不住,就换人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狄斐瞳孔微收。

这话但凡换个男人来说,他都不会这么震惊,可崔芜只是弱质女流。

连个女子都有这样的野心,这般的志气,他堂堂须眉,还要往后缩吗?

然而狄斐也精明,分明拿定了主意,却要崔芜先开口:“郡主不会告诉我,想靠你手下那帮枪都握不住的庄稼汉去拿陇州吧?”

崔芜当然不至于如此狂妄。

“借我三百人,”她说,“拿下陇州,于将军有益无害。”

***

如果崔芜这话是三天前说的,狄斐定然嗤之以鼻。

但是这三天的时间改变了他的想法,崔芜在伤兵营里的表现证明了她的胆魄和坚忍,对周边地貌的如数家珍显出非同寻常的眼界与胸襟,再加上她曾于胡营之中孤身行刺铁勒主帅的举动——

狄斐有种直觉,她说拿下陇州,还真不一定是空口说大话。

“王重珂有兵八百,分驻华亭、汧源、吴山和汧源四地,其中以华亭兵力最重,足有近四百人,且都是追随他多年的精兵,”他道,“我守着萧关,最多借你二百五十人。”

崔芜无语。

不是两百,也不是三百,偏偏卡在“二百五”上。

“行吧,”她牙疼地说,“二百五就二百五。”

总比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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