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停，风止。
林昭将无法控制的剑气释放了出去，确认安全后这才松开了玄褚玉。
刚才她扣住他手腕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此时一看，掌心一片殷红，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她皱眉道：“都说了让你停下你非要逞强，这下好了，伤成这样高兴了？”
林昭想到了什么招呼秋瞳过来，少女脸色苍白，缓了会儿才僵硬着走来。
“林，林晦妹妹，你没事吧？”
“这话是该我问你吧，没被剑气波及到吧？”
秋瞳摇头，林昭又道：“对了，你手帕借我用一下。”
少女还处于惊魂未定中，也没多问，忙把手帕递给了她。
同样没回过神来的还有玄褚玉，那一剑给他的震撼太大。
他恍惚看着那片被削平了一截儿的竹林，实在想不明白同样的剑气，为什么在林昭的手中会如此四两拨千斤。
“手。”
玄褚玉下意识抬起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片温热覆了上来。
“你干什么？！”
他触电般抽回手，却被林昭给抓住了。
“别动。”
少女的力气出奇得大，捏的他腕骨生疼。
林昭三两下用手帕给他把手包扎了下，然后叮嘱道：“好了，血是勉强止住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回春峰找巫大美……巫长老给你看看伤到筋骨没。”
没有得到回应，她打了下他的手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听到没？说话。”
玄褚玉抿着嘴唇，闷声道：“……刚才的事情，多谢。”
他那声“多谢”很轻，但是林昭还是听见了。
林昭乐了，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嘴欠说了句：“怎么？不继续教训我让我归还剑意了？”
原以为少年会同之前那样恼羞成怒，谁知他出奇的沉默，半晌，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或许这道剑意没有选错人。”
许是前后打脸太快，他说完这句话后以要去回春峰为借口有些慌忙地离开了。
林昭眨了眨眼睛，该说不说不亏是叔侄吗？这别扭劲儿都一样。
“那个，林晦妹妹，你和玄褚玉刚才怎么打起来了？”
秋瞳问出口后又怕自己太冒犯，忙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说就不说，当我没问。”
林昭：“哦，没什么，我们不是打，就是单纯切磋而已。”
少女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真的只是切磋，就是他剑气掌握得火候不好，有些失控而已。”
林昭说着从对方手中拿过包子：“谢了，正好切磋了消耗了不少体力饿了呢。”
秋瞳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你多吃点，还热乎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上一世林昭就喜欢吃腊肉包子，只是这种包子只有凡间有，每次她下仙山后都会买上好几笼放到芥子囊里，嘴馋了就拿一两个出来吃，没想到百年后剑宗膳堂也有了，而且味道还和她以前吃过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品位的挖来的大厨，比原先那个做饭淡出鸟来的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林昭美滋滋解决完包子，又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顺便指导了下秋瞳修炼，然后才回房午睡去了。
虽然玄褚玉不是剑修，但于修者而言掐诀施术的手和拿剑的手一样重要。
以防万一，他还是来了回春峰，不曾想灵婵也在。
“灵长老。”
玄褚玉朝着灵婵打了招呼，又同一旁称药材的巫岐行礼道：“巫长老，我手修行时不小心受伤了，劳烦你帮我看看有无大碍。”
和玄柏影过于清雅周正的面容不同，巫岐的长相是偏柔美的，是典型的男身女相，高额琼鼻，齿白唇红，一双瑞凤眼更是生得秋水脉脉，分外动人。
这样一张貌若好女的脸，还有一头黑长直，放在现代简直不要太女神。
因此林昭总是巫大美人地唤，少有正经叫他名字的时候。
巫岐都不用细看，只瞥了一眼便看出他是剑气所伤：“你什么时候转修剑了？”
玄褚玉还没来得及回答，灵婵便咋咋呼呼道：“什么？你修剑了？天啦，之前你说你是因为林昭入的剑宗我还当你是单纯不想你叔父得瑟，故意说的反话呢，没想到你来真的，真打算修剑了？”
“你修剑玄柏影知道吗？你们玄家可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法修世家，你转修剑道会不会有点离经叛道，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灵婵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玄褚玉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说完，才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想修剑，我只是单纯练习了一下剑气化刃而已。”
她拍了拍胸口：“这样啊，那就好，我生怕你想不开，毕竟你这脆皮体质还是老实布阵比较有前途。”
“……”
巫岐将称好的药包好递给了灵婵：“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
“谢啦。”
“不客气，一共一千零五块灵石。”
他拿出算盘拨了几下，又道：“加上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一共欠了我一万六百块灵石，算上利息一共一万一千块。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灵婵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快了快了，也就两三张中品符箓的事情，我改日卖了符就还你钱。”
巫岐冷笑：“这话你上次也这么说。”
“……好吧，主要是之前我赌输了欠了一大笔钱，我就画了不少符箓卖来还债，结果流通在市面上的符箓太多，被青丘那边的人知道了，族里长老来把我警告了一番，说哪有长生境大能卖符还债的，太掉逼格了，还连累他们风评也变差了，勒令我不许再卖了。”
她耷拉着脑袋，两条细辫也没精打采地垂下来：“巫大美人，你就再通融通融我吧。要不我拿符箓来抵？我这里正好刚画了一张上品灵符。”
“诺，溯洄符！这可是可以回溯时间的符箓，抵你这一柜子的药材都不止！怎么样，我大方吧？”
巫岐眼眸动了动，目光落在那张洒金符箓上：“能回溯多久？”
灵婵思索道：“大概三日，不过只能回溯一柱香的时间。这玩意儿可好使了，我之前赌输了我就用它回溯时间作弊，就是成本太高，除非输的裤衩子都快没了，不然我可舍不得用。”
他抿了抿嘴唇，不满道：“没有更久一点的吗？比如十年，或者……百年。”
灵婵听出了什么，神情一敛：“有啊，但是天命因果是改变不了的。我改个骰子点数都得倒霉好几天，你要颠覆天命的话怕是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巫岐眼睫颤了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符箓，转而对听得云里雾里的玄褚玉道：“手帕取下来我看看伤势。”
玄褚玉取下手帕，掌心的伤痕即使在血迹下也深可见骨，隐隐还能看到其间残留的剑气凌冽。
灵婵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嚯，你这伤再深点儿手都得废了，你也太不小心了。”
“到底怎么弄的？”
两人都不是好糊弄的，先前还能蒙混过去，此时见他们看出来了，玄褚玉也不好再隐瞒，语义含糊将事情大致说了下。
“没什么，就是同一位同门切磋了一番，我学艺不精误伤了自己。”
巫岐捏着他的手骨感知了下，嗤笑道：“那你还真幸运，遇到了个以德报怨的同门。”
这剑气这么久了还残留在伤处，可见少年下手之重。
玄褚玉脸臊得通红，却无言以对，毕竟他当时的确情绪不好上头，没掌握好分寸。
在巫岐给他疗伤的时候，灵婵支着头若有所思盯着他的伤口，问道：“那个没记恨你下死手，还帮你包扎的以德报怨的同门叫什么名字？”
玄褚玉：“……灵长老，你其实可以直接问名字，用不着加那么多前缀。”
这方手帕一看便是女子的，所以不难猜出是旁人给他包扎的，只是并不是林昭的而已。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需要解释的事情。
灵婵这么问并非八卦，只是单纯对这个四两拨千斤卸了玄褚玉剑气的弟子感兴趣。
若非她卸了剑气，玄褚玉这手估计不断都得残。至于为什么知道是对方帮他卸了剑气而不是他自己——因为她还有手帮他包扎。
“一个凡人弟子，叫林晦。”
想起那一剑，玄褚玉顿了顿，沉声补充道：“她资质不是很好，但是于剑道上颇有悟性，而且……林剑仙的剑碑也认可了她。”
“林昭认可她了？！”
不光是灵婵，在给玄褚玉治疗的巫岐渡灵力的手也停了下来。
对于两人有这样的反应玄褚玉不足为奇，林昭的剑碑自她死后放在剑宗百年，至今没有一人能得到她的传承，如今少女横空出世，他们如何不惊讶？
“林晦，竟也姓林……”
灵婵眼皮跳了下，又急切追问道：“她是如何得到认可的，你把详细经过同我说说。”
巫岐虽没说话，那双眼睛灼灼盯着他，无声催促着。
灵婵和林昭生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而巫岐同林昭如何玄褚玉并不清楚，他叔叔玄柏影也没怎么提起过。
不过看他对林昭的事情都如此在意，应该关系是不差的。
玄褚玉将学宫启蒙入道的事情同他们说了，听到剑碑本是对陆朝天共鸣，马上就要渡入他体内却被避开，阴差阳错钻到少女眉心后，灵婵脸上的惊喜慢慢变成了失望。
“所以这只是个意外？”
巫岐沉思了片刻，说道:“未必，剑意这种东西不是谁抢到了就是谁的。应该是它认可了那个男弟子，也同样认可了那个女弟子。”
“别人可能不是，但林昭那家伙不一定，她向来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她瘪了瘪嘴：“没准是那个男弟子拒绝了她的剑意，恰好那个女弟子就在他后面，她气不过直接把剑意送她了也有可能。”
灵婵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还是隐隐吃惊。
林昭的剑意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霸道，她敢送，那也要看对方有没有命承。
那个叫林晦的女弟子能承住林昭的一道剑意，无论资质如何，于剑之一道上也算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