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生当领导的料啊，”白旷感慨，“他得到遗产我真的服，连家老二跟他比起来真的完全不行。”

“说点假话，给我们这些龌龊的凡人，”白旷咀嚼这句话，“你看看，还给王律师这种很有正义感的人给架起来了，好像他说假话是为了普度众生而不是为了自保一样。”

吞白吃了一口红烧肉，“的确，王律师这种人就适合这种台阶，这种人，你不能来硬的，越硬他们越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骨气，好像自己多不畏权贵一样，但是将他们捧起来，他们就愿意做这些违反正义的事，他们本质上也不是真正追求正义。”

“就是为了面子而已，”白及洲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个话题，用公筷再次给吞白夹了一块红烧肉。

“你们觉得大儿子能得偿所愿吗？”白旷吃的有点撑了，话多起来，他思索一会儿，“我感觉他这么厉害，应该能得偿所愿。”

吞白吃得抹不开嘴，但是他还是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白及洲夹起一块叉烧，漫不经心的给白旷解释：“你还没有品出来吗？现在根本不是能不能力的问题，连家老头表面上很爱二儿子，当然他实际上也爱二儿子，但是真正可以让家族延续的人，才是他最终爱的，就好像他喜欢他的白月光，但真正可以让家族延续的人才是他会选择的最终对象，所以二儿子本身也不可能分到多少的钱——哪怕他再爱他，也不会最终爱他。”

“但是老二就是分到了，”白及洲耸肩，“他分到了很大的一笔钱，因为遗嘱上就是连家老头的笔迹，这就是他的底气，而这份遗嘱肯定不是连海成写的，而是有人用灵异手段帮老二完成了这件事，哪怕大儿子联合一些人来对抗老二，让老二处于弱势，但是只要暗处的人再次出手，老二还是能稳稳的拿到全部的财产。”

“没错，”吞白边吃边应和，“所以现在重要的根本不是老大有多少能力的事，而是他身边帮助他的灵异者有多少能力的事。”

吞白不再关注这个问题，他可怜巴巴地向白及洲请求，“可以给我打包一份红烧肉和螃蟹吗？”

“带两份。”刚才还和白旷说自己为了养他不得不变卖车产的人，现在豪气万千的答应了吞白的请求，仿佛一份699的红烧肉和一份1599的螃蟹只是小钱。

白旷冷漠地：“你不是没有钱了吗？”

白及洲轻描淡写的中伤青春期三岁神兽的心：“对你没钱了而已。”

白旷：“……”

“你们还联系不上王律师吗？”连北都双眼通红，他抓住前面通知的人的领子，狰狞的脸贴在下属的脸上。

他愤怒地：“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你们就找不到了，你们是废物吗？”

他狠狠推开颤抖的人，“找！”他拍着桌子，细小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而飞扬起来，阳光被这些灰尘密密麻麻的遮挡，连北都怒吼的声音震天响。

“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找，活人会随便消失吗？！”

“我们在找……”趴着的人抖的不行，“我们搜寻了他工作的地方、生活的地方，联系了一切可以联系到他的人，但是他就是消失了，连带着他的妻子，在和大公子谈完之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连城野，”连北都眯了一下眼睛，“又是他。”

“接着去找，”他沉默一会儿再次下发命令，“找不到你们这群废物我养着就没有用了。”

下属跌跌撞撞的磕头，然后连滚带爬的走了。

在下属离开后，连北都努力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他想起来那个男人和他的约定，看了一眼钟表。

还有半个小时。

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直接坐到了别墅办公室的阳台上的椅子上，阳台上挂着两个白净的晴天娃娃，摆着一张红木桌子和两把红木椅子，密密匝匝的挂型绿植在上面恰到好处的进行遮挡——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喝下午茶的地方。

他在那里坐立不安的待了整整半个小时，对方一直到整点，都没有到来。

连北都焦急起来，晴天娃娃都要被他盯出来一个洞。

约定的时间终于到来，办公室的钟声沉闷的响起。

连北都的目光焦点从来没有动摇过，一直都是办公室门口那两只晴天娃娃。

终于那只晴天娃娃有规律的动了起来。

左右左左右。

连北都猛地起身。

他激动的说道：“华雅道士，您来了吗？”

连北都扑出去，转着圈的找。

“我在这。”

他突然听到儒雅的声音在室内荡漾开来，他努力寻着声源找，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结果他一停下来，就感受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身姿款款的站在他的身后，冲他淡淡的笑。

连北都这才发现华雅正在他的身后，但是他刚才转了很多圈都没有看到他。

可他根本没有心思问，在发现华雅的瞬间，连北都直接焦急地扑了上去。

他急切地：“华雅大师，王律师不见了！”

“我知道，”穿着青白道服的年轻男人很镇定，他温吞一笑，柔中带刚地转动手腕阻碍了连北都想拉着他的动作。

华雅阐述他的处境：“你现在很麻烦，因为保管遗嘱的王律师消失，可能会被有心之人猜测他是因为更改遗嘱于是心虚躲起来的，很大可能会有人判定这份遗嘱是失效的。”

“我该怎么办？”连北都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他整个人惊慌的不行，“我没想到连城野这么阴。”

“毕竟人家在商业上混久了嘛，”华雅不以为意，连北都不幸的被刺中，却一句话不敢多说。

“没办法，”华雅叹息，脸上流露出来一点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已经帮你修改了遗嘱，剩下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解决了。”

修改成了一份疑点重重的遗嘱……

但是连北都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他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华雅：“大师，真的没有一些其他方法吗？”

“是呢。”华雅坦荡荡的点头，一板一眼给他分析，“你看，这份遗嘱的保管人只有王律师，而王律师现在已经消失，那连城野现在就可以大做文章了，而你还没有可以对抗连城野的人脉和能力，所以你的局面很不好呢。”

“您帮我找到王律师就可以了，”连北都急忙开口。

“你想的真简单，”华雅笑了，“找到了王律师他就会为你作证吗？王律师这个节骨眼消失明显就是被连城野收买了，到时候他在法庭上直接一说谎，一个大律师最懂得滴水不露了，那个时候你不就更不可以脱身了吗？”

“咱们可以像连城野一样策反他，”连北都不死心。

“你怎么还昏招迭出呢，”华雅对他这个提议很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反对，“王律师现在躲起来，一个好好的大律师肯接受连城野的提议从此以后消失，甚至背负上不好的名声，你敢想象连城野给了他多少的利益吗？连城野能给出这样的利益，你能给出来吗？你也没有连城野底实，你怎么给予他这么大的利益呢？”

连北都被他接二连三的否定，有点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苦恼又无助，因为年轻的时候纵欲过度的皮松肉垮的脸垒着失意，要不是穿着西装，他几乎和流浪汉没有区别。

他无力又痛苦：“您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办法吗？我愿意在得到遗产之后分给你一半…不！一大半，我也愿意永生永世的养着您，我愿意给你巨大的财富！无尽地财富！只要您帮我拿到遗产！”

华雅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和急切的连北都比起来，更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不在意和轻松，他听到连北都这样卑微的请求，惊扰真的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他没有思考多久，很快抬起头，像想出来一个好主意，连北都一看他的表情眼睛放光，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

结果华雅说：

“不如你和你的哥哥谈判，然后得到遗产的一部分——”

“——绝不可能！”

华雅兴冲冲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得到了连北都的坚决反对，连北都在愤怒完之后才终于想起来自己面对的是谁，他很快收敛自己刚才愤怒的表情，重新谄媚的笑起来。

华雅却没有生气，他甚至看起来很有兴趣一样，他看着紧急转换表情的连北都，很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不愿意？”

他笑着，“您凭什么不愿意呢？”

连北都惶恐的表情一愣。

华雅明明是那么儒雅的气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淬着毒的刀子。

“你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争夺遗产的正规方法就是展现自己的能力，连海成生前最疼你，给了你无尽的资源和扶持，那段时间他已经昏了头了，哪怕他最后没有把遗产大部分给你，但是你没有办法否认那段时间他的确昏了头——他是真的把你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这也是连城野最恨他的一个原因，是你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你把一切搞的一团糟，是你让连海成失望并且把重心放在了连城野的身上。”

华雅很有意思一样一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带任何嘲讽的情绪——他只是在很简单地在阐述一个自己不理解的逻辑。

连北都谄媚的笑都僵硬了，他皮松肉垮的脸看上去带着一种小丑一般的搞笑和无力，弯下的腰似乎已经彻底失去直起来的能量。

华雅表情淡淡的补刀：“你凭什么要一切呢？你可以拿着这份遗嘱威胁连城野，连城野不会像你一样不明白，他会给你一笔财富，你肯定会得到超过连海成给你准备的那一部分的，这些还不足够吗？你还想要多少呢？”

连北都已经彻底挂不住笑脸了，他无力的笑了一下，却没有对华雅流露出来任何一点愤怒的意思——明明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耐烦的，甚至是连海成的遗嘱宣读会上。

他终于卸下了谄媚的让人恶心的笑容，也卸下了刚才志在必得的样子，他疲软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终于像人了。

他看向丝毫没有动容意思的华雅，笑容中一股悲苦之意从中散发。

“我知道的，我没有抓住机会。”他嗓音沙哑的承认，松垮的皮随着他的无奈的笑而堆在他的脸上。

“我从小和一般的私生子比起来的话，真的算是很幸福的了，我的母亲虽然是情人的身份，可是连海成给了我正式的身份，他的确很爱我，给我的东西和老大老三一样，甚至有的时候比他们还好，我一开始真的把他当一个慈祥的父亲，但是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发现这一切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的。”

他表情微微复杂起来，“在我长大之后，我总感觉他对我的感情更加复杂了，我的确不争气，没办法，我没有念过太多书，我也没有像老大一样去有很多的兴趣爱好，我承认我没有老大的天分高，但是我之前也不能算是一事无成，我也在好好读书，在没有那件事之前——本来我没有多想的。”

华雅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在我差不多十五岁那年，也就是连城野差不多20岁的时候，我本来也不习惯讲太多规矩，所以当时我也没有顾忌仆人的劝告，直接就进了连海成的房间，然后我发现他在书房，书房的门没有关严，我当时想直接进去来着，却正在这个时候发现他正在和一个人谈话。”

“我听出来这个人就是我父亲的合作伙伴，我已经忘了当时我是戏弄还是什么之类的心思——总之我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在门口偷听。”

“然后我就听见连海成在里面和那个合作伙伴说：真正能成大用的还是连城野，他居然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成功的完成了那个酒店项目，他也算后继有人了。”

连北都当时在门口的心跳都要停了，满脑袋都是连海成的那句“后继有人”。

这算什么呢？

最受宠爱的不应该是他吗？

他不应该继承他的一切吗？！

他又听到连海成接着说了一句让他的心坠入地下的一句话。

“北都也好，但是命不好。”

他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还是心脏钝痛，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这样，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老头的继承人，老头也一直是按照这样做的，所以他这样以为。

老头最宠他的时候，他哪怕就是考试及格，家里面都会弄一顿好饭，开几瓶好酒，而这是连城野一辈子不可能拥有的待遇，这是连城野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纵容。

结果现在连海成说：他命不好。

“凭什么呢？”连北都着魔一样问：“为什么给予我那么多，结果现在一句话就把我拥有的一切全部收走，如果我命不好就更不应该让我不学习，就更不应该纵容我，他将我养废了，之后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命不好？！”

“他连海成凭什么呢？！”

华雅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遗憾的故事，他扁了扁嘴表示同情和惋惜，他问连北都：“那你想不想和连城野谈判呢？”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连北都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任何的松懈，他抿了抿嘴唇，一如既往的固执：“我只想要全部。”

华雅眼睛一暗，暗喜的光芒在里面转瞬即逝，他重新换上不能理解的表情，和连北都说：“那样的难度会很大。”

难度会很大，但是没有说不能。

对付连北都这样的亡命徒，一点点的缝隙就足够让他像叮蛋的苍蝇一样扑过来了。

他迫不及待：“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华雅循循善诱，“哪怕是你的青春、爱人、家庭甚至孩子吗？”

“我孩子有的是，”连北都不以为意甚至隐隐自豪，“那些女人本来也是因为我有钱才跟着我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吊着大大眼袋的苍老眼睛一眯，“只要你可以让我得到一切财产，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你已经得到够多了，”华雅说。

“我得到这些是我应得的，”连北都毫不羞耻，“我想要那些全部、所有，我想要更多更多——那些本来就应该属于我，因为我是连海成的孩子，那是连海成的遗产，我就应该得到全部！”

华雅近身上前，浓眉锁着，青白色的道袍在他转身之间席出一阵清风，他款款坐在连北都旁边的楠木凳子上。

他很真心实意的劝说他：“那怎么可以呢？”

“别的孩子怎么办呢？难道别的孩子不分一点给他们吗？你家里那些女眷你就不给他们一些吗？你给出去一些就可以让那些有股份的老人赞同你——一切都可以简单起来。”

“不！“连北都打断，他曾经俊朗的眉眼随着年纪和身体已经毁成一片苍老之态，他狰狞着自己松垮的脸，他入魔一般，“我要全部！我想要全部！”

华雅似乎被他震惊道，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垂下去的眼睛里面——其实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心想——成了。

华雅一言不发地转着自己手腕上的贝壳手链。

连北都回过神来很快收敛刚才嚣张的气势，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

突然华雅停止了手链的转动。

连北都整个人一振。

华雅一拂袖子，青白色在连北都眼前连成一片，他眼前花白，在目眩神迷中听到华雅清朗的声音。

“我会帮你，无耻之徒。”

他匆匆转眼，华雅已经再次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他只留下一句话。

“明天下午，依旧这个时间，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