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开始之前，”白旷打岔，“说实话我有点想了解地府通行官的由来。”

白及洲毫不留情的揭穿青春期三岁神兽的小心思，“你只是想和人家搭话吧。”

他补刀，“我从进两方特设监狱开始，直到我成为人类接审员，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白旷毫不羞愧，对于三岁的神兽羞愧是他还不能具有的成年能力，他不卑不亢的再次提问：“两方特设监狱我也有兴趣想了解。”

“如果你真的想了解，”白及洲转动方向盘上路，“我可以回到家里面告诉你。”

“可你说的我没兴趣听，”白旷很直白，他转过头诚恳的看向吞白，“吞白说的我才有兴趣听。”

“为什么？”白及洲问他。

白旷瞪大眼睛，很无辜的说道：“当然是因为你不漂亮。”

白及洲：“……”

吞白大悦，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他很热情的夸奖白旷，“你很有眼光！”

“那我就来给你讲一下吧，”吞白坐到后座的中间，再接着往前靠近，白及洲看见了，将车扶手按了下去。

这回吞白可以更没有顾虑地和他们讲了。

“其实这个就适合我来和你们讲，因为我讲的肯定保真，因为地府通行这个职位，就是我师傅一手扶起来的……”

地府能够承载的怨气有限，这一点是在六年前一次大规模的鬼怪随即空洞掉落中，人们付出了无尽鲜血得出的结论。

人们总是以为地府有自己疏解怨气的一套方法，以为地府有办法可以消解无数鬼魂带来的怨气。但实际上甚至没有任何一任地府掌权人知道地府这个地方究竟可不可以有疏解怨气的能力，但是因为地府一直大量囤积怨气，却一直没有爆发什么怨气危机，所以他们以为地府可以。

所有人都活在这个认知壁垒中，他们理所应当的忽视了怨气的问题。开始的时候有人以为是地府起了叛乱之心，纷纷过去讨伐地府，地府被打的莫名其妙，出了好几次面也都没有被相信——地府后来洗脱冤屈，还是因为有官家驱魔人发现了从地府掉落出来的鬼怪被地府逮捕，两方发生了争执。

后来地府真正挣脱冤屈的原因，是人类灵异研究所——后来成为了两方特设监狱的分支，里面的顶级研究员联合写了一封信到达最高指挥部，请求他们派人保护他们，让他们去地府检测一下怨气。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怀疑过是这个原因，毕竟他们研究的就两个动向——灵魂和怨气，所以他们怀疑是怨气失衡。

但是当时几个灵异世家斗法，一直在争夺领导权，就光顾着打地府，没顾得上听建议。

地府一听拍手称赞，激动的将检测地三十里内的鬼怪全部驱逐，并且下令三天不可靠近，坚决要为自己洗脱冤屈。

研究员一到那里检测，怨气超级超标。

他们决定换一个地方，地府再次驱逐三十里内的鬼，他们一检测，还是怨气超级超标。

他们再换地方。

地府再驱逐。

再换。

再驱逐。

……

在换了三十个地方之后，地府疲惫的给研究员发了一封信，请求他们规划出来所有需要检测的位置，他们提前清，不要这么来回霍霍他们了。

这个时候，研究员们的领头羊，人类对抗灵异力量的曙光——地中海头型的蒋梁，他胖墩墩的站了出来。

他说：“我怀疑是因为地府的怨气过载，他们承受不住的缘故。”

有关于好奇且蠢笨的小研究员提出的为什么的问题，蒋梁提出三点见解来支撑自己观点。

首先，各处的怨气分布太均匀了，而且普遍超级超标，无论是闹市区还是荒无鬼烟的平地，全部的怨气都是平均的，这不符合常理。

其次，没有人有地府可以疏解怨气的确凿证据。

最后，他们和官方驱魔师以及地府人员进行联手，发现清除一个空洞中泄露出来的鬼怪，并且在同样的时间美控制鬼怪的进出，不会有新的空洞产生。

蒋梁还提出：最严重的问题不是鬼怪的泄露，而是鬼怪的不定项泄露。

空洞的打开是随机的，随机到刚进地府的小鬼有可能和十五层地狱的极凶恶鬼一起掉出来。

小鬼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大鬼。

一部分强大鬼怪因为怨气调解失控而逃窜出来，哪怕人间驱魔人强力抵抗，也只能将一部分的鬼怪进行封印，有一部分鬼怪依旧危害人间。

即使空洞随机，但是在这样的概率之下，这样的大鬼会更加多起来，这样下去人间就乱了。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就是如果地府不进行管控，地府依旧会因为自我调节而随机打开空洞，将恶鬼掉落人间。

所以，第一关键的就是封印空洞，这样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短暂的迎刃而解。

而平衡怨气的方式一共有两种，第一种就是毁灭怨气，第二种就是化解怨气。

人间也因此分出主战派和调解派，主战派主张毁灭一部分鬼怪，而调解派主张通过念经等方式超度怨气。

他们各执一词。

“天天念天天念，念死你们能超度几个？都没有掉的多！”

“天天打天天打，你们能打的过就打？死的比掉的还多！”

后来主战派妥协了。

后来主战派的妥协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蒋梁对这两种进行了模拟，发现毁灭怨气几乎不可能。

先不说地府积累的怨气，活人进入会被腐蚀成什么样，就哪怕是让一些豢养的鬼尸进入，也架不住地府的鬼多，现在地府和他们好好的，但是在涉及自身利益方面，地府也不是省油的灯。

毕竟怨气过载不能祸害人间就要祸害地府，更何况老天都决定要祸害人间而在人间随机进行惊喜大礼包掉落了，何必为难他们这些孤魂寡鬼。

那段时间，两方的关系很焦灼，后来人间先妥协了，因为地府毕竟有鬼海优势并且惊喜大礼包掉落的更加频繁了，甚至还包括一些地府十六层的恶鬼。

但是地府内部也分主战派和和解派，鬼怪发现人类没有精力对付他们了，一些地府的主战派纷纷扑过来，毕竟他们受了那么多的窝囊气就算了还被打。

最终还是人类鬼怪研究所出了一对师徒调解的，那对师徒把逃出来的十五层鬼怪都揍了个遍，还只身下地府十六层去威胁人家，凶悍异常，并携带了很多研究所的武器，最后两方不得不停火，成立了两方特设监狱。

这对师徒，就是沈窑和吞白。

两方特设监狱，设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关押破坏地府和人类和平关系的，地府一开始还抗议说，这不就是为了关押地府的主战派吗，人类的主战派你们会关押吗？

于是一部分鬼怪在两方特设监狱也当上了官，来保证裁决的正确性。

后来两方特设监狱就演化成了一个综合性的部门，不仅进行人鬼关押、执行还有执行的监督，在后几年里面人类鬼怪研究所也成为它的分支，两方特设监狱还配备一系列的人鬼关系调解机关。

毕竟怨气已经够多了，人鬼矛盾就不要来添乱了。

说到调解，就回到最关键的问题：怎么调解怨气？

传统的度化消耗的人力太大，供不应求是最大问题，甚至有一部分恶鬼为了不被度化会故意用怨气修炼，这样慢的速度，他们耗的起，群众耗的起吗？

可怨气还能怎么调解？当时每个人和鬼都在思考这一问题，一个十四层的女恶鬼有感而发：只要让我回去同样捅我丈夫一刀，哪怕捅不死他，我心中怨气也能散一半。

师徒两人中的师傅一听，大为赞赏，这不是天大的好主意吗？

于是他研究了一整套的等量偿还法阵，将之命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并且制定了偿还的要求，一共需要鬼怪完成五大善事。

而五大善事和控制怨气密切相关。

第一善事，不可杀害弱小鬼怪。其实和人类的指纹一样，鬼怪的怨气也是各不相同的，鬼怪需要在研究所配置的机器上留下自己的怨气痕迹，如果他们杀害弱小鬼怪，就会在身上留下弱小鬼怪的怨气痕迹，过去的杀害不算，一切从五大善事实施开始进行怨气痕迹录取，在最终判定偿还资格时，需要身上没有非通缉榜鬼怪的怨气。

第二善事：杀死通缉榜上的三十名鬼怪。

通缉榜上的鬼怪是破坏和人类关系并且有严重杀害同类情节的，他们的怨气已经全部录入，在最后检测的时候检测时录入通缉榜怨气的检测达到三十个即可。

第三善事：推动地下城人类化运转，种植一些可以帮助弱小鬼怪的食物。地下城的食物其实就是一些可以稳定怨气的草药，这些草药的种植条件非常的严苟，需要在非常精确的怨气控制条件下进行，他们需要种植这样的草药1000株，并且上报给通行处，通行处会派官员进行检查。

第四善事：帮助弱小鬼怪。需要帮助弱小鬼怪来稳定自己的怨气——其实就是怨气的给予，弱小鬼怪灵魂不稳只能是缺少怨气维持，需要帮助500个弱小鬼怪，必须在弱小鬼怪上可以检测到他们的怨气痕迹。

第五善事：鬼怪自行组成团体，对放权的十大鬼王进行监督约束，并且在鬼怪每年的民间投票中获得前五十名。

沈窑还详细的自发制定了意外情况处理108条（今日已经到了356条），两方特设监狱总执行官逢惜才看到这些后啧啧称奇，给予最高赞叹：“你搞这些哪还有我了。”

沈窑昂首挺胸，非常自豪，哪知道逢惜才一转头，轻飘飘的下令，“这样，那我就依照你的要求设立地府通行官这一部门，招聘70人，你来统领他们，我任命你成为地府通行执行总官，负责管理这一部门。”

沈窑吓得一股颤颤，逢惜才转头飞速走人，脚下风火轮噔得冒烟，沈窑追上去的时候逢惜才已经卑鄙的进入了会议室开会，后来沈窑锲而不舍地上门找了逢惜才二十天，但是每次逢惜才不是有事就是装病。

沈窑日日夜夜哭得肝肠寸断，后悔不已。

有一次他记得很清楚，他好不容易见到逢惜才，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逢惜才双眼一翻，竟然昏过去了。

他嘴角抽搐，毫不犹豫推开众人，一把拉起来逢惜才，“我能治！”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随后狠命在他胸口一按压。

逢惜才一口老血涌上喉口。

沈窑回想这二十天来的劳累和艰辛，血气上涌，手下越发不知轻重。猛得一听“嘎吱”一声。

逢惜才呲牙咧嘴的吐出一口血，他冷汗淌就一后背，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果不其然，逢惜才肋骨断裂住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拖话，要他好好工作。

他冷漠的接受这一消息，随后悲苦的看向旁边跟猫玩的开心的徒弟。

“师傅从此以后就要活成太监了，每□□九晚五的面对一群难伺候的皇帝了！”

吞白完全不共情，他一撇嘴，“那又怎么，傻傻已经太监5年了，你不说这样的对他更好吗？”

布偶“喵”一声，表示同意。

鸡同鸭讲，沈窑悲催的背过了身。

从此以后，沈窑就开启了5年太监之旅，苦心竭力的撑起了整个地府部门，而吞白的主要用途就是核武器威慑，大摇大摆的闲逛，假模假式的进行调解。

鬼怪们哭诉：“真的想让怨气消散，就想办法解决吞白吧。”

沈窑也对此有深奥的看法，“如果让吞白成为地府通行官是最好的，首先没有鬼怪不敢对他不说实话……另外，他一离开地府的怨气至少少一半，简直事半功倍……”

吞白坚决的拒绝了他的师傅，“痴人说梦，我不会当地府通行官的。”

他冷漠评价，“地府通行官，简直是本世纪以来最愚蠢的设定，我再也见不到这样两头不讨好的罕见职位了，做得好要挨骂，做得不好也要挨骂。”

做得好，就是帮助鬼怪惩罚人类，这是走狗，做得不好，鬼怪怨气不平衡，办事能力不强，阴谋论一下就是特意挑起战争。

罕见职位。

“没办法，”沈窑叹气，却似乎并不烦恼，“我们代表的是鬼怪的利益，追根溯源才是人类的利益。”

“好好好，”吞白敷衍地应到，一摆手摆烂，“反正我不干。”

地府通行官需要匹配一位人类接审评判员，帮助地府通行官完成任务是主要的，他们的另外一个功能就是监督，监督地府通行官的执行，确保执行过程的严谨和公正。

接审员和通行官之间有一点特殊，就是一般情况下通行官和接审员的配对是固定的，如果有人离职才会进行更换，接审员部门很理性的分析过，这样是效率最高的。

他们之间进行固定编号，如果有人下岗就奉行编号世袭制度，即一号负责一号，如果接审员一号负责的是通行官一号，通行官一号离职，他就负责接下来上位的通行官一号。

听完这一大长篇，白旷费劲巴力的捋明白了，他再次好奇的问吞白：“那看起来你很不喜欢这个职位，为什么你最后还是成为了地府通行官呢？”

吞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睛都耷拉下去了，其实这一切主要是因为他师傅。

两个月前，吞白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师傅回家之后就不吃不喝辟谷了一个礼拜，直接吓得他魂飞魄散。

如果沈窑不说话，吞白会逗他，好笑的话沈窑就笑了，不好笑的话沈窑也会被他无语到说话制止他；如果沈窑发呆，他可以在旁边陪着，起到一个花瓶的作用；如果沈窑生气，他可以陪他一起嘴别人，他嘴最碎了，一会儿沈窑就会被他碎好。

可是沈窑不吃饭，吞白就无能为力了。

沈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东西，吃很多很多东西，大白馒头就盐菜深更半夜都可以连吃三个，两个人最大的共同语言就是吃东西，这家的东坡肉好吃，那家的火锅很香，别人之间用金钱交流，他们之间用美食通货，

沈窑不吃东西，就代表着他们之间的通用货币不再流通了，这意味着沈窑市场可能全面崩盘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办法正常运行，意味着沈窑现在的伤感程度已经全面超过了对于美食的热爱。

这太可怕了。

这是违反沈窑DNA的情况，不吃东西的沈窑会枯萎。

吞白痛定思痛，悲不胜悲。在沈窑终于出门的那一天，他抱着傻傻痛苦的在门口抱住他。

沈窑发愣，“这又是闹什么妖？”

吞白一摸他的脸，虽然脸还很干净，但胡子拉渣的不行，他感慨地府通行官这个职位还是太消耗人了，“师傅，5年的时间过去了，我这几天好好想了一下，一直以来你都为我背负了太多……”

沈窑毫不谦虚的点头，“你知道就好。”

吞白不顾及他的扫兴，自顾自的深情款款道：“我愿意接过接力棒，我不想你面对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我希望师傅你永远开心，永远快乐每一天！”

沈窑一愣，大喜过望，“真的假的？”

吞白沉浸当中，完全忽视了那点异样，他拉着傻傻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然后伸出手抓住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当然，”他漂亮的小脸上一派坚定，沈窑突然感动，看着在面前抽条拨节的吞白，老怀甚慰，“真没白养。”

就是因为没白养才知道这也就是几分钟的风向，他当机立断，“那为师就交给你了。”

吞白点头，懂事的不行，他一把推开沈窑，“师傅我调了你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在沙发上点开暂停就可以看了，你还切了你最喜欢的水果，都插上了牙签，你就好好的待着，我来收拾你的屋子！”

沈窑大为感动，怒吼：“徒弟我爱你一辈子。”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吞白却猛得一愣。

扑面而来的一股微风传来了薯片的香气，屋内的垃圾桶已经满了，爱干净的沈窑搞出来好几个垃圾袋，全部扔在了阳台上，他仔细嗅闻空气中的味道，凭借灵敏的嗅觉，他分辨了不下三十种零食的味道。

货币重新通行，文化重新昌盛，交流依旧继续，战争势不可挡。

他慢慢回头，沈窑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好不滋润。

“沈、窑！”

沈窑边吃边抬头，吞白一个飞天大猛冲，他直接五脏六腑被爆破。

“我真的很伤心……但是我伤心的时候更能吃……你一直都知道的。”

沈窑气若游丝，吞白微微宽恕，但是败局已定，他为心软要付出接任地府通行执行总官位置的代价。

其实本来这时候也应该了，他的师傅已经独自抗了5年。

总之就是他也成了罕见职位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