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钱苑东觉得这个词并没有让这个唯一的区别变得让人心安。

“直白一点就是，我会询问那些愿意为了大局或者朋友做出牺牲的人的意见。如果我猜到对方大概率会拒绝，那我可能就不会再问了。”

“这样不会有点自私吗？”沈麒生的直接让钱苑东也不再顾忌，“后者即使会拒绝，也不代表他们就是和高维一样的人。”

“当然自私了，”沈麒生毫不在意地承认了，“我对自己有充分的认知。但这种选择是极端情况下的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当然宁愿大家可以齐心协力，不用牺牲任何人就解决问题，得到最好的结果。或者人人都是舍己为人的义士，也就不会有自私的人了。如果你们因此认为我不是一个值得交付信任的朋友，我完全能够理解。换做是我，大概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那倒也不至于，”钱苑东看起来很是矛盾，“你毕竟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为了让穆夏活下来。”

“你这手确实够狠，但我被凶手抓走的时候，你们也一直追着凶手没有放弃。你大概是在权衡利弊和偏私护短之间选取了一个最佳平衡，我不认为你会在我背后捅刀子，只是觉得你在这种时候有点理智得可怕，而且不是那种像计算机一样只基于数据的毫无情感的理智。如果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那我会很放心，因为我会属于你护短的范围。如果我们是敌人或者算不上朋友，那我就得小心了。”

可是沈麒生会那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循环会让大家都活下来。如果知道这一次死掉之后就没了转圜的余地，那他一定不会那样做。穆夏觉得自己作为沈麒生行为的受益者，没有任何立场去评判他。但听到大家对他的评价和态度，又忍不住想为他辩解。

只是这番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因为他们发现凶手出现了。

高维坐得不耐烦，在两个服务员鄙夷的眼神中起身朝电梯走去，大概是想回房间了。他在群里发了消息。

【懒得在这里等，人出现了再叫我吧。】

钱苑东一直在看手机，虽然上面几乎什么功能都没有，但目前只有手机能打发时间。他看见消息，再抬头去看高维时，就发现他被一只手捂着嘴拖进了电梯。一只手指向穆夏等人所在的方向。

电梯门关上后，穆夏和大家起身冲了过去。

“留一个人等在这里，看电梯到几层。”沈麒生喊了一句，就带头往旁边的楼梯间跑，因为第二部电梯还在顶楼没有下来。

凶手乘坐的电梯是往上走的，他不会冒险把高维带到员工经常出入的暗道，那些暗道的构造都比较简单。因此他一定会从二楼或是三楼的暗道往地底下走。

这次他们还没拿到地图，如果凶手去了地下，就又会重蹈上一次循环的覆辙。也许他们也可以等着凶手再出来，或者等到下一次循环。但看到高维被带走那一刻，每个人都是下意识追了上去。

这次拍摄了这么久，他们一直没有中途休息。如果不尽早结束循环，这么下去，精神上的疲累也会拖垮他们。

韩诗让吴可歆留在了一楼，其余四个人直奔楼上而去。

【电梯在二楼停了。】

钱苑东把吴可歆发的消息告诉大家，沈麒生推开楼梯间的门，跑出去一看，却见电梯门正缓缓合上，高维脖子上有一条可怖的切口，血从里面不停涌出。

来不及多想，沈麒生拉着追上来的穆夏转身爬上三楼。打开门的一瞬，沈麒生眼前有什么东西划过，直到腹部传来痛感，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刺中了。

刀子没有深入，穆夏及时抓住了凶手的手腕。沈麒生忍痛迅速踹了凶手一脚，穆夏适时放手，凶手摔倒在地，但敏捷地爬起来，朝着三楼暗门的方向而去。

穆夏追上去，还未靠近，凶手回身挥舞着手里的刀，转而要刺向他，却被一个灭火器砸中脑袋，顿时倒在地上，刀也脱手甩了出去。

“把人按住！”韩诗把灭火器丢在一边，和钱苑东一人一边按住了凶手的肩膀。

凶手被砸得头晕眼花，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沈麒生捂着肚子走过来，干脆坐在了凶手腿上。

“穆夏，快动手！”韩诗催促道。

穆夏举起刀，却迟疑了。这是在杀人，他无法毫无负担地刺下去。更何况还有高维，也许……

脑子里思绪杂乱，但韩诗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握住了他拿刀的手，紧接着沈麒生的手也覆在他手背上。

“我实在空不出手，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吧。”钱苑东在凶手试图挣扎时阻止了他。

“哈哈哈哈，不救你们的朋友了吗？”凶手大喊着，“他可是盼望着你们能救他。”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一大群人走出电梯。

“来人啊，杀人啦！”凶手声嘶力竭。

那群人扭头一看，惊愕不已。领头的一个男人吼了一声：“干什么！”

素来对周围人的生死漠不关心的路人们，这会儿竟成了路见不平的义士。若是被他们抓住，穆夏几个人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人一起将刀刺进了凶手的身体里。那些人还要冲过来抓住他们，穆夏拔出刀，指向那些人：“都别过来！快进暗道。”他指了指左手边。

韩诗立即明白了，和钱苑东拖着凶手退至暗门后。穆夏扶着沈麒生紧随其后。路人也就被穆夏吓唬住了那么一下，见他们要逃，忙追上来。

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环状楼梯。钱苑东和韩诗拖着凶手根本走不快，两个人默契地把人往下一扔，便见凶手骨碌碌往下滚，直到楼梯底部。

扶着沈麒生到下面后，路人们已经跟了进来。韩诗摸到下面的暗门，招呼大家进去。过了几道暗门后，岔路变得更多，韩诗让他们随便进了一道，自己则在后面给每道暗门都涂上血：“我们分开走，要不然他们会顺着血迹追上来。”

“我和你一起。”钱苑东想跟着韩诗离开。

韩诗摇摇头：“沈麒生也受伤了，你最好留下帮忙，没时间多说了，放心吧，我会躲着人走。快点！”

他们就这样分开，钱苑东给吴可歆发消息，让她去房间里躲着，最好不要出门。如果凶手死了，循环结束，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拍摄。

钱苑东和穆夏带着失去意识的凶手在里面绕了很久，尽量深入地下，最后不得不停下来。沈麒生的伤口不深，但经不住这么不停走动。

他们把凶手扔在一边，用鞋带绑住了他的手脚。谁也没办法再去补一刀了，只能等凶手自己咽气。钱苑东背靠着暗门坐下，尽量把门堵住。穆夏帮忙按住了沈麒生的伤口。

一阵长久的沉默，沈麒生感觉到穆夏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覆上穆夏的手背，轻声道：“你在想高维？”

“如果这次成功的话，他就回不来了。”也许高维咎由自取，甚至不值得他们去救。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遵纪守法了这么些年，人又是死在自己眼前，穆夏的情绪很复杂。

“凶手知道了，”沈麒生在穆夏手上拍了拍，“他在三楼埋伏我们，知道高维不是一个人。那时候高维是和我们分开行动的，凶手会知道这一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高维告诉了他。也许是为了威胁他不对自己下手，也许是为了出卖我们换自己一条命。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不动手死的就是我们。那些人一定会困住我们，凶手到时候要把我们全部除掉简直轻而易举，我们也没时间给吴可歆发消息，她可能也难逃一死。这是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我们不是超级英雄。哪怕是，也没办法救下每一个人。”

穆夏默默点头，努力冲沈麒生露出一个笑：“我们应该成功了，希望韩诗能够安全，直到最后。”

“会的，一定会的。”沈麒生用没有沾血的手抹去了穆夏脸颊边一点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捱了一个世纪，穆夏眼前浮现熟悉的光板，期盼许久的四个字终于显示在上面。

拍摄结束。

沈麒生的脸已经惨白，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穆夏心猛地往下一坠，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未及感受到他希望感受到的热意，周围的环境一变，他们已经坐在了出租屋的沙发上。

然而，沈麒生却和在源世界一样，惨白着脸歪倒在了沙发上。

“沈麒生！”穆夏叫了他几声，毫无反应，忙掀开他衣服，腹部只有一条淡淡的伤疤。

可是为什么人会昏迷？

穆夏慌神了，喊了沈麒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群里发消息求助。

【先叫救护车，我马上赶过来。】

最先回消息的是姜云意。

看到她平安，穆夏总算松了口气，也反应过来，在源世界里太久，险些忘了在这里是可以叫救护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