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我是不是错过了太多？

——李清和

路灯昏黄，行人匆匆掠过李清和，他大步跑向前，追赶着前方的人。

身高差异，没有几步，他就赶了上去。

“苏橘，我喜欢你！”

李清和的嘴轻轻张合，温柔的声音传到了苏橘的耳朵里。

这四个字，苏橘等了十年。

可是当他真正出现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我不喜欢你。”

苏橘吸了一下鼻子，鼻尖通红，低头不看李清和。

“我……不信。”

李清和瞳孔微征，摇着头，秀眉皱起。

“还要我再说的清楚些么？”

苏橘抬起了头，风将她的碎发尽数吹到一边，遮住了已经湿润的眼睛，她脸上毫无表情，十分冰冷。

“我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你。十年前是，十年后还是一样。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

苏橘语气生硬，嘴角有些颤抖，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

这些违心的话。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希望你一刻也不要离开我。

……

这些才是她想说的。

可是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苏橘不想让李清和看到。

李清和瞳孔暗下来，嘴角绷紧，完全没了那副淡然清冷的公子模样。

现在的他淋着雨，看神情，就像没有人要的黑猫，美艳，但又透着些可怜。

听着苏橘如同钉子一般伤人的话，李清和并没有放弃，他还是伸出了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干净白皙，发着抖，拽住了面前女生的风衣衣袖。

“苏橘，再给我……一次机会，嗯？”

他用自己最后的自尊，来摇尾乞怜，渴望这个女孩子能再回头看看他。

她恍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无数次想要那个背影转过身来，看看她。

可是并没有。

正如现在的她一样。

苏橘推开他的手，毫不留情，眼神也依旧暗沉没有波动，轻声笑了一下，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算了吧。”

之后转身，向路的另一侧走去。

高跟鞋踩在雨水浸湿的路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她身上的风衣角扫过李清和的手，没有一丝留恋。

最后只剩下李清和一个人，垂着头，站在雨里，衬衣的颜色被雨水渲染的更深更深，直到与整幅画面融合在一起，掉进漩涡。

江宁的雨，能把人淹没。

雨丝密布在脸上，发丝沾染着湿润，在眉间落下水珠，粉色的天愈加地暗沉了下来。

刚才被拒绝过的人依旧站在原地，瘦长的人站在婆娑的树荫下，连同整个江宁城一起，被雨水洗刷的发亮发冷。

一阵玻璃碎裂还有辱骂声从耳边传来，李清和转过身，往苏橘的方向看去。

是一对情侣在吵架。

女生大声吼着，在愤怒之下将手中的玻璃花瓶照地上砸了下去。

明黄色的花朵被雨水打湿，揉进了柏油路里。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雨幕里颤抖。

雨点向地面猛地砸来，在水洼上陷进一个个深深的雨窝，苏橘就跌坐在路边的水坑里，一动不动。

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一缕缕贴在眉间，睫毛也被打得湿漉漉的，看不太清明。

但即使眼前再怎么模糊，李清和也能看到，那抹米白色的身影就那么重重瘫在黑色的路面上，萧条冰冷。

他一把揩去脸上的雨水，迈起步子跑了起来。

豆大的雨滴混着细密的雨丝纷至沓来，脚底发出闷重的啪嗒声。

面前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在离她近两米远的时候，李清和停下了脚步，步子放轻，缓缓靠近。

他的米白风衣颜色被雨水打深，黑色的长发湿哒哒贴在上面，显得脸旁白的过分。

苏橘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望什么，又好像在发呆，眼底一丝光都没有。

右手鲜红一片，顺着雨水淌在地上，但却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丝毫感受不到手上的这片淋漓的鲜血。

李清和有些诧异。

这样的苏橘，他从未见过，亦或是长达近十年的分离，让他们之间隔了些看不清的东西，就好像漫在脸上的雨丝，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李清和低头，头发遮住了深沉的眼眸，还有紧蹙的眉头。

他很慌张。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从苏橘的眼神里，他似乎可以看到失去的这十年，是一道鸿沟，在此刻，真真实实地显现在眼前。

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紧抿着嘴，牙关紧咬，还是伸手，将那只瘫在雨窝里的手轻轻握起。

冰凉，丝丝冷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刺得生疼。

李清和再次抬起眼眸，就像一只断尾的狼，所有的孤傲全在此刻崩塌。

他什么都不要，只是想要面前的人能够恢复往日的神采。

“来，我们先起来。”

语气轻柔，李清和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起带，然后将手罩在了苏橘的头顶，往前走去。

怀里的人隐约发着抖，但并没有抗拒，确切来说，她此刻好像正困于什么可怕的情境中，无暇顾及有人正带着她往前走。

李清和不放心苏橘一个人待着，所以一直牵着她去药店买了棉签还有药，然后又进了便利店，买了把雨伞和吃食。

他拉着苏橘在便利店窗边的桌椅上坐了下来，拆开塑封开始给她的手消毒。

不同于之前拒绝李清和那样，现在的苏橘，好像是拔掉刺的刺猬，任由他牵着拉着，不做任何反应。

安静地……有些过分。

手上的血已经凝住，李清和倒了些酒精上去，拿棉签擦拭去血渍还有泥渍，一边擦一边看面前人的反应。

没有想象中的喊疼，反而一声都不吭，只是一味的看着窗外，掀不起一点波澜。

掌心的泥沙洗去，伤口渐渐明晰。

在准备处理伤口的时候，李清和发现除了这一道新鲜的，在上掌纹处，还有一道五六厘米长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

这道伤口，看起来日子很长，早已愈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肉痕，但因为他看得仔细，所以非常清楚。

可是就算是这么一个浅浅凸起的肉瘤印子，也能想象得出来她当时的伤口有多么痛。

除此以外，还有些小伤口伴随其间，细细密密，反而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李清和有些不忍心，在看到这累累伤痕的那一瞬间，紧紧咬住了嘴角，动作更加小心，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在她的手上，指尖的温度渐渐回升。

包扎好之后，李清和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覆手握上，纱布的粗略感拂过手心，痒痒的。

之前处理伤口的疼痛都没有激起苏橘的反应，此刻的这一举动，却让她的眼神再一次从窗外回到了李清和的身上。

想抽离，但没有成功，苏橘干脆不做动作，只是淡淡道了谢，

“谢谢李先生，麻烦您了。”

李清和点头，但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开口问，

“手……是怎么伤的？”

“……”

苏橘看看包着纱布的手，嘴角轻抿，“雨天路滑，不小心摔的。”

“那……之前的那一道呢？”

“不小心……玻璃划得。”

其实不止手心。

仿佛是戳中了什么，苏橘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李清和手中的自己的手，双眸再次暗了下去。

多年前的那一幕……

又再一次在眼前放映了出来。

那一个晚上，满地狼藉，正在发疯的女人，还有在黑暗处瑟缩的自己，以及在卧房里，碎了一地的玻璃瓶儿。

她想拾起满地的回忆，却不曾想，划伤了手臂。

在那一刻她想，自己也许和妈妈一样是个疯子，为了那一瓶子的过去，一猛子扎在碎玻璃碴里，鲜血染红了透明的瓶壁，像毒蛇一样蜿蜒在地面。

……

意识渐渐回归到便利店，灯火通明，苏橘呼吸有些不太顺畅，急忙把手抽了回来，站起身，椅凳随之跌在地上，发出巨响。

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慌张地点了头，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之后便把坐在桌边的李清和落在身后，开了门扬长而去。

店里再次恢复安静，但此刻的李清和心里却久久不能平息。

那道早已愈合的疤，在他这里却好似触目惊心，不安感泛上心头。

这十年，苏橘有太多事，他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