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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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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老旧的客栈。

今日风雪这般大,生意自然是极好的,屋内闹哄哄地挤满了人。

有闭目养神的锦衣公子,也有衣衫褴褛的乞儿,当然客栈大多数还是些商贾大户,他们正喝着热酒、暖和身子。其中当然也不乏平头百姓和驿站的官员。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客栈旁,两人将高热中的卞和玉给搀扶着走进来,屋内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但喧哗声仍是不断。

这无疑给了商司予安全感。

“小二,来两间房。”她走近柜台。

小二抱歉地说:“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风雪大,空余的房间只有一间了。”

商司予觑了卞和玉一眼,无奈:“……一间就一间罢。”

*

屋内很是简陋,床也很逼仄。窗上没有遮光的帘子,雪光直直洒进来,一览无余地。

银质丝绸衣裳褪去,卞和玉穿着一身浅灰的深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旧伤撕裂,渗出血迹。

车夫给马儿喂食了。

此时屋内只有她与卞和玉两个人。

商司予站在窗台,神色沉静。

倏地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她看过去,窗外只有三两乌鹊南飞,枝头仍是堆满雪,泠冽寒冷。

什么人都没有。她蹙眉,方才后脊发凉,到底是为何?

屋门被扣响,商司予谨慎地走至门前,屏息凝神并不作声。她不想开门,客栈人多眼杂,况且还有很多吴国的官员,这里是吴国的境地,他们这还是在逃路的路上。

恍然间,她听到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命令性的冷厉语调让她的双膝有些发软,以至于她想跪下去。

“阿予——”

是张恻!

商司予颤着手,打开屋门。随之撞上的就是一双狭长的凤眸,如深潭般深邃、凌厉。

张恻不动声色地走进来,随之关上门。

他见商司予发怔,轻笑几声:“阿予,好久不见了。那日在吴国,太过匆忙,我还未来得及同你叙下旧。”

风雪声渐大,刮着寒风。

商司予后退几步,双膝依旧发软。

就在前日的吴国殿堂上,她见了张恻只是有些诧异,并且控制自己去想他。但今日,他骤然出现在面前,内心久久萦绕的恐惧攥住自己的全部感知。

她在心中叹口气,这么多年,她还是怕张恻。

张恻缓步走至床边,见卞和玉合衣躺在那儿,转过身来细细瞧着她垂下的颈,觉得颇有些趣味。

她听见他嘲弄的声音:“怎么?换了个新主人,现在见了我,连跪也不肯了么?”

他说卞和玉是她的新主人。

商司予看见他漂亮的五官沾染了玩味的神色,似是嘲弄。她再次后退几步,双手摸上座椅,拉开与张恻的距离,这无疑给她莫大的安慰。

她镇定下来,抬眸:“……卞和玉不也是张先生的新主人么?”

张恻不由失笑:“阿予果然还是这般。”

眼前这个男子年纪很轻,他的长相、五官同卞和玉的温润不同,而是极具有攻击性的,风华绝代。他一笑,微红的眼尾勾起来,在寂白的风雪夜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只能用“食人花”来形容。谁能知晓这位张先生杀人不眨眼,利用过的棋子随时就可以抛弃呢?

张恻终于不再绕弯子,直切他今日来的目的。

“阿予,卞和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千万不可与之为伍,跟我走,我会带你去齐国。”

商司予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她竟是从话中听出来几分央求的意味,好似张恻很希望她同他一起离开。

“……那你的主人,卞和玉呢?”她问。

张恻漠然:“生死乃命定。”

他没有否认,卞和玉当真是他现在的主人。

商司予挑眉:“你现在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张恻略有些动容,眸中的光犹疑不定。

有鬼。

风雪之夜、无名客栈,卞和玉又生着重病,无疑是最好的时机。任由卞和玉的权势再大,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死在这里,遑论找到杀害他的凶手了。

张恻如此大胆,竟也不敢杀他。

是为何呢?

她的目光游移到了卞和玉瓷白如釉瓷的脸上,随之猛然惊醒。

除非卞和玉的性命,于张恻而言,还有用处。

除非张恻根本没有杀死卞和玉而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根本……

就不想惹这身腥!

也不想戳破与卞和玉虚伪的主仆之谊。

他定然知道卞和玉的性子,睚眦必报,无论你爬得多高,他都能将你给扯下来。所以他不愿惹上他。

而现在,张恻让自己跟他一起去齐国,丢下卞和玉,让他自生自灭。但在逃命的途中,张恻是未曾露面的,她却是同卞和玉一块儿的。

卞和玉若是死了,那自然无事发生;若是没死,他自然会记恨上她,犹似毒蛇一般缠上她。

但张恻从头到尾都只会是一个隐形人,躲在自己的身后。商司予冷冷嗤笑,他果然还是这样阴狠狡诈的人。

她咬牙切齿:……她又被张恻当枪使了。

夜风袭来,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一袭灰色素衣不显简陋,反倒多了几分清丽之美。而此刻她的美目流转着光采,兀自沉吟的样子十分生动。

张恻眸光变得深幽,慨叹道:“你变了许多,但心思还是这般多啊。”

昔日的商司予,只会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不问缘由。

而今日的她,学会了反抗。

“不过没事,很快我就能攫取卞和玉的全部权势和兵力,到时候再杀掉他也不迟。”张恻轻蔑的调子传来,令人心惊肉跳。

他缓步走近卞和玉的身侧,高挺的眉骨、凌厉的面庞仿佛淬着寒光,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但恨意格外明显。

卞和玉恍若未觉,微蹙眉。

张恻随之转过身来,抚弄褶皱的衣襟,含着笑:“阿予,这次你可找错人了。卞和玉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甚至比我还难对付些,阿予当真下定决心了?”

“我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商司予抬头,发丝微微凌乱,贴在耳畔和脸侧。

“好罢。”

他叹息一声,无奈地看着商司予,灼灼目光停滞在她的身上,语气颇有些落寞,“……难怪当时你要放过他。”

商司予皱眉:“那次是失误,我不是故意放走他的。”

张恻哼笑几声,神色变得意味不明。

*

翌日,风雪暂停,屋檐上积攒着厚雪,压垮大批枝丫,松软的白土地上一片凌乱。

商司予被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窗外的日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卞和玉。

还没醒。

她走下客栈内的阶梯。

“小二!”她唤。

小二是一个俊俏可爱的少年,殷勤得很。“诶,姑娘你要些什么?小的店里有麻饮小鸡头、焙鸡、豉汁鸡、炒鸡、白炸鸡……”

商司予看着少年闪亮亮的眸子,有些汗颜。

敢情这是一个黄鼠狼店?

她弱弱开口,“……咱店里除了鸡还有别的么?”

少年一口答应下来:“自然是有的,姑娘。只是咱家养的鸡更多些,因此鸡的菜式更为繁杂多样。”

他从怀中抽出一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菜名,他指给商司予看,语气认真:“咱家还有红白熬肉、煎豆腐、豆腐羹、山煮羊……”

“啪——”

碗碟破碎的声音随之传来,商司予和少年都愣住,然后纷纷走前去想看个究竟。

“啪——”

清脆的巴掌声。

一个商贾正在“训诫”跪在地上的少女。

“你已经被你母亲卖给我了!”那个商贾生着莫大的怒气,凶神恶煞地嚷叫。

他的唾沫星子飞溅,几乎迸射到少女的额发上,“你现在是我的人!你必须跟我走。”

客栈内的人恍若无人地吃着饭食,有些则是在装点货物,准备继续出行,有些则是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戏。

这场戏于他们而言,其实并不算好看,因为少女买卖的事,他们走南闯北的,见得多了。

少女的年纪不大,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安静地跪在那儿,她似乎收敛了所有情绪,哭声也不曾有。

这时,一个男人向少女蹒跚着走来,走至少女身前之时,“咚”的一声,双膝碰地,开始抱着少女单薄的肩膀哭。

他的嘴里还不断地呜咽着:“好、好姑娘啊,你就同他去了罢,他有钱,养得活你,我同你的母亲实在是供不起你啊……”

接着一个中年女子从人群中冲进来,狠狠地将男人拉开,语气格外泼辣,“钱已经到手了,你管她做什么,”她摇晃男人的肩膀,告诫说,“听我的,我们走!我们还有子生,我们还有子生……”

那想必应该是少女的母亲。

商贾心中大为火光,明明已经买了她,她却还是这般不听话,眼看着清点好货物要出发了,他便作势去提少女的衣裙,想将她从地上给拖拽起来,却不料“哗啦”一声,她肩侧的衣料都被撕扯开来。

众人纷纷掩目,当然也不乏好色之徒的慨叹声。

商司予这才听见了少女呜呜咽咽的哭声。

她蹙眉正待出去,却被人扣住手腕。

“别去。”

温凉的声音响在耳际,像是沾染了雪意般。

商司予霎时愣住,侧过头来,好巧不巧地对上一双乌黑、清润的眸子,这人的眼角还是微微泛红,想来他的身子还没有痊愈。

那个少女勉力控制着自己的哭声,只是耸肩抽噎着,纵使她百般不情愿,她仍是被那个商贾给扔进了马车内。

这个世道,就是用权势和金钱来说话。

商司予想挣开卞和玉的手,奈何他扣得太紧,她不耐烦地说:“我要救她。”

少年也在给卞和玉灌耳边风:“对啊对啊,救救那个姑娘,她好可怜,竟被生父生母活活丢弃……”

卞和玉收回手,好整以暇:“就凭你?”

少年不服气,站直身、挺腰杆:“还有我!”

卞和玉:“……”

眼瞧着商贾的马车就快要行驶走,少女压抑的呜咽声逐渐低了下来,商贾腆着大肚子,心满意足地也上了马车。

“吁——”

马儿开始嘶鸣、车轮骨碌碌作响,扬起大批灰尘。

众人纷纷唏嘘不已,看向那对夫妻的表情都变得鄙夷起来,但更多的也是不可奈何。他们对少女也只能贡献一份同情,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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