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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惊骸遗时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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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身后真长了第二双眼睛,梅初雪迎着夕篱的目光,侧脸投来一瞥。

夕篱叹服:“梅初雪,好厉害。你能随时沉入心流、又随时留心着四周、还能随时抽离出来。莫说剑术,你连休息都比别人休息得好、恢复得快。”

梅初雪说:“下次莫要在冰室以外心潜疗伤。冰瞳晚上会随时飞上来。”

晚饭果然是长尾送上崖的。夕篱惊叹它大大的鹰爪,竟能安好无恙地勾起一只小小竹篮,若长尾能练武,定是堪比大师姊绣花般的刚柔并济。

“梅初雪,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晚上不害怕么?”

冰室主人和夜袭而来的客人,各坐于石桌的两端。梅初雪一如既往的安静地进食着,全然不理会宝夕篱没头没脑的发问。

夕篱仔细向梅初雪诉说着他鼻子的感受:“如果说,夜里落花们的恶毒怨气,是十级恐怖,那么这一座座古老冰川不分昼夜、亘古不变的冷漠和压抑,是甚于落花之恐怖气息的千万倍的折磨。”

梅初雪的回答很简单:“我闻不见。”

二人先后食讫。夕篱慢吞吞收拾着碗碟,又问:“梅初雪,你为什么擅自把小鸟交给梅叶照顾?我说了,我会回来接它。”

梅初雪看出宝夕篱在拖延时间,看出他害怕一个人去梅冷峰的第十五间冰室睡觉。

梅初雪起身,伸出一指,点在宝夕篱鼻尖:

“好梦。”

宝夕篱倏然睁圆了双眼,浓厚睫毛掀了掀,恍然大悟:“原来,冰瞳每天晚上飞上崖来,是听你给它说好梦!”

梅冷峰的第十五间冰室,装饰得极好,锦衾绣褥,是个安逸睡处。夕篱躺在软绵绵被窝里,什么也闻不到。

梅初雪手指一点,封住了夕篱的鼻子。

“梅初雪,我是医师。”宝夕篱的声音,通过雪地、穿过一间间冰室、自石床下清晰地传来:

“我非常清楚,人可以有多坚强、多能忍痛。

“许多、许多难以想象的伤害、恐惧、磨难,人体统统能够承受、并且不可思议地存活下来。

“可是,我不认为忍耐是一种美德。

“师傅常说,疼痛绝非必要。我们练功的第一要义,就是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弄伤自己。”

夕篱伸指点点自己鼻尖,解开嗅识封制。

梅冷峰精心布置的华美冰室里,略无一丝生人气息,显然,梅冷峰从未在这冷寂高压的崖顶之上,睡过一晚、待过一天。

在陌生房间全然陌生的冰冷气息里,夕篱急需某些熟悉气息,来助他入眠。然而,气味偏偏最是难以回忆。

夕篱于是转而回忆起师傅被花露沾湿的纯白衣袖、热汽蒸腾的厨房里二师兄快活的身影、郎中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精怪故事、在如水月光下大师姊织绣出一树白雪……

万年冰川古老的冷漠气息里,掺入了一丝梅初雪微凉的气味……

“好梦,梅初雪。”宝夕篱的声音,通过雪地、穿过一间间冰室、自石床下清晰地传来。

梅初雪躺在石床上,闭着眼睛,看着黑色视野里千变万化、色彩斑澜的闪跃光斑,一如既往的,他心里什么也没想……

迎着日出,梅初雪舞剑。

剑法名为“落梅风”。

凛冽寒风亦难以吹落的血色傲梅,唯独傲天神剑独创的凌厉剑风,可以将其一瓣不馀地斩落。

从头至尾舞罢七遍。

右手舞三遍,左手舞四遍。

接着梅初雪尝试自己想出的新招式,第三十九次失败后,宝夕篱起床了,乱糟糟地蓬着头发、潦草草地披着外衣:“上午好,梅初雪。”

梅初雪看一眼宝夕篱:“你长得真高。”

“我是很懒。我尤其喜欢睡觉,”夕篱爽快承认道,“原来在积雪的夜里,睡觉是这么舒服……”

宝夕篱生长的地方,没有雪。这一点,梅初雪早有预料:“夜气方回、头脑清明,我喜在黎明之际,操练本门剑法,你可以看,提前准备一下。”

“你这口气,真像我大师姊。你们这些剑痴剑魔,真会折磨人!”夕篱将昨日躺身雪坑刨宽一些,身子更加舒服地陷进去,右腿支出来,晒太阳、晾伤痕,看梅初雪练剑。

梅初雪又练了一遍“落梅风”。

“如何?”梅初雪问夕篱。

“好。”夕篱答得简洁却诚恳。

梅初雪收了剑,走过来,察看夕篱伤口愈合情况:“你常陪你大师姊练剑?”

“我们这一代花海姊弟,统统是大师姊剑下玩具。”夕篱非常坦率地承认到,“我从没赢过我大师姊,她是我们同辈中公认的第一狂剑。但你须先赢过我,我才告知你,我大师姊名姓。”

夕篱看出来了,梅初雪自囚于孤峰雪巅,忘我练剑。他此生唯一追求,便是与顶级剑客比剑。

梅初雪又问:“你大师姊可曾自创过新剑招?”

“那是自然。她东来灵机一动、西一心血来潮地整出过好几套。”夕篱作为大师姊剑下最为宠爱的大玩具,次次首当其冲,领略过各种五花八门、时而眼前一亮、时而莫名其妙的新招数。

“我一记新招都不曾想出。”梅初雪坦诚他的失败。

梅冷峰已经成功创出了独属于他的一套新剑招。

甚至善用暗器、不常习剑的霍远星,都在诀别前,使出了一套全新的剑招。

“我就从没想过,要想出一套属于我自己的什么新剑招。”夕篱坦诚他的懒惰。

梅初雪点点头:“你爬得很快,真气爆炸得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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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初雪,你给我讲讲梅冷峰和霍远星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罢。”

梅初雪和宝夕篱各坐于石桌两端。梅初雪一如既往的安静进食着,宝夕篱的嘴巴依然停不住。

“那是梅冷峰的事。你去问他。”

“那你和梅冷峰的故事呢?或者你和梅叶的?”

梅初雪不解:“你多大?”

梅初雪以为,听人讲故事,是梅叶的园地里那些小朋友,才会嚷着要做的事。

“我去年除夕十八,你呢?”

“十九。”

“已经满过十九了?连生日都不愿说?怕我拿你的生辰八字,去养蛊虫?”

“你话真多。”

“人长了嘴巴,就是用来吃饭和说话的。其实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懒得说话,可师傅说,我要自己说出来,哪里疼,才能好得更快。再说了,这世界上,菜谱远远没有故事书多。人,生性喜欢故事。”

梅初雪想了想,说:“食材真实存在,因而菜肴数量有限。故事虚妄,自然无所限制。人不吃饭会死;不讲、不听故事,人也能活。”

夕篱笑:“梅初雪,你很会说,这样很好。”

“吃饭。”

梅初雪坐在夕篱对面,坐得端正的同时,身体却又呈现出一种轻盈。夕篱一边端盘扒菜,一边看梅初雪,看他白衣里透出的微茫雪青色,看他腰身上缠绕着的白色卷枝纹,看他手掌心里握剑的茧。

梅初雪感觉得到,宝夕篱在看他,他毫不在意,食毕,梅初雪便接着发呆,休息,心里什么也没想。

菜碟扫得差不多了,宝夕篱连同梅初雪的那些空碗碟,一起收拾进食盒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就不好奇我么,梅初雪?”

梅初雪闲适的饭后休憩时间,尚未结束,他看向宝夕篱,意思是:你继续说。

夕篱吸来石几上的纸笔,用内力加热、化开冻住的墨砚。

梅初雪蓦然开口道:“你字写得不错。”

腕稳、杆直、墨饱,笔端极有韧劲,落在纸上轻重有度,梅初雪看着宝夕篱一笔一画地写,觉得很舒服:“书法与剑法,亦有相通之处。”

夕篱笑:“知道啦,一直记着哪!等我腿好了,我一定吃的饱饱的,上下两半内力一丁点都不少,我必将不遗余力、与你好好比上一场!”

笔停。

一个个古拙方劲的浓黑隶体。写的是:

“水中冰,冰中水,星月照耀水与冰。

“雪成花,花成春,冰花春水照镜子。”

夕篱问:“这歌后面还有半句话,你晓得么?”

梅初雪抽走宝夕篱指间笔杆。

笔毫尖锐如锋,在纸上缓急轻重地滑跃游走。

出乎意料地、又合乎情理地,梅初雪写的不是今世盛行的雅致楷体,而是行草。

字迹一如其人的遒媚飘逸。

行草于末尾接的总结句是:“元来我是你”;

梅初雪在开头添的歌名是:“冰花春水歌 ”。

梅初雪搁了笔:“这首童谣,据说是翻自古邛歌谣。邛崃山下的孩子,已经传唱了千百年。”

“古老是应该的。邛人一族,从未听说。”夕篱拿过纸张,“我以为,这首名为《冰花春水歌》的古邛歌谣,与冰元虫,有莫大关系。”

“你是为冰元虫而来。”

“我想解密冰元虫的制作、使用以及解毒和防御的方法。”夕篱向梅初雪从头坦白道,“我一开始,是想去扬州探霍姥太君的老巢。后来我偷听到梅冷峰、云千载和霍远光的谈话,知道了原来你们血梅崖,才是冰元虫的老家。

“我在船下偷听时,恰好,鸟儿要破壳了。呼,梅冷峰的剑气,好冰!我逃走时,又恰好闻见了你,我便朝你狂奔。感恩你收下了鸟蛋,替我照顾小鸟。

“我是为冰元虫而来,也是为我与你的承诺而来。我说过,我会先找到你,在你来寻我比剑之前。”

梅初雪点点头:“你闻的,比我看的远。”

以后的日子里,夕篱没一天能早起,被窝太软、太暖,在积雪的早晨睡懒觉,实在太安逸。

梅叶每天两次收拾好两笼食盒的菜肴,长尾每天上崖来送饭,永远警惕、永远满身凶邪气息。

夕篱每天接过小竹篮里的食盒,在石桌上摆好菜碟,与梅初雪各坐在石桌两端,一起吃饭。

冰瞳每晚飞上崖来,听梅初雪给它说“好梦”,它看夕篱仍是一只玩具,暂借给它主人玩耍。

梅初雪每天看看宝夕篱腿上的伤,结疤了,疤淡了,不多些日子,他二人就能比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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