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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鹰落痕声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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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剥得坑坑洼洼的老虎皮,如何吓唬得了千万年来逡巡于冰川雪原的凶残巨鹰;纵使夕篱披上完美无瑕的雪豹皮,亦瞒不过凌厉鹰眼——

尤其是在白天。

愈是食肉猛兽,愈不屑于“昼伏夜出”。

它们有的是强悍实力,它们就是要在“光天化日”下逞凶施暴、虐生掠死。

入夜,投在冰川雪原上的巨大暗影,数量骤减。从高空一道道降速飞行、愈趋规律和单调的轨迹里,夕篱嗅出了凶残煞气中的倦意与懈怠。

第一头发现猎物的云鹰,早就看见了雪地上猎物暴露出来的足迹,脚印很深、距离很远,肥美鲜活,是块儿好肉。

不止今天,它一直吃得很饱、很好,比起饱腹,它现在更想要的,是快乐。它悠哉悠哉盘旋于高空,时不时用它那巨大而恐怖的投影,笼罩过地上猎物。

第二头发现猎物的云鹰,怀着与第一头云鹰同样的娱乐精神,它不动声色地降低了飞行高度,却仍惊动了盘旋至它正对面的第一只云鹰。

第一头云鹰狠以戾鹰眼遥遥发来的威慑和警告讯息,第二头云鹰自然是看见了。第二头云鹰眼睛里满是快乐与轻蔑,它已经占住了最佳空袭角度,它就是要在第一头云鹰的眼前,掠走它的快乐。

第二头云鹰抢先俯冲下去——

几乎同时,猎物骤然加速、变向——

疾坠中,云鹰竭力调动身体每一寸肌肉,所幸猎物反应得够快、够早,给予了它足够的高度和时间来调整。庞大羽翼深深犁过雪地,激起高扬雪浪一层,双爪借势一蹬,振翅一扬,流畅而迅速的重新腾飞起来。

正当时,被抢了先的第一头云鹰正极速俯冲下来,尽管升空中的第二头云鹰侧翅躲避,擦身而过的激扬气流,仍将捕猎失败的云鹰刮得在半空中危险地翻了半个跟头。

第一头云鹰就是在蓄意报复!因为这是它先发现的猎物,因为这是属于它的玩物!

猎物竟然还能加速!

猎物闪身一跃,落入了大岩石后面。

从极坠速度上来说,第一头云鹰超过了第二头云鹰,于是它没能像第二头捕猎失败的云鹰那样,有足够多的高度和时间来调整。云鹰庞大又沉重的身体砸进雪地,震起雪浪千层。

云鹰溅了满身的雪,蹲在雪地上,有些发愣。

“哈……”捕猎失败的云鹰,听见了玩物的笑谑。小小玩物就跳跃在岩块间。云鹰拖着翅膀,往前扑腾几步,伸长脖颈,一喙啄下去,“铿——”,火星四溅,猎物安然逃之。

坠地云鹰仰天长啸。

愈是食肉猛兽,捕猎过程愈是安静无声。

该尖叫的,是遭利爪刺透的猎物!

云鹰逡巡于高空和旷茫雪原时,会发出或威慑、或自得、或略带倦意、或自娱自乐的鸣啸;唯有与同类搏斗时,才会发出如斯恐怖的暴怒嘶吼。

天上鹰群或响应、或狞笑。天空中所有夜巡云鹰,正式加入了这场娱乐性质的、数量压倒性的狂欢围剿。

溅起的雪点打在夕篱脸上,瞬息化作水汽。

夕篱四肢着地,如狼似虎,一路狂奔。

人体上下肢的骨头长度与肌肉力度,差异巨大,非常不适合四肢蹬地这一种运动姿态——

腿脚直立行走、奔跑、跳跃;

手掌执笔、握剑、运功。

人的手与足,分工明确,于是人立于万物之巅,手握智慧、文明、与生杀大权。

而当脚下失去了人工开垦出来的大道平路,当区区不足十里路的短途,竖立着陡峭起来,四肢攀爬、蹬跃,便成为了夜攀血梅崖的最佳姿势:

量级远超过腿部的万华内功,源源不断地运向双臂,夕篱臂膀肌肉猛涨、臂围暴增,远远从夜空中看下去,几乎不像个人了。

夕篱身着单薄春衫,背上青翠翠长竹竿仿佛一条招摇的尾巴。

夕篱浑身真气翻涌、热汽蒸腾,如同来去无踪的春风,撩拨着冰雪与巨鹰们嗜血的欲望。

在万华内功的加持下,四肢完美模仿出了兽的奔跑姿势,甚至超越了顶级猎食者的奔跑速度;

六感七窍,亦统统达到了巅峰。空中那一团团乌云般凝重的凶邪气息,夕篱嗅得一清二楚:

第三头自西斜掠,夕篱向左快闪;

第四头全力冲坠,夕篱往北瞬移……

第七、第八、第九头,三头巨鹰一起俯冲下来了!

在三头云鹰配合无隙的夹攻中,夕篱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夕篱毫不迟疑,径自奔入巨鹰们精确算计好的致命牢笼,“轰——”,一股凝集真气自夕篱后背心发射,声响不大,却威力恐怖地爆炸开来。

霎时间,冰石迸溅,强劲气流裹挟着雪水热汽,将三只巨鹰迎头灼伤、狠狠扇远——

这样凭空爆射真气,实在是种浪费。

人擅长利用工具。譬如弓箭,可以比鹰的爪、虎的齿,更快、更准地刺杀猎物。

又譬如,将手中的剑,与体中内功相结合,这样剑不仅能削、能劈,还能像刀一样砍、像长矛一样远刺、像鞭一样诡迹曲折、像万簇箭矢一样漫天散开——

力量与美,在剑客身上,实现了极致的展现。

但此刻,夕篱四肢如兽、贴地狂奔,他没有“手”来拔剑。他有的是浑身真气之无畏浩荡。

竿头白丝帕,在烈风中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头顶鹰啸愈沸。

本该快乐的围猎游戏,变了味;顶级猎手的尊严遭受重大挑衅,巨鹰们怒不可遏、誓要雪耻!

第十头巨鹰怒啸袭来。夕篱径直狂奔,蹬地、凌空、越过身下筑巢在冰岩雪洞里的鹰穴。

巢中巨鹰半醒半睡,突遭一道无声真气袭击,吃痛的同时,视野余光瞄到了一闪逝过的猎物身影,它当即怒吼、起身、振翅出巢、追击。

向上追击的出巢云鹰,无论再如何敛翅侧身,仍与俯冲向猎物的云鹰猛烈撞在了一起,二鹰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住身子后,眼神刺向彼此,狠狠瞪视一番,齐齐转过头去,朝共同的敌人追去……

夕篱已深入至鹰巢,攀崖之路,已过了大半。

前方,沉睡的巨鹰们,纷纷醒来。

头顶鹰网密布。一团团乌云,在反射着月光的莹亮雪原上,投下斑驳交错的黑影;一道道白色闪电,遥相呼啸,爆鸣着袭冲、砸坠、围掠向目标。

鹰群已经完全凶性大发,彻底丧失了理智。狂暴鹰袭间不容发、连续不断、不惜任何代价地漫天轰下!

夕篱亦完全放弃了嗅判、反应和躲避。他径自一路向上奔跑,他以浑身喷薄真气做成一面巨盾,做成一辆万箭齐发的重装战车,他化作大美无声的自由焰火,恣情地、一次又一次地腾空、爆炸——

夕篱以暴烈的回击,筑起绝对的防御。

鹰啸震天。云鹰们愈发焦急。再往上,便是血梅崖崖主的领地,唯有那“四头云鹰”才敢飞上去。

“咻咻咻——”

鹰落如雪,坠似暴雪,鹰群做着最后的冲袭。

夕篱灌涌进四肢及全身的内力,开始消减。

失算了。

高度不能简单地等于长度。

陆路或水路再遥远,空气也不会变稀薄。

夕篱不是梅初雪,可以本能的、一往无前地飞跃;夕篱也不是二师兄,可以本能的、无意识地做出完美防御。

夕篱全神贯注、竭力奔跑,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精准控制,在愈发冰冷稀薄的空气里,他的每一次剧烈运动、每一次真气爆射都要比上一次耗费更多的内力。

“咻咻咻——”

“轰——”暴雪如注的鹰袭,压榨完了夕篱最后一股爆炸开来的灼热真气。

夕篱抬头看向余下不到十分一的路途——

梅初雪站在崖上。

垂眸看着那一抹奇怪极了的身影。

速度极快、姿势极怪、内力挥霍得极其嚣张。

夜袭者背上竹剑绑着的白丝帕,飘飞成波浪起伏的曲线,随着攀登,波浪线条起伏愈发不规律、不稳定。梅初雪看出,宝夕篱的内力,正在加速耗尽。

“梅——初——雪!”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近得仿佛是自骨肉里传来。

脚下冰雪微颤。

这一次,宝夕篱的声音,不是通过青瓜味的清新空气传来,也不是通过东流的江水传来,是通过脚下古老的冰川传来。

“我——来——了!”

许是穿过了冰层的缘故,宝夕篱的声音听来,比以往两次,要阴冷低磁一些。

竿头白丝帕垂落。

真气耗尽了。

一头云鹰站在梅初雪身后,它被主人压制了太久,它等待了太久,终于,它自血梅崖上俯冲下来,幽幽冰瞳中,映出一张衷心快乐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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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双甜双臂夹身后摆,面向山坡身体低倾,真气凝于足底不断粘连、释放,一路向崖上狂奔。

头顶鹰群喧嚷,仍然处于兴奋状态。

“冰瞳出爪了,那鬼东西绝对没了!”值夜班的兄弟在梅双甜身后喊。

梅双甜头也不回,继续向上一路狂奔。

今夜并未轮到梅双甜值班。除了他,其余任何一个梅姓子弟,都不会上崖察看。因为毫无必要:血梅崖上,有师父,还有那个梅初雪。

师父和梅初雪,是唯二长久居住在冰室的人。

血梅崖上三十余间冰室,代表着实力的认可和荣誉,却并不宜居;剑神亲自用剑气雕凿出一间间冰室,但从不要求梅姓正宗子弟必须在此苦修。

其实梅双甜至今仍不能很理解,为什么梅林众人和梅姓子弟,要如此孤远“那个梅初雪”。

正如长在荒漠里的枯苗,梅双甜移来梅林后,短短五年,迅速成长得枝繁叶茂。他如今看上去,与那些从小生长在梅林的茁壮绿树,没什么两样。

梅双甜不理解,却也明智地合群。他从不参与他们对梅初雪的排挤行为,也从不对此表示反对。

梅双甜其实根本不在乎梅初雪如何,那个梅初雪,也无须他的关心。他是为了梅叶。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上山确认梅初雪和师父无恙,然后以最快的速下山告诉梅叶,这样梅叶便能继续安心睡觉,更不必裹上毡裘、夜乘云鹰来看“这个梅初雪”了!

夜袭怪兽在雪地上留下了诸多诡异痕迹,梅双甜在森林里生活了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足迹。

这鬼东西站起来,竟比老虎体型还要庞大!?

雪坑是云鹰俯冲抓捕失败、收身不及硬砸出来的,可那岩石上冻住的水花痕迹,又是如何形成的?

如此杂乱的雪坑、如此数量恐怖的鹰袭鹰落,雪地上竟无一丝血迹、这怪物竟然毫发无伤?

以梅初雪之眼力,他必定早已在崖上望见这头怪物了。

他为何不出剑?

因为他不屑给不执剑的、四肢伏地的怪物一个痛快的死亡?

他非要高高在上地、无动于衷地看着鹰群折磨、耗尽这头怪物最后的力气和希望,再冷眼旁观它变成冰瞳巢里的又一具冻尸?

无怪乎他们有些人如此恐惧那个梅初雪,他们说,那个梅初雪,不是人,他生来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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