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在一起的光芒又明亮了些，散发出阵阵的暖意，包围着她身旁的三人。

苏时聿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秦永舟愿意带自己来见母源之体，毕竟自己还是算个外人。

“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是你们可以感受到她的意识。”

沐浴在暖洋洋的光芒下，莹转的光芒仿佛亲近之人的拥抱，站在那里，她就会向你传递温暖的爱意。

她依然爱着她的孩子们，毫无保留。

她只是一团光芒，谁都可以把她拿走，她对一切事物都没有防备。

“当初，神教无意中得到了她，把她的光丝一根根地抽出来做实验。因为精微可以传达情绪，所以接触到她的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那是比把手指一根根剁掉还要痛苦的感觉，但是，神教的人没有停止残忍的行为，还把精微的光丝用来恶意地控制他人。”

说到气愤之处，秦永舟忍不住开始哽咽，当初他把精微救出来的时候，她传达出来的痛苦他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来。

精微的光束在空中流转着，缓缓地朝秦永舟靠近，仿佛一双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

“谢谢你，精微。”秦永舟从情绪中抽离，精微在用她的行动告诉他，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为她感到难过。

在多年相处中，秦永舟每天都会来和精微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精微也渐渐掌握了一些和他交流的方法，只不过她就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交流起来有些困难而已。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秦永舟耳畔，裹挟着温暖的光，他从轻和的哑语中解读出了精微的话——

“她说，她很喜欢你们，想要送你们一份礼物。”

“沙——沙——”

周围的草木开始欣悦地舞蹈，两团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许胤和苏时聿。

一切都变得充满希望起来，心灵仿佛被洗涤得清清楚楚，如同明镜一样，他们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自己，也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未来。

浑身上下都被温暖地裹起来，一瞬间似乎回到了生命的初始点，每一步都是在往前走。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在母体的怀抱中扎根。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们的生命不过万千轮回中的沧海一粟。

从漫长的孤寂中，他们触及到了精微眼中的世界，那是万千奥妙共存的宇宙，存在着人类科学无法想象的玄机。

在其中，他们看见了人类，看见了自己。

人类本身就是不同的，他们的不同点在于，在□□之外激发了四维的思维。

思维不局限于人类，只要人类想，思维可以瞬间到达任何时间的任何地点。比如它此时可以出现在太阳上、月球上，也可以出现在原始人时期或者历史上任意一个朝代。它不是人类，它只是利用人类的感官观察这个世界。

用人类的话来说，地球表面，它是二维的，因为上面任意一个点都可以用横轴纵轴的方式表达出来；而地球球体本身是三维的，因为上面的点需要用横轴纵轴以及竖轴表示。但是思维不一样，思维不是指大脑，它无法用以上的方法表达出来，它是一种超脱了时间与空间的四维存在。

但是思维也有能力的差异，有的思维能够通过□□观察得更多，从而具有更多的思考能力，可以更加轻易地回溯与穿梭，它们的想象力更强，所有的画面在它们面前都历历在目。

而有的人类没有思维，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生活在别人的命令里，这不是他们的问题，只是还没有四维生物寄居在他们身体里罢了。如果有一天，这些人突然“开了灵智”，实则是思维找到他了。

人类本就是两种生命体的结合，他们却一直在用三维的身体去寻找四维的生物，殊不知四维一直就寄居在他们的大脑里。

毕竟，人类常常拿着眼镜找眼镜，不是吗？

即使仅仅只有一瞬间，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成百亿倍地被开发，智慧的灵光被播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谢谢。”

精微无法直接带给他们思考，她选择让他们去浏览法则的方式，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所以……精微给我们的礼物是启迪吗？”

秦永舟轻笑了一声，伸出双手想要握住精微的手，却只能任由光丝从指缝中溜走。

“她的礼物，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珍贵很多。”

顺流而下，原路返回。秦永舟说他还要再陪精微呆一会儿，就让许胤和苏时聿先回去了。

河面上的薄雾如同轻纱，在光的照射下逐渐地消散。微风拂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眠意，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温柔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河面清澈见底，几尾鱼摇摆着尾巴在水中游动，它们也是精微的造物。

记得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秦永舟让他俩在小河里洗澡，当时太累太脏，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坦诚相见了。再一次独处走在河边，微妙的羞耻感缓缓涌上心头。

河边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在河水的冲刷下变得十分圆润。苏时聿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用手擦拭了一下，然后让许胤坐在上面。紧接着，他自己也在许胤身边坐了下来。

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两人相互依靠，看着周围的风景，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脸上。

他们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我现在感觉，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许胤感叹道。

刚才从精微那里接触到的事物实在是太抽象了，他甚至不能准确地描述出那种感受。

“我刚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自己了。”苏时聿附和，精微让他感受到的不仅是苍茫宇宙的变化，还有对自己、对他人、对生命的看法。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许胤顿了顿，继续说到：“你和神教其实关系不浅，对吗？”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浅褐色的瞳孔里装满了对方的身影。

苏时聿似乎并不对许胤的提问惊讶，他们接收消息的渠道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隐秘的，可能是秦永舟对他说了什么，也可能是精微让他看到了什么。

他并不想欺骗他，可是他又难免担心许胤知道他和神教的关系后对他疏离。

“我想听你亲口说一说。”

好吧，看起来他不能再逃避了。

“还记得我被关起来做腺体实验的事吗？”苏时聿有些惆怅，但是这是他逃不开的一个话题，“神教现在的领袖，他以前和我一样是被实验的一员。”

“那个疯狂的实验家，他让我们称呼他为‘老师’，他把成功的实验体和失败的实验体分为不同的组，而在那个腺体融合率最高的组里，有两个人，就是我和他。我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后，他也逃出来了，我不知道他用怎样的手段成为了神教的领袖，但是显而易见，我并不赞同他的观点，所以没有加入他。”

说出这些话后，苏时聿在内心深处竟然感觉到一种轻松，这些事他一直不敢和许胤讲。许胤心思重，他担心对方会把他划入神教一伍。

“那……你会帮我对付神教吗？”许胤再一次发出询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我会帮你达成一切你想完成的心愿。”

承诺一字千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许胤闭上眼睛，感受着光的温暖。苏时聿则轻轻握住了许胤的手，细心聆听着他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平静中，苏时聿也缓缓把自己放松在大自然里。他其实很少能感受到放松的状态，因为身体的原因，每一刻靠近许胤的分秒都是煎熬的。他对他的信息素实在是太敏感了，许胤常用的阻隔贴根本断绝不了他对信息素的感知。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是否占据主导地位。两个聪明人的交流才是最困难的，他们都知道对方想要的东西，那迎合是否变成了假意，或许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但是苏时聿只坚持一点，就是他离不开许胤。他的腺体经过了改造，随着年龄的增长，改造后的腺体也在不断变化。他最清楚自己的状况，如果长时间地离开许胤，他一定是最受折磨的那个人。

这种时候，喜欢与不喜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够留在许胤身边，他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他。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精微在他们身边低喃。

“对了。”许胤出声，有些好笑地看着身旁的人，“你发现了吗？我爸姓秦。”

“所以，秦光老将军是你的……”苏时聿一下就联想到了秦光。

“他是我的亲爷爷。”许胤决定要坦白一些事情，“我以前的名字其实是秦胤。”

对于姓名的坦白，看似微不足道，但对于苏时聿这样水平的人来说，他是可以通过秦胤这个名字找到很多讯息的。许胤是在变相地将自己的另一面展现给对方。

但是许胤也有自己的私心——

既然苏时聿知道了自己与秦光的关系，那不管怎么说，他也会暗中保护秦光的吧。

这已经脱离了博弈的范畴，许胤是真心希望苏时聿可以成为自己人。

这时，微风瞬间变得剧烈，一阵狂风席卷，把几根树枝折断。风势如狂如怒，犹如一群无形的野兽，在树枝间疯狂地咆哮，撕扯着每一寸树林。

原本平静的河水也被掀了起来，河中的游鱼不住翻跃，水浪一波一波地拍打在他们脚边。

“发生什么了？”两人瞬间警觉，抛却所有的旖旎，在巨大的风势中艰难站了起来。

他们相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即刻出发。

他们都知道此时要去找什么——精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