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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探市舶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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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晒得院子内的植物都蔫巴巴的,夕染垂着脑袋跟在刘妈妈身后,估摸着公主今日召见她,还是为了船运的事。

季姜公主靠在软塌上,失神的拨弄着小几上的冰块。

“公主,人带来了。”

公主抬了眼皮,将银果叉捏在指尖,一言不发的打量跪在地上的夕染。

屋里一片静默,夕染心下有些忐忑,思量着公主恐怕不只是询问船运的事。

公主盯了夕染半晌,收回目光唤人将疯癫的李相公带了上来。

李相公没有了往日的形状,逢人就拽着说他在海上飞,“那女妖八条腿,在船上飞来飞去,既能呼风又唤雨,还能召来雷电,闪电能照瞎人的眼睛。”

夕染仔细回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李相公嘴里“八条腿的女妖”说的正是自己。

心里暗暗鄙视他,胆小且眼力不佳,衣襟上的飘带竟能被他看成腿,实在辜负了她用心搭配的夜行衣。

刘妈妈得了公主眼色,将李相公拉了下去。

“这上都城里,谁能呼风唤雨?”公主冷声质问夕染。

夕染正了神色,坦然回答:“据奴婢所见,上都城内仅奴婢一人能做到。”

公主颇为欣赏夕染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奇她要如何解释,“李相公为何会疯癫?”

夕染歪着脑袋作仔细回忆,想了会儿才慢慢开口:“昨日奴婢前去码头查看天气,没承想碰见了李相公。”夕染不动声色抬眼瞄着公主的脸色,“他引奴婢去船上,说是船都停在近海。我俩就乘了小船,却不想海上风浪来得急,许是,吓着李相公了?”

公主听完夕染的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略挑起的眉头却若有似无的放松了些,公主撩起小几上的茶盏继续问夕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夕染暗自琢磨,方才公主的问话不过都是在试探她究竟有几分真,铺陈至此才问了最关心的话,面上虽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但自己若是答错,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夕染斟酌着开口,“李相公确实说了不少浑话”,她一边打量公主的神色,一边接着说,“李相公说公主在河渠上用碾硙克扣了不少粮食,裴翁他......”夕染声音低了下去,像在努力思考要不要把李相公的话说全。

“裴翁怎么了?”公主眼神锐利的朝夕染射来。

夕染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裴翁很是头疼,如今粮食克扣的越来越多,要的船也越来越多。到头来他也只是赚一次钱,怎么算都很亏。”

公主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泛白,咬着牙恨恨说,“好,很好。”

这事往小了说是公主以权谋私,往大了说就是勾结外贼。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把这赚钱的法子藏起来,李相公三言两语就给捅破了,自然是生气的。

公主胸中怒火中烧,猛地拍案而起,将桌上的茶杯拂落在地,碎片四溅,茶水洒了一地。公主冲着刘妈妈怒吼,“立刻派人去杀裴瓮!现在就去!”

夕染拦住了刘妈妈的去路,冷静的劝解公主:“公主息怒,裴瓮杀不得。”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本宫做事?” 公主怒视着夕染,恨不得将她一道杀了。

夕染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缓却不容置疑:“公主,此时杀裴瓮并非明智之举。”

“公主您听听她要说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刘妈妈适时递上一碗茶水,一手为公主抚背顺气。

见公主没有反驳,夕染才缓缓开口:“裴翁是市舶司的人,原是与碾硙扯不上关系的。若公主此时杀了他,便是教天下人都将你们联系在一起了,不如先想法子将人调走。一来可以换个信任的人,二来裴翁失了职位,能仰仗的只有您了,想来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公主凝神细听夕染的话,她的呼吸逐渐恢复了平稳,“明日,本宫便让人写奏章,请求将裴瓮调离。”

夕染松了口气,裴翁的命算是保住了。

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询问夕染:“你承诺本宫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夕染恭敬地回答:“奴婢掐指算了,三日之后便可动手。只是,这几日还需准备些东西。”

“叫刘妈妈准备便是,无需问本宫。”公主神色疲累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脑袋半眯着眼养神。

“为了确保法事顺利,需在府里各处秘密安置黄金百两,丝绸十匹,用以引来太阳神力。但为了避免府中下人贪婪而破坏法事,奴婢请求在法事当天,各院的人都需要禁足院内”。

公主微微颔首,“准了”。

阖眼养神的公主,并没有看见夕染噙着笑意的嘴角,以及她眼里的漾起的兴奋。

夕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萧徐行见到她送上的大礼会是什么反应。

天刚微微亮,公主便带了面首们出门游玩。

裴翁调任的消息传到夕染耳朵里的时候,她正领着风禾把法事要用的物品往各门房送去。

夕染看着拎了一堆东西的风禾,居然还能腾出手嗑瓜子,颇为好奇,“风禾,你的月例够你吃喝吗?”

风禾撅起嘴抱怨,“那自是不够的,要不是刘妈妈晚上偷偷给我开小灶,我怕是早就饿死了。”

“今日晚上院内要禁足,你不如去刘妈妈那过些嘴瘾?” 夕染认真的建议。

风禾咧着嘴压低声音冲夕染说道:“今日公主不在府里,刘妈妈就给我做了一桌好菜,等天黑我就去。你要同我一起吗?”

夕染摆摆手,调笑着拒绝道:“我去了你便不够吃了,你就自己在刘妈妈那边吃美了再回来罢。”

原以为裴翁调离市舶司的调令需要几日才能下来,没想到公主的人手段如此麻利。为免夜长梦多,趁着新人还没到任,夕染决定夜探市舶司。

天刚擦黑,夕染就接过风禾手里的扫帚,将她赶去了刘妈妈那里。

风禾雀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夕染才紧闭房门换了衣服。

上回李相公说她是八条腿的事,让夕染耿耿于怀,这回她仔细打量了身上的衣物,确定没有飘带才从屋檐跃上房梁。

夕染悄身闪进裴翁的屋子,打着火折子翻过一排书架,才终于在匣子里看见了行船文书。

三月,初五,荣光阁,一船,粟米五百石。

三月,十五,荣光阁,一船,粟米七百石。

……

荣光阁便是公主用来跟北荣交易的船行名字。

文书上一船记录运载五百石粮食,实际却载了一千五百石。船开出码头之后,卸下一千石放进外海锚地的船里,这样一艘船的文书变成了三艘船的文书,多出的两船神不知鬼不觉就去了北荣。

夕染忽然想起宁县破城那日,北荣熬了稀薄如水的粥,那散发着腐烂酸气的粥,却引来饥民们争抢。

她眼眶酸涩,比那日亲眼目睹更甚。

压下心中不适,夕染合上文书,继续翻找。

仅凭文书远远不够,她还需要找到与之对应的称重记录,才能互为佐证。

夕染在角落里一个个翻找,耳边恍惚间传来脚步声。她当即熄灭火折子,将自己隐匿在黑暗里。

一个黑衣人闪身进入屋内,直奔行船文书。那匣子里的东西早先一步被夕染拿走,黑衣人见里面空荡荡,身形一顿。

犹豫一会儿他就转身便朝里走去。黑衣人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直奔靠墙的书架。

他拿着火折子越来越靠近夕染,夕染匍匐着往旁边挪去,在他跨进墙角的前一秒躲了开。

夕染长舒口气,望向背对自己的黑衣人,却见映照在墙上的火光在静谧的屋内狠狠晃动了一番。心下大喊不好,转身便要逃跑。

那人一个翻身追上,反手掏出腰间的短刀朝夕染刺去。

她往后一撤身,撞翻了书架。

声音引来了巡查的侍卫,黑衣人见势不妙,扭头逃出门,顺手将门反扣上。被关在屋内的夕染忍住骂人的冲动,踹开窗户飞身追了上去。

侍卫们举着火把很快追了过来,夕染跟在黑衣人身后一前一后在屋檐上翻飞。

“捉住他们!”带队的首领将夕染和那黑衣人认成了一伙,朝着她便射出一箭。

眼瞧着要被射成筛子,夕染心一横,飞扑到黑衣人身上,箭头贴着黑衣人的手臂飞了出去,两人齐齐滚下屋檐。

夕染捏诀点燃了旁边的枯草堆,火势很迅猛,瞬间将自己与黑衣人关在了院里,夕染引了水汽裹住自己闯出了院子,溜之大吉。

辛亏今日府内禁足,才没人看见灰扑扑的夕染。

她换了衣服,,故作庄重地在各门房前焚烧符纸,随后寻了个隐秘的角落,将夜行衣也一并付之一炬,不留痕迹。

夕染开始高声诵念咒语,步伐中带着一种刻意的张扬,边走边摇晃着手中的铃铛,恨不得让全府都知道她开始做法了。

一路游走,不消一会儿就来到了公主的寝殿。

确认四周无人后,夕染捏起诀引了一道天雷劈在寝殿旁的大树上,树枝瞬间烧了起来,燃烧的枝桠纷纷坠下,“来人灭火!”

夕染将院内的人唤了出来,她偷偷又引了一股风助长火势,霎时间院内乱成了一团。

管家匆忙跑来,身上的衣衫还没穿戴好,见院内火光四起,他嘱咐了婆子们,扭头冲向了账房。

夕染站在廊外,瞧着管家撇开众人,独自跑进屋,紧张的查看了床下的匣子。见东西完好,才放下心来。

待管家离开,夕染悄身进入屋内,拿出他床下的匣子,翻着里面的东西,夕染不由感叹,“富贵人家果然都喜欢在床底下藏秘密。”

将东西装进包袱里,夕染趁着府内众人不觉,跃上了萧府的房梁。

萧徐行的院子不大,整个府里很是冷清,只他的书房里点了两盏小灯。

昏暗的烛火映照出他消瘦的身影,他坐在桌前看书,不时写下几句批注。

夕染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遒劲有力中又带着些潇洒恣意。那字远看像是一块柔软细密的丝绸,走近看却发现竟是烧制的陶瓷。

小丫鬟端着盆进门,唤他洗脚。

徐行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笔,推着轮椅来到小厅里。

丫鬟替他挽起裤腿,露出布满伤痕,枯枝般的双腿。

那冒着热气的水将他双脚烫得通红,他却毫无知觉得抱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丫鬟红着眼睛替他擦了脚,退出门去。

院里的妈妈捏了她胳膊,让她把眼泪逼回去,“你可别在相爷面前哭,惹了相爷想起伤心事。”

小丫鬟抱怨道:“我也不想啊,可一见相爷腿上的伤,我就忍不住想他这十七年是怎么过的,眼泪就止不住。”

妈妈暗自擦了眼角的泪,将小丫鬟领出了院子。

夕染轻轻的落进徐行书房,将市舶司的文书,还有公主府的账本都放在他书桌上。

厅里,徐行捧着书靠在靠垫上已然睡去。

夕染叹口气,替他吹灭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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