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暖夏回家并不是收拾那本随身背。

而是要将重要的证件整理起来随时用于搬进“婚房”。

在时暖夏的眼里，他们两人的结合就和圈内那些联姻夫妻一致——

因利益结合，但也是真正的夫妻。

同居一事对她来说并不意外，两人约好了时间再见面，纯当喝下午茶。

简单把一些资料整理齐全，差不多出门时，楼下的时景科和唐倩坐在大厅中央喝茶。

“要去哪儿？”

时暖夏脚步一顿，脸色疑惑。

“今天一定要出门？”

时景科睨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对方投来的狐疑目光，顿时皱了皱眉，略有不满地放下茶杯。

杯底与桌上的大理石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砰”响。

“怎么，我是你的父亲，现在你连告诉家人行程这种事，都不愿意了？”

时暖夏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原因，只好模糊地回答一声：“去一趟咖啡厅。”

时景科一听就联想到那天的相亲，迟疑了半刻，却还是面上一喜：“上次相亲的人里有后续了？你们要见面？”

她点点头，反正喻左傅也是她的相亲对象不是吗？

虽然现在连结婚证都领了。

“那你别耽搁快去吧，到了地方让司机给爸爸报个平安。”

时景科甚至赶紧让司机接她过去，在车上司机也高兴地说：“就该这样嘛，父女一场，哪有什么隔夜仇？”

时暖夏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今天家里来人了吗？”

司机一愣，摇摇头。

“早上我接夫人去了，没留意时总的情况呢。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

时暖夏默默地转去窗外，心想也许是她的错觉。时景科什么时候对她大发“父爱”问起行程，还要司机报平安了？

平时至少要刺两句不务正业或者胡搅鬼混……

是之前在相亲上的“听话”，让时景科对她的态度变好了？

-

喻左傅本想接时暖夏，她在微信里告知了司机接送出门，没让喻左傅过来。

等时暖夏到了店门口，喻左傅早就在外面等着了，旁边似乎还有一些女性时不时瞥向他那边偷偷看一眼。

长大以后他似乎一直都这样。礼貌，绅士，不管做什么都无懈可击，看得时暖夏都自相形愧。

都是富人圈里出来，原来也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想吃什么？”

男人靠在落地窗边靠近的展示柜附近，小声看向时暖夏。

“这次，算不算是相亲的小约会？”

时暖夏一噎，想到包里的那本结婚证。都结婚了，他们这种情况还能算相亲约会呢？

但她也没拆穿，喻左傅只点了一份，她看着商品太漂亮了点了两个甜点，各自又点了饮品。

蛋糕微甜却不腻的口感与优质动物奶油里那股浓郁的香气裹挟而来，时暖夏下意识地坐直，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正好对上坐在她对面漆黑的一双眸子。

像是一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坐在旁边正好奇地看着一只明明更弱小的动物，在他面前却吃得津津有味。

“喜欢？”

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时暖夏一怔，回过神来对着他笑了一声，有些干巴巴地点头应道：“很香，这家的奶油我好喜欢。”

“下次我们再来尝尝其他的？”

“好。”

时暖夏点点头，两人再次陷入无言当中。

她甚至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有什么新话题，只能默默低头吃完。

他们现在的感觉还挺怪的。论法律，他们是最亲密的法定夫妻，实际上他们又没有夫妻感情。

早上吃的私家餐厅还能有大厅中客人的聊天遮掩一部分。咖啡店的人流不多，有小部分人群拎着轻薄的笔记本办公，其他人即使坐下来谈笑，声音也很小。只剩店内抒情R＆B的背景音百转千回地缓缓传来。

显得他们两人更安静了。

时暖夏有些逃避地低下头，莫名想起她之前和喻左傅高中食堂吃的那顿饭。

当时高中的学费与书杂费能通过成绩优惠减免，但伙食费要自己花钱。

偏偏根据减免力度，她考的是圈内富家子弟去得最多的一间私立学校，而私立与私立之间也有一道无形的隔阂。

为了配合这些公子哥的伙食，学校不仅有普通食堂，还有专门设立的几家餐厅请来米其林与五星酒店主厨掌勺。即使是普通小孩的食堂餐厅，价格也比其他学校领了补贴的食堂高几倍。

恰好时景科那段时间忙着公司事务，经常早出晚归，和她几乎没有见面的时候。每个月当她走到继母唐倩的面前，向她“讨”每个月伙食费时，都必须接受唐倩与继妹时颜宛的冷嘲热讽与厌恶的眼神。

——时景科在别墅里永远看不到的那种眼神。

时间长了，即使再包子的人也开始受不了，时暖夏干脆和学校申请勤工俭学在食堂里兼职，食堂最后吃剩的一部分她可以最低价打包，省下一笔钱。

就在她终于因劳累过度导致免疫力下降而发烧的一日。食堂的组长阿姨见时暖夏面色不好，便让她赶紧去休息，临走前还想让她打包些菜回去吃，这样就不用再花钱刷卡了。

时暖夏摇摇头：“谢谢阿姨，但我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

主要是之前的工资还没出，也还没到剩饭剩菜的时候，如果阿姨这个时候给她打饭，查到监控只会被罚款。

捂着肚子走出来的时暖夏恰好撞上打了饭的贺开泽。

喻左傅在旁边似乎站在原地良久，时暖夏没抬头去看他，便不知道当时他在想什么。

却听见他忽然开口：“抱歉，也是我们没看见你在。”

“哈？喻左傅你不是……”

“走吧，”话音未落，喻左傅忽然打断了贺开泽的话，伸手轻轻拍过时暖夏的双肩包，空荡荡的包里隔着她略微滚烫的皮肤。

喻左傅示意她跟上：“我们带你去吃饭。”

当时的她吓得连连摆手，两人僵持的时候还是贺开泽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

“得了，就你们在这纠结半天还吃不吃了？赶紧走吧，多大点事儿？就让他请！”

时暖夏这才被半推搡着跟着两人去了食堂，自知理亏，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最后到了食堂她也没把请客当真。就在找哪个橱窗的菜最便宜的时候，远远看见喻左傅端着食盘走到她面前。

回忆一点点从当初那个学校的饭堂，回到了现在长大后，两人坐在这家咖啡店里。

那个时候的他们也像现在这样，话不多。

时暖夏忽然愣了愣，仔细想想，当时喻左傅挑的……好像都是高蛋白质含量或者容易入口的面食，而且还带了很多水果，里面有一罐看着格格不入的黄桃罐头。

是当时的她最需要的黄桃罐头。

她为了便宜挑走简单的面食，但里面也是用的最新鲜现熬的鱼汤和现炒浇头，如果不是喻左傅付钱，她整个高中没有一天买得起这一碗。

喻左傅愣了愣，下一秒接过她没吃的饭菜拿去吃了，等离开之后还把黄桃罐头塞进已经有些战战兢兢的时暖夏怀里，让她带回教室。

时暖夏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当时送来的东西，好像都是感冒发烧或者流感人员建议吃的食物？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

她和喻左傅又不熟。

时暖夏下意识地咬了咬勺蛋糕的小木板，小心地睨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喻左傅面前的甜品早就已经吃完了，旁边只剩一杯和她同款的拿铁咖啡，却喝得比时暖夏慢一些。她已经喝了近半，而喻左傅的杯子还剩三分之二的量。此时正拿过咖啡店里面摆放着的几本书翻着。

她觉得尴尬，对方反而神闲气定地照常看书，吃喝不误。

“喻左傅。”

她忽然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一起吃饭的那件事吗？”

“嗯？”

男人抬头，鼻息哼出的声音轻得似水般温柔，差点让时暖夏没听出来是他。

喻左傅看向她的眼睛：“怎么了？”

她找话题似地笑了笑：“没，我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其实在高烧。但多亏你当时请我吃东西，特别是那个黄桃罐头，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我就已经舒服多了。放学前去医务室拿了退烧药，第二天就好转。”

“我都差点以为你知道我生病了呢。”

时暖夏也就是憋着，说出来之后神色轻松，也没有在意过喻左傅的答案，飞快吃完最后一口剩下的慕斯，拿过旁边的拿铁：“要不，我们今天去看婚房？”

喻左傅一愣：“今天？”

她懵了：“你之前和我提……不是想今天去看吗？”

忽然，时暖夏有些神色为难：“不过我现在的住房公积金基本没多少……”

存款也基本……没有。

不然就让时景科看在喻家的份上出钱吧？反正他都玩封建联姻这套了，那要个“嫁妆”，魔法对轰一下也不奇怪吧？

“——不急。”

男人合上书本，嘴边隐隐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过两天我找些地方先让你挑挑？”

时暖夏嗯嗯两声：“你能谈吗？要么到时候你和时景……你和我父亲谈，让他出吧？”

“你薅一点我家好了。”

最好把现在这个别墅买下来。

如果从喻左傅手上“赎回”这个房子，至少比放在时景科一家四口那边安全多了。

两人一边走去结账柜台，周围寂静得只剩下的手机付款的提示音。时暖夏突然听见喻左傅在走出咖啡店门口的前一秒，很轻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

她以为是喻左傅应了她那句让时景科出钱的事。

-

喻左傅在即将开口说接送时暖夏的前一秒接到了公司电话。

还没等他拒绝，时暖夏立刻表示让他去处理。

“我打电话给司机就好，我保证！”

时暖夏眨眨眼睛：“到家我会给你报平安的。”

喻左傅只好作罢，而电话那头通知老板的秘书明纪，已经背地里汗流浃背了。

两人各自离开，时暖夏看向湛蓝的天空，深呼吸一声。

忽然感觉心情异常地好，便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围绕着咖啡店附近的一处广场里散步逛了逛。

就在准备离去的前一刻，背后有道声音，叫住了时暖夏。

她一回头，怔了怔。

“……方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