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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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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濯随侍从去了前堂,刚踏进去一只脚,就听到杨竣骂道。

“磨磨蹭蹭的,让客人好等!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杨濯低着头没有看父亲,不满地撇了撇嘴,落了座。他虽然对父亲心生不满,但多数时候也只是忍气吞声,不敢与父亲正面较量,毕竟父亲的地位和威望摆在那。

“这位便是令郎吧,我观其言表,就知道这小子日后一定是个中翘楚!杨司空,你这儿子不得了,厉害厉害。”

爽朗的声音从东边的席子传来,杨濯抬起头,陈荣咧着大嘴,对他露出湛湛的笑容,两排大牙亮闪闪的。

“呵呵,大将军过奖了,阿濯哪里堪配这样好的评价。他要是能安心读书,不须我费心,我早就高枕无忧了!”

杨竣笑着拱了拱手,说到后半句时面色稍滞,瞪了杨濯一眼。杨濯耸了耸肩,慌张移开视线,又低着头玩弄挂在腰间的玉饰。

婢女们鱼贯而入,端着热酒和菜肴进了正堂。杨濯往前靠了靠,伸直了脖子往婢女端着的漆案瞅。左手的漆盘里分别装了胡饼,右边的则装着牛炙。漆盘旁边还有一个盛着牛白羹的漆碗,正热腾腾地冒着白汽,旁边附以装着醯醢的小漆盘。食案旁边放着小火炉,小火炉里盛着炭火,方便客人随时煮食或是温酒。

侍女用匕盛起了酒。陈荣举起盛着热酒的耳杯,笑呵呵道。

“杨司空,今日你我难得一聚,某先干为敬了!”

杨竣拂了拂衣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回了一礼。

“在下也敬大将军一杯!”

陈荣放下酒杯,没有看向杨竣,而是侧目看着杨濯。他专注地凝视着杨濯,那目光似是在探寻。以至于一旁的杨竣紧张地捏紧了耳杯。

袁夫人循着陈荣的目光看过去,发觉是落在自家儿子身上,刚开始还以为儿子又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确认过没有异常后,她只想赶紧将陈荣的注意力从儿子身上转移,免得杨竣误会,引发他们父子争端。

袁夫人坐在杨竣一旁的榻上,吩咐侍女赶紧准备热酒,又摆出主妇招待客人的样子,对陈荣温言道。

“大将军不妨用些胡饼,这些都是后厨刚做好的,用的肉馅都是新鲜的。”

陈荣回过神。

“嗯。杨夫人,令郎年岁几何?入学否?”

袁夫人愣了愣,与杨竣四目相对片刻后,夫妻二人交换眼神后复答道。

“过了六月就满十三了,前段日子我还和司空商量着他入学的事,正打算把他送回弘农的乡学去呢。”

“为何是弘农,而非洛阳。洛阳高士云集,学风浓厚。太学虽遭焚毁,如今也已在重建了。你们夫妇二人在洛阳,忍心将一个十三岁的娃娃独自一人留着弘农,让他自力更生?若是让他和你们一同留在洛阳,一来可享天伦之乐,二来求学方便。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吧,小阿濯?”

陈荣抬了抬粗黑的眉毛,笑着望向杨濯。抓起耳杯又啜了一口,他倒是挺喜欢杨家酿的酒,味道醇厚。

杨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飞快地瞥了父亲一眼,见父亲面色阴沉,目光凝肃。他便知道这回什么都不能说,遂压低了声音,嗫嚅道。

“儿子一切听从父亲。”

这其实并不是他本意。比起弘农老家,他更愿意待在洛阳。洛阳有的东西弘农可没有。洛阳城里的人和景每天变着花样,而弘农无论过去多少年还是那副简朴而无聊的老样子。那里的人文绉绉的,也不会说有趣的笑话,保守得像陈旧的竹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发了霉也只是由着它腐烂下去。

他不想过这种无人问津的日子,这种每天就对着一堆书简摇头晃脑的生活光是让他想想就头皮发麻,更别说在那待上个三年五载了。

杨竣对儿子的回复非常满意,松了一口气,舒展了皱缩的眉毛。他勾了勾唇角的胡子,牵起不失礼仪的笑意。

“大将军。他平日里就贪玩,从来不见他对学业上心。回了弘农还能让他静下心.....”

“我看不必了,杨司空。你前几日不是刚给他订了一门亲事,还是和董家的亲事。听闻董成只有一女,不如你直接将你儿送去董家,反正再过几年你儿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陈荣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出言打断了杨竣。语气也随着他嘴角的幅度沉了下来。他今日来的目的一是和杨竣商讨案子对策,二是来为大皇子日后拉拢人才。

没料到这个杨竣是个老顽头。陈荣不过想他儿子给大皇子伴读,这杨竣倒好,像母鸡护崽似的将儿子死死捂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怕陈荣叼走他心爱的儿子。既然不肯答应,那之前答应的好处他杨家一样别想拿!

“大将军何出此言......”

“杨公子,听说你和那董娘子已在宴上见过一面了。你看,这婚约也订下了。再过不久你们就是夫妻了。日后便有人为你穿衣添饭,岂不美哉?”

陈荣笑道。

“我才不要什么妻子。我和她只见过一面,连她脾气秉性都不知,怎么能算得上是夫妻?就是白送我我也不要。”

杨濯猛地抬起头,皱了皱鼻子,抬高音量道。他有些心急了,没有顾及说出去可能带来的后果。不用想也知道父亲一定阴森森地看着自己。他不敢看,知趣地低下了头。

然而父亲出乎意料地沉默。杨濯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勇气油然而生。

“呵呵,好小子。那你不读书,除了成亲还能做什么?”

陈荣接过了他的话。

杨濯这回说话不是缩头缩脑的了,他挺直了胸膛,中气十足地回应道。

“圣人有云: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我要读书而后扬名立万。”

陈荣拊掌大笑,不停地称赞。

“好!就等你这一句。既然你说你要读书,那我准你入宫为大皇子侍读。不知杨司空意下如何?”

他这回终于望向了杨竣,蒙睃而视,眼里含着笑意,却不是纯粹的笑,像雪里夹着沙子,远看是鹅毛般的纯白,往近了瞧却是雪里面隐隐约约透着些黄的沙,粗粝得硌人。

杨竣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熟悉这些人情套路,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波动。他坚持从容不迫的笑意,镇静答道。

“能伴大皇子左右,是犬子的福泽。在下替犬子谢过大将军了。”

杨竣目光微动,笑容越发深沉,顿了顿,缓缓道。

“只是阿濯一向贪玩,还要劳烦大将军多多上心了。凡事不宜操之过急,这些琐事不如待到饭后我们再细细研讨?”

陈荣应声,二人相视而笑,杨濯只觉得二人表情古怪,言语间似乎隐隐透露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饭后径直去了书斋,父亲那番暗藏弦外之音的话像一只猫挠着杨濯的心窝,叫他痒痒的不得心安,他非要探个究竟不可。

等到二人进了屋,他便像一只猫似的趴在窗口下,耳朵贴着窗口的缝隙,细细地捕捉着每一个字节。听了大半天,也只听到什么要扩建庐舍,增加西坊人手。

他觉得无趣,蹲在这半天却只打听到一些再无聊不过的事。拍拍衣摆,刚起身准备偷偷溜走却被人从后面揪住了耳朵。

回首却对上袁夫人那张嗔怒的脸。

幸好不是父亲。他暗暗庆幸。

杨濯张着嘴摆出痛的口型,又是挤眉弄眼的。袁夫人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却拽着他往远处走去。她回过头往书斋望了一眼,确定屋里的人应该听不到后,开始了絮絮叨叨的训诫。

“你不在你屋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还嫌你父亲不够生气?方才你父亲在筵席上已是面色不悦了,如今你还要惹出这些是非,莫非是想吃你父亲棍子?”

“不敢不敢,我不要吃棍子,我只是好奇路过而已。”

杨濯四处乱瞟,心虚道。

“还想蒙骗我?你这孩子,大了倒是学会撒谎了?我在那盯了许久了,见你一动不动的,这也是路过?你给我滚回屋里抄书,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母亲从未如此严厉,以往他犯了错也只是轻轻地责备一下。杨濯耸了耸肩,极不情愿地在袁夫人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到了屋里也止不住他那颗跃跃欲飞的心。他煞有介事地抓着手里的书,眼睛却飘到了窗外的树上。庭院里的树挺拔峭立,枝干过墙。他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眼间又想出个新主意。

确定母亲走远了,他悄悄地摸到那棵树旁,像猿猴一样灵活地在树干上攀爬,手脚并用三两下就骑到了围墙上。

树下的仆人们惊恐万分,先是又哄又劝,见劝不动,转身就要去向袁夫人告密。杨濯呲着牙,露出一副凶样,以银钱要挟众仆,又找了借口说自己去去就回。仆人们这才散开。

杨濯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跳下的那一瞬间如同一只冲破牢笼的鸽子,失去了枷锁的束缚,伸展着双翼,向广阔的天空高调地宣布着他的喜悦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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