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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棠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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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坊是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方,舞榭歌台汇集于此,人、马、车纵横于工整的亭台楼阁之间,如同奔流不息的河流将各个楼阁自然地分成平仄起伏的山脉。

白天车马络绎不绝,宛转悠扬的歌声从歌楼渺渺传来,不时夹杂着王公贵族的调笑声。身着绫罗绸缎的歌女们站在楼头,向着街上的行人甩着香帕,有时也发出几声娇笑或是调侃几句。

大皇子和姜离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二楼大堂,一上来就问楼梯边招待的老鸨。“那个弹琵琶的苏九娘在么?”

老鸨盯着二人的服饰,僵笑了半刻才迟疑道。

“二位贵人上头尊名是?”

大皇子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金饼递给老鸨,缓缓道。

“不用打听了。”

老鸨立时换了副面孔,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大牙。她一边捧着金饼,一边点头哈腰道。

“是是是。贵人所言极是。九娘现在在给倩娘他们伴乐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等她下了台子我立马把她叫过来。还请贵人稍等片刻。”

老鸨将他们带到雅间,又让侍女备了各色点心,便退出去了。大皇子拾起漆盘里的一块稻饼送到姜离嘴边,道。

“不尝尝吗?宫里可吃不到这么甘美的点心。”

姜离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拒绝。面上任然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却依然默不作声。大皇子觉得无趣,将那块稻饼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门外忽然喧闹起来。女子们的私语声透过薄薄的窗纸。门被推开了。一个面上略施粉黛的妙龄女子提着裙角跨过门槛,抬起头看了看两人,扶了扶额角,露出疲态的笑。

“叫二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天气冷,二位小友饮些热汤。”

九娘笑吟吟道,端起一旁的壶,分别朝两个瓷杯中倒水。将瓷杯端到姜离面前时问道。

“又见面了。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九娘握住了姜离那双冰凉的手,目光灼灼如炭火。

姜离无法逃避她诚挚的眼神,只能木木地点头。奇怪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九娘开心牵着她的手,拿起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点点头称赞道。

“你这手一看就适合弹琵琶,若是学了琵琶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弹得比我还好呢。”

姜离听到有人夸她,心中暗喜。看着九娘修长纤细的手,一个疑问从心底浮起。都城不乏手形纤细,技艺超群的乐者,为什么弹琵琶的只有九娘一人?她不禁好奇问道。

“娘子是在何处高门学的琵琶,才能弹得这般好?”

苏九娘此时正端着琵琶转身走来,脚步突然顿了顿。她低头略微沉思片刻,抬起头时眼里是朦胧的泪意,语调也转为淡淡的悲伤。

她望向外边,薄薄的纸窗外冬山如睡,干涩的空气里雪花飘零。

“是我祖母教给我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天天听她弹琵琶,稍微大点我也拿得起琵琶了,我就跟着祖母学琵琶。现在数来,有十几年啦。以前祖母总说我懈怠,我还总是听不进去。可现在没人数落我了,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喃喃自语,眼里已是晶莹剔透,闪着的不知是喜还是悲。还没看清她又一抬手抹去了。

一旁的大皇子见她要落泪,忙转移话题。

“听娘子口音不像是京洛人,是从外地来的吧?都城的琵琶琴身都是圆体。这梨形琵琶我在都城也没见过第二把这般式样的,不过倒是在凉州见过类似的,难道是胡琴?”

苏九娘正低着头,拿起一块帕子擦拭着琴身。听了这话动作有些凝滞,旋即停下手中活计转头对大皇子微笑道。

“我是吴地来的,一年前来了都城。做生意亏本了只能在这苟且偷生。我手中的这把琵琶是根据你所说的胡琴改造而来,当然你也可以叫他胡琴。不说这些了,学琴吧。”

在教授前,苏九娘耐心地向她介绍琵琶的构造,指法。姜离很快就将琵琶的六相二十四品,琵琶的各种指法熟记于心。

琵琶到了姜离手上,一把看似薄薄的琴放在膝上压得人有些心慌。

用食指扫弦时,那根弦有意跟她捉迷藏,松松垮垮地从她指腹下溜了过去,勉强发出来个软绵绵的音。姜离顿时感觉脸上一阵红,怯怯地抬头,却见苏九娘捂嘴偷笑看着她,顿感十分尴尬,不敢继续弹了。

“没关系。在手指上再用点力就更好了。就像这样。我先给你弹支曲子听听。”

苏九娘走到她身后,从身后环住她,带着她的手慢慢弹奏。琵琶发出舒缓而清扬的旋律。九娘随着旋律低吟浅唱。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九娘在姜离耳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姜离虽听不懂她哼的是什么,却觉得混着琴声的歌声软糯而清甜,如春风拂过酒舍旁的旌旗。

一旁的大皇子竟也跟着旋律打起了拍子。短暂的演奏后,苏九娘又重新讲解了一遍指法。临走时又拉着她的手。

“你真的没听过这首曲子?”

九娘满目期待着望向姜离。

“没有。我是在凉州长大的,从来没听过。”

“原来是在凉州。”

九娘喃喃自语道。目中的光黯淡了,如同陨落的星子逐渐在云层中消弭。

大皇子拉着姜离的手走在街上,她仍然在心底默记着九娘方才教给她的指法,眼前又浮现九娘弹奏时手指在弦上灵活地跳跃的场景。究竟要多灵活的手指才能拨动这把胡琴,弹奏出天籁之音?

大将军陈荣骑着带盔甲的大马从街的那头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整齐规一的甲士。陈荣似是注意到了他们,抬手示意身后的甲士停止前进,又一个动作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两人。

“怎么只带了一个人出宫,也不多带点侍从?近来都城不太安宁,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好好待在宫里,别出来惹事。”

陈荣拍了拍大皇子的肩头,看向大皇子的眼神很平和,并没有生气的意味。陈荣的话刺激了大皇子的好奇心,大皇子的眼睛瞬时放大,冒出明亮的光。他兴奋问道。

“都城最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反叛被查出来了?”

陈荣原本平和的脸皱了皱,粗黑的眉毛耸起。他这次有些重重的拍了大皇子的肩,连带着语气也加重了些。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你就在宫里好好读书,不要在宫外乱跑,这样也好让你阿母还有我这个舅父安心。听闻你前几日没背完书被你阿母罚了,今日是否也未背完书?”

陈荣俯下高大的身躯,扬了扬眉毛,带着探寻的语气问道。

大皇子顿觉面上羞红,又不好大大方方承认,满口胡诌道。

“舅父您是从哪听来的,一定是有人夸大其词。我那日明明只是背错了几个词才被阿母责罚的。不信你可以问她。她是我身边的近侍。”

大皇子指向一旁的姜离,慌乱之下只想赶紧把陈荣的注意力从自己这边转移开。陈荣顺着他的手只看了姜离一眼,轻蔑一笑。

“我不信。除非你阿母当面跟我说。我说你这小子啊,不把心思放在正事,天天想着行乐,这怎么行呢?何况你阿母还在为陛下夙夜分担政务,没有精力管你,你更应该约束自己是不是,少让你阿母操心。我说的对不对?”

“嗯嗯嗯。”

大皇子只顾着点头,眼睛却瞥着别处。陈荣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头。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大皇子懊恼的揉了揉脑袋。陈荣却突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懂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背不下书了。你上课的时候也一定是这样听课的。怪不得背不下来。回头我就告诉你阿母。哼!臭小子。”

大皇子一听舅舅要向阿母告状,吓得服了软,马上摆出一副摇尾乞怜的可怜样。

“好舅父,求你别和我阿母讲。你也知道我阿母日理万机,心力俱悴。要是她知道我偷偷跑出宫,肯定会大发雷霆,伤及五内。就当是为我阿母着想,求您千万别告诉她。”

陈荣看他这幅反应,乐的哈哈大笑。他很快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环首刀,转头对身后的甲士命令道。

“你们先去把西坊的大街小巷仔仔细细巡一遍,我随后便来。”

接着又一脸溺爱地看着自己的外甥,一边帮他扶正了歪斜的帽子,一边道。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我不会告诉你阿母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好好读书。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宫,别让你阿母担心。”

姜离低头垂眉,静静听着舅甥两人轻松而温馨的对话,觉得自己在这诙谐的氛围中有些格格不入,又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陈荣等到两个孩子走后,找到他的队伍。一名伍长抱拳向他行了个礼,陈荣看了看他身后十几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一下明了了事情走向。

这几日都城中越来越多人患怪病,不少人呕吐不止,严重的甚至全身紫黑色,在惊厥中死去。都城里没有一个医士治得了这种怪病。

想到这儿,陈荣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额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

“这次死了多少人?”

那名甲士也许是看到了上司的惶恐,低着头支支吾吾。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这病来得又急又怪,城里的医工们对症下药也没能治好。那边巷子里今晨又死了十几个,四五户人家都绝户了。”

说到后面时,一滴汗从他湿润的鬓角无声的落在他的衣领口。这名甲士低着头,盯着泥地,预测他上司下一步反应。也许会突然暴怒,怒斥他们这群无用的小卒。

然而陈荣的目光越过了这些惊恐的小卒们,他凝视着甲士们的身后,默不作声地向一张张白布走去。

再不加干预,这样的白布也许会逐日增加。陈荣蹲在白布面前这样想,他取下环首刀,用刀柄拂开那层阴森森的布。果然,每一具尸体都是面色青紫。

陈荣缓慢闭上眼,幻想他们弥留时痛苦而绝望的眼神。真的,真的没有拯救他们的人么?

他睁开了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传令下去,若有能治怪病者,不论身份,重重有赏。”

过了几天,一位叫苏九娘的歌姬自告奋勇,宣称她知道这病的来源。

“染病的人应是摄入了有毒的食物,这种食物很可能是有毒的盐,不然一时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病倒。”

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都城的盐官。

然而等他赶到盐官的家中,只见盐官的胸膛上插了把匕首,直挺挺地躺在并不凌乱的地面,紫红色的血流了一地。陈荣叫手下在周围检查了一圈,却被告知屋内的东西工工整整,并没有被打劫的迹象。

他蹲下,伸出手指在死者的鼻下探了探,已经死了很久了。陈荣这样想,凝视着死者那张平静而又苍白的面孔,陷入沉思。

也许是有人有意为之,这样就不会有人查到都城的盐帐,可是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庞怎么看也不像是被人杀害的迹象。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游荡,企图抓住任何不寻常的角落,最后落在雪地上一把沾了土的铁锹。他带着好奇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走去,却意外发现脚下格外松软。带着探寻的心理,他用皮靴拨开脚下那层雪,又用手指捻起夹杂着泥土的雪粒。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命令手下将那块地皮挖开,果不其然地找到一个了装满金条的箱子。

陈荣的心中立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名盐官家中节俭,也不像贪慕财富之人,或许是不想受人胁迫才无奈自杀。可怜了一个正直的好官,这样的人朝堂上已经不多了。

盐铺果然出了问题,而且涉及的人里面一定有他的老熟人。就沿着都城盐铺这条线顺藤摸瓜查下去吧,陈荣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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