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臣惯会笑脸迎人，再加上俊秀显嫩的长相，一见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觉得他不会存什么坏心思。

跟钟启明见面打了几句招呼之后，吴臣就能感觉到他对于上次招魂符的事已经消气了，而且还带着一丝歉意，估计是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

这对吴臣来说是件好事——套话更加方便了。

陈菁菁的话剧社今天有场演出，抓他们来一是为了帮忙布景，二是为了充当观众。

吴臣属于伤患，只有一只胳膊能动，所以他的主要任务是当托，鼓掌送花烘托现场气氛。

不过为了跟钟启明套近乎，他还是多此一举地去搭了把手，尽管以钟启明上次制住他时所表现出的力量来看，这人独自搬运完所有道具完全没有问题。

眼下身边都是同学，提符咒修仙的事不太方便，吴臣倒也很有耐心，只管有的没的闲聊，没露出一丝反常。

钟启明一边聊着，一边不禁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离正式开演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陈菁菁发动整个群找来的观众陆陆续续到了。

吴臣不经意地一转头，微怔了一下。

秦少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礼堂门口，这会儿正略低下头，听面前的陈菁菁说话。

他身材修长，体态又带着股说不出的松弛风流，随便往那一站就很惹眼，所有人经过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先往他那儿看上一眼，然后再进门，有的一眼没看清楚，又转过来再看，平白无故地造成了小规模拥堵。

搞得这场话剧还挺紧俏似的。

吴臣正在心里琢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少珩若有所感，忽然微侧过头，准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吴臣来不及假装自己没在看他，陈菁菁就顺着秦少珩的目光看过来了，笑嘻嘻地冲他招手。

吴臣笑了笑，走到两人身边。

“意外吧？”陈菁菁眨眨眼道，“我给学长送票的时候也是出于侥幸心理，没想到他真的抽空过来了！”

陈菁菁这些天到处送票，送到秦少珩那去也不奇怪，倒是秦少珩，看着的确不像是会凑这种热闹的人。

吴臣笑道：“是有点意外。”

“今天正好有空，而且这场话剧看着也挺有意思，”秦少珩解释了一句，打量着吴臣，颇感兴趣地问，“你也参演了么？”

吴臣还没回答，陈菁菁“嘁”了一声，说：“他呀，我早就动员过了，他哪里肯来啊。”

吴臣摸摸鼻子道：“演技不够，不是这块料。”

秦少珩笑笑，没接话。

陈菁菁还要准备上台，不能站在这里跟他们多聊，又怕他们跑了似的，将两人一起推了进去。

门口人多，两人挨得近，秦少珩很自然地护了吴臣一下，是个近乎于搂着他的姿势。

吴臣心中一动，抬眼看他。

秦少珩道：“小心。”

这是提醒他不要碰到伤处。

吴臣其实已经好了大半，没那么脆弱，而且左右同学也都是慢腾腾地移动，哪能这么容易就造成二次伤害，但是这份体贴既然送到了眼前，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嗯”了一声，跟他一起进了小礼堂。

秦少珩到中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吴臣算是半个工作人员，去了前排。

话剧开始之后全场暗下来，吴臣坐在第一排，用没伤到的那只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演员表演，其实一句台词都没听进去。

一来他的心思还飘在后排没归位，二来他对话剧没多大兴趣，答应过来也只是冲着陈菁菁的面子，秦少珩说话剧有意思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海报，这才知道这场话剧名为《栽赃》。

台上的演员肢体动作和表情都很浮夸，配上有些闹的音乐，看起来像是出暗黑喜剧。

吴臣漫无目的地想，看不出来他还喜欢这个风格。

整个剧情总的来说十分扣题，一幕幕剧情在吴臣眼前如走马观花般掠过，直到陈菁菁出来才吸引了一点他的注意力。

她扮演的就是那个被栽赃的倒霉蛋，当她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同学一把抓住的时候，陈菁菁丝毫没露怯，转身就来了一串泼辣的国骂。

观众席传来笑声，吴臣也忍不住乐了。

就在这时，礼堂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灭了。

观众起初没什么反应，在十几秒之后没等到台上亮起任何灯光，才意识到这不是刻意营造的舞台效果，窃窃私语起来。

吴臣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不过他知道自己左边的位置坐着钟启明，右边连着的几个位置坐着寝室三兄弟。

他听到右边一排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倾身过去，压着声音问：“怎么样了？”

“八成是灯光出了什么故障，姑奶奶大概已经炸了，我去看看，你们别乱动。”是徐峰的声音。

黑灯瞎火的，太多人起来走动反而是添乱，吴臣应了。

很快，话剧社的一个同学用话筒对全场致了歉，说出了点小问题，马上就能恢复。

吴臣转过身往后排看，零星有手机发出的光亮，倒还没有人起身离开。

陈菁菁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做事很细致，像灯光这种细节，事先没检查过十次也有八次，仍旧出问题就真的是运气不好了。

吴臣叹了口气，正想转回来老实等着，忽然感到背后流窜过一股阴森的冷气，整个人本能地僵住了。

现在天气不热，礼堂里没开空调，哪来的冷气？

他保持着趴着靠背的姿势僵了几秒，却没再感觉到什么，那股冷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吴臣刚放松下来，下一秒，头皮就炸了。

如果可以，他已经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了，可现在却一动都动不了，这感觉堪称惊悚，像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鬼压床，身边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对劲。

吴臣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只手正沿着他的脊椎骨慢慢摸上来，并且能百分之一百地肯定绝对不是人的手，因为这东西简直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的，冰冷的触感能直接透过皮肤钻进他的骨头缝里去。

吴臣被冻得牙齿打颤，在这种情况下险临临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张了张嘴企图告知目前身边唯一可能帮得上忙的人：“钟……启……”

声音在出口的那一刹那，像阳光下的雾气般消散了，吴臣在心里暗骂，却也无可奈何，更要命的是，那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然后有什么东西凑到了他耳边。

“呵……你是在叫我吗？”

这声音有点尖，难辨雌雄，而且听起来缥缈的很，当然不是钟启明的声音。

吴臣直觉不能回答它，紧闭着嘴巴没说话。

肩上的那只手骤然增加了力度，正好捏在他脱臼的地方，那滋味简直别提了，声音也凑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喷在耳腔内的冰冷气息。

“吴臣……你在叫我吗？”

吴臣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紧抿的唇松了，脱口就要回答。

这时，场内的灯光忽地亮了起来，他的瞳孔被刺激得一缩，便回过神来，身体能动了。

肩上的手也不再冰冷，换成了钟启明的手。

“还好吗？”钟启明问道。

“没事，谢谢……”吴臣松了口气，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内心对钟启明还挺感激，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对方铁青的脸色。

吴臣一愣，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我……”

没等他说完，钟启明已经放手了，一声不吭地转了回去，冷漠的侧脸写满了“请勿打扰”。

吴臣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他了，但也没再说什么，这会儿台上已经开始继续表演，他要是胆敢坐在第一排交头接耳，陈菁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接下来没再发生意外情况，他们沉默无言地看完了话剧。

除了中途灯光出了点问题，整场表演发挥得不错，观众的反应也比预想的要好。谢幕之后，秦少珩没有马上离开，过来客套地恭喜了陈菁菁，顺带跟吴臣告别。

吴臣正想跟人多拉扯几句，不巧，钟启明过来了。

“一会儿有空吗？”钟启明问吴臣。

这脸色绿的，说是来捉奸的也不违和。

秦少珩看了看他们两人，很是善解人意地先走一步了。

吴臣瞥见他眼里的笑意，知道上回的误会又加深了一层，但在没人询问的情况下解释他们的关系又很突兀，噎得不行。

不过想到钟启明应该是要聊方才发生的事，吴臣也没回绝，只说有空，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撞邪了，而钟启明像是很清楚原因。

帮忙收拾完现场，吴臣和钟启明绕到了小礼堂后面的过道，这里是条死胡同，通常没什么人来，正适合讨论不好被别人听到的话题。

吴臣不禁腹诽，虽然感情生活依旧一片空白，学校里犄角旮旯的地方倒是跑了个全。

钟启明显然没有他这份胡思乱想的闲心，确定左右没人之后，转过身看着他：“你这回又想做什么？”

吴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