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眷惊诧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方凝依旧用清澈见底的目光望着她，干净而坚定。她理了理头发，踩下油门。

陈凌眷家住在离律所开车大概半个小时的公寓楼里，坐着电梯缓缓上升到五楼，对门上个礼拜刚刚搬走，门口还有几袋没有来得及拿走的垃圾。公寓的风格整体和五年前差不多，清一色纯色调家具。陈凌眷把空调打开，方凝跟着她身后走进去。

“冰箱里就这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平时不怎么在家下厨。”陈凌眷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方凝走过去看了看，把陈凌眷推出厨房：“我试试。”

陈凌眷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瘦削挺拔的背影在厨房里走动着，忽然想起有个傍晚，一个短发凌乱的女孩站在她家楼下，手里提着一袋最廉价的唱片和一袋路边小吃摊买的手抓饼，明明是来求人的目的却因为面子故意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比方凝大七八岁，有些事情，她必须要站在一个更加全面的视角去思考问题。

陈凌眷喜欢方凝吗？她觉得是的，不喜欢她，她不会出于私心走进十七岁的方凝，也不会在意外重逢后想要找个机会见她。是那种喜欢吗？陈凌眷看着厨房里的身影，复杂的、矛盾的、撕裂的挣扎在她脑海里盘踞。

方凝用仅有的食材做出了一桌看上去不错的晚饭。陈凌眷坐在不大的餐桌前有点惊艳，她不太懂自己的冰箱里大部分的蔬菜和一小块肉质都可以被处理成三道看上去相当漂亮的菜，期间她还出门去买了一点佐料，方凝还做了一份炒面端着走了出来，陈凌眷顿时觉得自己的无能到了极致，她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地站了起来：“你要喝点什么吗？家里好像没什么饮料就几罐啤酒……”

方凝把盘子端放在桌子上，抬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坐着吧。我酒精过敏。”

陈凌眷有点呆呆地，方凝走到门口的桌子上把一束包扎漂亮的碎冰蓝拿了过来，递给她：“刚刚下楼去买佐料的时候路边有人在卖，我看很漂亮。”

陈凌眷深深吸了口气，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温热地打转，略微颤抖着手接过：“是很漂亮。”

她们没有再多说话，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不是这样的。

陈凌眷纠结地在心里反复，她早上和陈凌眷发微信的时候心里想着她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和她说清楚，她们现在的关系太微妙和复杂了，这是她的错，她应该拒绝得直接一些，不能耽误她太多的时间和年纪。

但是陈凌眷做不到。

陈凌眷站在律所门口看着那个愤怒失控的女人被恐惧占据了整个内心，她根本推不开方凝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她其实已经在无形之间享受了多次方凝的庇护。

把晚饭吃完后她还是在愣神，方凝已经起身把餐具端着走向厨房。

“不用了方凝，今天麻烦你了，我来洗吧，这次不算，下次我再另外请你吃一次饭，你……”陈凌眷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方凝忽然转过身，近距离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又直白。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方凝你还小，你刚刚毕业，你的人生还开阔，还有很多机会去争取，会遇到更多的人，让你喜欢的不喜欢的，方凝，真的没有必要再追着我继续下去了。”

陈凌眷深吸一口气说完，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方凝神色出乎意料没有太大的变化，她转身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我把碗洗了吧。”

陈凌眷有点痛苦地拧了拧眉心，夜色不知不觉降临了，窗外远眺霓虹灯一片朦胧，哗啦哗啦的这片水声扰乱了陈凌眷的心绪，她望着这个已经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女孩子，侧脸安静如水，感性和理性纠缠不清。

陈凌眷那瞬间有点木讷，她没有再细想而是脱口而出：“方凝，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