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眷。

陈凌眷，陈律师，陈律师……

最近好几个晚上陈凌眷都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流畅地大口呼吸，隐约的汗水沾湿了她的前额，细碎的发贴着她的皮肤，一点一点灼烧着她。

陈凌眷坐起身，头胀痛。她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听到声音。

又到八月了。

她起身，打开门，大黄从客厅跑了出来，她蹲下身，大黄跳进了她的怀里。她轻轻地抚摸着它。

八月是她根本无法忘记的月份。

她闭着眼冷静了一会儿，让橘猫在她怀里轻轻地磨蹭着，用它的体温温暖着她。

她慢慢起身走回卧室，摁亮手机，找到了心理医生的预约程序，点了进去。

已经快六点了。她没有睡意，靠着床坐着，呆呆地滑着手机屏幕。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她点开微信，看到方凝发给她的消息。

照片，查收。

附上一个文件夹。

陈凌眷点了进去，看到上周在影楼拍摄的照片，照片里她笑容灿烂温柔，看不出一点阴影。阳光在她的身侧绽放，她身上几乎看不出时间太多的印记。

她敲了敲键盘回复：好的，谢谢。

方凝回的很快：这么早醒了？

陈凌眷回复她：醒了。你一晚上没睡吗？

方凝没正面回她：今天有空，给你送照片？

陈凌眷怔了怔，又想起上次酒吧的事情，和前天在面馆失控的事。她心颤了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字回复她：好，那下午四点见，我去接你。

和方凝聊完后她的心似乎安定了一些，她努力忘掉那件事，抱着橘猫又躺了一会儿。

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律所门口站了个女人，八月的天气穿着一件宽大的大衣，也不进来，就一直站着。同事和陈凌眷说了这件事，陈凌眷听了心里一颤。

她快速地跑出去看，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又来了。

每年的八月。

她怎么也逃不掉。

女人看到她之后眼睛里的忧伤和愤怒一起喷发出来，她走近她，伸手要揪住她的衣领。陈凌眷有点恐惧地后退。

方凝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她冲上去，将陈凌眷拉到她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个女人。

女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们，泛起了苦笑：“陈律师，我女儿，你救救我女儿……”

陈凌眷身体剧烈地颤抖，她紧紧地靠着方凝，一语不发。

保安很快过来了，他们把那个女人拉走，把她送回医院。

方凝轻轻地扶着陈凌眷站稳。

“方凝……我……”陈凌眷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件八月的事情在她心底盘踞着根本挥之不去，让她浑身战栗。

方凝忽然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很用力地抱住她。

她一怔。方凝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陈凌眷比方凝矮一点，方凝微微地低头埋在她的脖颈凌乱的发丝中，一只手环着她纤细的身躯，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头，她剧烈跳动的胸腔缓缓地平复而有节奏地起伏。

陈凌眷忽然觉得情绪平复了很多。她闭上眼睛，嗅着方凝身上清冽的气息，把脸埋在她黑色的衬衫上，感受着她的体温。

陈凌眷想，这一刻暂停吧。永远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也挺好的。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四点我去接你吗？”她问方凝。

方凝仍旧抱着她不松手，声音有点闷：“我想见你。”

陈凌眷微微怔了怔。

她有点失神，好像一下子意识到方凝已经变得很成熟了，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有点孤僻冷淡的十七岁少女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比方凝年龄大，但在很多时候，她反而成为了那个弱小者。

方凝缓缓松开她，距离很近，她才注意到方凝今天略微地画了点妆，没有戴帽子，她深邃的眼睛亮亮的，更漂亮了。

陈凌眷回过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照片呢？”

方凝回过神，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她笑了笑，拉着她走进律所：“进来吧。”

她把袋子里一些朋友同事的照片抽了出来，走到他们的位置边，递给他们：“照片洗出来了。”

朋友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先是惊诧突然出现的照片，随后又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有点局促的、穿着黑色衬衫的高个子短发女生：“凌眷，这个小姑娘是谁呀？”

陈凌眷发完照片，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头看到方凝略微局促的神情有点好笑：“上次我们去的影楼的摄影师啊，这么快就忘记了。”

朋友睁大眼睛略微凑上前细看：“噢噢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戴着帽子的摄影师，小姑娘长的挺精致的嘛。”

方凝垂了垂眼帘，并没有回话。

陈凌眷拿起包，收拾好东西转头对方凝说：“走吧，我开车。”

外面已经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陈凌眷带着方凝走到停车场，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她把车开出来，方凝上车，她打开导航在屏幕上滑了滑：“你想吃什么？”

方凝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陈凌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方凝想要她回答什么，那个问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说，不知道她应该以什么身份和她说会比较合适。

“我看看这个点的路况吧。这边几条路好像都堵车，正好快到下班时间了，我们要么去……”

“去你家吧，我做饭。”方凝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