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眷出了法庭，和同事寒暄了几句，匆匆去洗手间火速换装。

手机铃声还要命地催促起来。她挪了挪手指接听，在一阵慌乱的换衣服中回应电话那头催促的母亲：“妈，我快了，马上就到。”

她把换下的通勤工作装放进准备好的袋子里，穿着刚刚换上的裙子，提在手里走出洗手间。

网约车开的飞快。她三心二意地扫了扫周围一闪而过的店铺，铺天盖地的明星广告将这个城市点缀的纷繁多样。司机广播里放着他这个年纪最爱听的音乐，咋咋呼呼的。

到饭店门口，母亲看到她，脸上的难堪神色才缓了缓，出来接她：“你怎么这个点才来，人家小刘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陈凌眷赔笑着:“刚刚一结束工作我就飞奔出来。”

她拎着装着衣服的纸袋和包走进包间，餐桌上短暂的陷入了安静。两家人长辈都看着她，陈凌眷略微有点局促不安，她把手里杂乱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在餐桌上扫了一圈，大概定位了坐在靠近空调位置的穿着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她走过去，习惯性地带上职业性微笑：“你好，刘先生，初次见面。”

母亲干咳了一声示意，有点尴尬地圆场：“哎呀，我们家凌眷当律师当习惯了，连吃个饭都这么一板一眼的。”

小刘有礼貌地笑了笑，站起身和她握手：“幸会幸会，陈小姐。没事伯母，我工作也习惯了这样的见面方式，不碍事。”

陈凌眷也有点尴尬地笑了一声，两家人的饭局这时候才开始。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陈凌眷习惯工作职场上的各式各样的饭局，但是不习惯这种气氛诡异的相亲局。这是她母亲因为她三十而还单身十分焦急，硬说有个以前的老同学家有个儿子不错，想拉她来和他吃个饭认识认识。

陈凌眷没有别的理由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只是她一边进行着这个看似诡异的饭局，一边和朋友发着微信。

刘，叫刘万沥，据说是个私企的经理，长的斯文败类的，看上去不苟言笑，感觉一开口就要和你大谈特谈经济走势。

朋友在手机那头笑得要死：陈凌眷，你前几年不是最讨厌这种男人嘛，没想到自己三十岁还是要和这种人相亲。

陈凌眷快速打字：你别笑我，我现在真被我妈搞怕了，待会儿说什么也得想个方法给我打个电话，就说律所有事。

“凌眷？”

陈凌眷匆匆收了手机，抬起头，睁着清亮的眼睛：“怎么了？”

母亲语气苛责：“刚刚问你怎么没听到吗？这附近有家商场，待会儿吃好饭你和小刘逛逛呗，我下午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陈凌眷忙说：“我下午律所也有事……”

母亲一瞪眼：“你少装了，我想换一条项链，你和小刘下午逛商场的时候帮我看一看。”

陈凌眷无奈应允。

周五的商场人还不是很多，陈凌眷走的慢吞吞的，刘万沥跟在她边上也有点局促，他试着搭话：“陈小姐是在城北律所工作吗？”

陈凌眷“嗯”了一声，视线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项链徘徊。柜台的灯光白得让人眼皮生疼，导购跟着她转悠，步步紧逼。

“城北律所我下班也经过，方便的话我可以送送你。”他继续说。

陈凌眷略微敷衍地笑了两声：“客气了，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家。”

刘万沥有点尴尬，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指着柜台里的某条看上去花里胡哨的钻石项链：“我看这一条就很好看，很配阿姨。”

陈凌眷扫了一眼他指的那一条，眉眼微微不经意地一蹙，转而指着角落里的另一条：“那条吧，我妈不喜欢复杂花里胡哨的东西。”

结账的时候店外忽然一阵喧闹，似乎是商场在举办什么活动，布置了舞台背景，音乐放的很热闹，还有一排摄像机对着拍摄，两三个摄影师站着，几个模特穿着漂亮地站在舞台上笑眼盈盈。舞台下还布置了几个抽奖箱，有主持人在念着规则。

珠宝店的导购笑着和她说：“这是商场的周年庆活动。”

陈凌眷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今天和刘万沥待在一起让她哪里都不太自在，她索性结完账拎着项链包装朝舞台走去。

一部分人都围着抽奖箱，舞台边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着纪律，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刘万沥皱了皱眉：“陈小姐，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陈凌眷却忽然置若罔闻般，她径直走到舞台边，那灯光绚烂的视线角度里，几缕暗色光晕衬得她披着长发波浪起伏的长裙有几分韵味。

那一排摄像机后面，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头发剪短了，有点潦草地扎在脑后，碎发还是凌乱细碎地顺着耳后服帖在颈后，瘦削的身体，套着黑色宽大的T恤，虽然过去五年，陈凌眷还是从这个一脸冷漠的年轻女孩面容上，认出了方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