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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倏尔过去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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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迅速加速,时针分针一圈一圈像是高速运转的齿轮,绕着天、绕着周季果,以她为圆心就这样把她推到了高三前的一个暑假。

这一切都太快了,周季果课间趴在桌子上思考,那年滑雪场的跨年,有一些细节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而今年的元旦又已经是半年前的故事了。

周季果心里默念道:太快了,时间太快了。

但她永生都不会忘她们在那个山庄里玩得有多愉快,也不会忘临走前遥遥回首望去,见到蒋城在比较远的、天光大亮的院子中心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周季果觉得太快,她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年半里她忘不掉蒋城的那个身影,她一想到那个有些面黄肌瘦的人在她面前说,以后还有机会再见时的恐惧不是假的,是站在黑黢黢的深渊旁,一阵微风都能成为凶手的深渊旁。

**

终是她们这一届搬到了高三楼里,去年周季果还在庆幸,高三高考完是高二的学长去面对,自己还可以逃避一阵子。

而今天陈述回学校搬东西时碰巧被周季果遇到了。陈述依旧是那样骄傲的,但是相对周季果来说,陈述又是自由的。

她感慨,再也没有新课程供大家去预习,一轮复习都进行了一大半,这么多年围着围巾或者穿着裙子在名次榜单下昂首看着自己,看着凌鹤影的名次,终是这样的机会也没有几次了。

周季果想多了,高三最不缺的就是看成绩的机会。

她的成绩依旧很稳,是升高中以来老师最放心的学生之一,走到哪老师夸到哪,按理来说她不必担心高考,高考虽然严肃,但是功在平常,以周季果的实力足以稳稳地度过,但是她就是担忧,她怕自己运气不好。

有时候她会焦虑,甚至焦虑得不行。凌鹤影见她那样,心里也急,但也知道言语安慰只能抚去皮毛,每当周季果焦虑的时候,他都静静陪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是握一握她的手,他安慰她说:“大家的小猫叫百利,咱们都能万事顺利。”

那只小猫已经在大家时常的投喂和凌鹤影家的照顾中悄然长大了,毛色顺滑发亮,性子也活泼起来了。三年里百利从畏畏缩缩到不怕人,在人们掌心中蹭来蹭去,这样的变化需要很多爱与关心。

周季果听凌鹤影这么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她觉得现在特别矛盾,她有点怀疑现阶段的自己,因为刚才有一道于她来说不难的物理题,她刚开始就列错了条件,以致做题的结果是大错特错的,做题的过程里她是极其不舒服的。

她将笔重重搁在桌面上,就看着那道题,那个初始条件不说话。凌鹤影歪头来看,好声开口,“这道题不难,静下心来就可以。”

这句话直接把周季果点燃了,她指着题干,“我当然知道这道题不难,高一的题而已。做的时候我也感觉不对,但就是不想回头重新看看条件,就一门心思要做完。”

说完,她闷着的一口气呼出来,“砰”地把练习册合上了,垂着头说,“我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心里不静,看到题就没有耐心,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凌鹤影说她这是马上要上高三有点焦虑,天气也热了,黏黏腻腻的夏天让衣服时不时就汗湿在身上,心里烦也正常,人嘛,知不足而后进,况且在凌鹤影心里,周季果也少有不足。

每日的卷子就像小山一样,自习课时出去一会儿再回来,卷子就已经叠了一大堆,分门别类地整理也要费一下力。

时间的忽然加快,令周季果适应不过来,现在她才理解当时凌班说高中时间过得快的意思。

周季果的皮肤很好,平时也很少有青春痘,但是因为最近自己的学长要高考,她想着这次结束下一次上战场的就是她们时,脸上竟然破天荒地冒出两颗又红又痛的痘痘,这也让周季果烦得不行。

“这个太阳照得人心里太乱了。”

周季果和姜彤在操场上坐着,看着刚高考完的高考生返校收拾东西,一边看一边用手扇着风,这个温度的热气密不透风,屋外还能喘得动气。

姜彤头偏过来说,“感觉陈述可放松了,你看他高考之前焦虑得。”很久没见陈述这么轻松了,有的时候他会特意来找凌鹤影聊天,他还自嘲,自己还找比自己年龄小的开解。

姜彤抬头朝着天闭着眼睛,她也感慨时间太快了。“舟舟,我认识你十一年了,从一年级认识到了现在。”

忽然感伤了起来,两个青春小女生凑在一起感叹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的场景又让周季果觉得奇奇怪怪的,“对啊,认识了好久了呢。”

“我们毕业一起去旅游吧,舟舟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比如海边?比如戈壁滩……”

“想去西北吧,可能。”

周季果也不确定,关于毕业旅行这件事,她这三年不是没想过,她的确更想去看看祖国的西边,想看看戈壁滩或者连片的沙漠,那是和青城地貌绝对截然相反的地方。

姜彤默不作声地点头,她看向自己的西北边,不知在想什么。

周季果戳了戳她的胳膊,问她在想什么,姜彤眼睛里空无一物,而后又自嘲地笑笑,她说没什么。可这一副全是心事的样子,怎么能骗得过周季果?刚才两人还聊到交情有多少年。

“不可能,你到底怎么了?”

“那年看林可毕业,我就可是羡慕了,现在陈述也毕业了,马上就到我们了。”

“是啊,就像是再也没有人挡在我们面前了。”

姜彤摇头,表示不赞同,她说她的意思是羡慕两人这么快就获得了自由。场子冷了下来,但是外面自然环境的热量依旧不减,她们两个人不想回班级,班级里面更热。

她们两个在外面等着冯希和凌鹤影去买冰饮,银杏叶的叶片遮不住太阳,太阳一偏转,将两个人晒了个从上到下,从头至尾。她们两个转移到楼根的花坛边去了,这个热是全方位地包围狙击。

冰块在互相撞击,这点细碎的声音也能很好地降温,从听感上就感觉凉快来一些。教学楼楼口的风将将能吹起来,现在周季果才感觉校服不那么粘身体。

提到林可,周季果看姜彤没有以往有激情了,她一边摇着冰饮,一边问,“你跟林可还有交集吗?”冰块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像是荒漠中路过了一队商人,驼铃环佩的声音阵阵传来,听得人怡然。

姜彤微微点点头,“偶尔会有网上的一点联系。”

说完几个人又只剩沉默,他们享受在这个风口里吹着风的时刻,这是这刚步入夏天的序章。他们看着别人的青春结束,也一如他们现在谁都不说话的沉默时,也无形地开始了高中的最后一年。

这个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发生过又落下去的记忆,随意路过一处就如同玩游戏触发相应任务一样,触发只属于自己的回忆和青春的感觉。

外面的世界一片金黄,中午的时刻也很少有人在外面闲逛,三三两两的人给蝉留下了广袤的鸣叫的世界。

周季果忽然觉得为什么要焦虑呢,自己陷在这种情绪漩涡里足有一个多星期了,凌班平日里在讲课的时候就注重学生内心的丰盈,堂堂课上的都很有质量。

暑热熏得周季果昏昏沉沉的,她靠在墙壁上欲睡过去,她感觉手上一痒,原来是花坛边上的蚂蚁爬上来了一只。她掸掉了它。

下午,凌班就把具体的期末考试的时间下发下来了,考试这个东西次数多了人心里就麻木了,早就适应了,于是大家仿若未闻,氛围更沉寂了。

周季果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她还是很怀念刚上高中的时候大家比较活跃的样子,凌班也愁,学生们怎么比他这个老师还要快地进入状态。

大家都把自己绷得太紧,凌班觉得这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氛围和现象,所以就在今日下午晚饭时间,给大家放了个电影。

早自习会看一周一次的新闻周刊,同学们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特别不希望白岩松说那句下周再见的话。

凌班给他们放了《这个杀手不太冷》,在这个黄昏时只有一缕缕风的夏天,确实体感上就不冷。坐在班级里的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不开灯,就着越来越昏暗的环境,烘托整个电影的氛围。

周季果打开面包的包装袋分了一半给凌鹤影。她一点一点揪着吃,她把掉下来的面包屑装到纸巾里包住,扔掉。这部电影她看过,她挺喜欢女主角的长相的。

练习册都被她翻得有些旧,一大段时间里她的生活只剩学习。姜彤在普通班里当第一名,各科老师都很器重她,所以姜彤也不如以往活跃,大家都被学业追赶着,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看起来对高考的存在云淡风轻的。

周季果今天的数学卷子错了两道大题,她兴致不高,那两道题存在很大的马虎成分,她把题目裁下来,贴到自己错题本的相应位置上。

她看过太多遍自己整理的错题本了,所以哪个类型大约在笔记本里的哪一页她都熟悉得不行,她给这个错题本取了个名字,叫:数学葵花宝典,下面附了一行字:再错就别学了。

周季果有的时候会想,如若当年文理分科自己选了文科会怎么样,会不会不用学现在这么复杂的理化生?但是她转念一想,文科同样也不好学,一个答案不是非A即B的时候更是难做。

周季果有太多事在操心了,她觉得不能再让自己这样左思右想下去,她总在幻想自己没走过的路,也在幻想未来。

周季果的作文又被当成范文来传阅了,这是个老传统,好像还传到别的年级去了。

学校里以前在论坛中讨论周季果和凌鹤影的人都毕业了,论坛中的新人都不太熟悉她们,只听说高三常年霸榜前两名的人关系不错,每次一中放榜的时候第一第二都是他们两个。

周季果也自诩不是一个容易缅怀过去的人,但以前的她就身处于如今的回忆里不自知,她觉得那时的自己日日过得丰盈滋润,反正是比现在好得多,上了高三以后也总怀念高一时候的自己。

也许那时候真的比现在快乐得多,毕竟每周都是不一样的。周季果现在觉得学数学没有一开始那么吃力了,但就是不稳定,于是她跟妈妈提出要报名一个数学补习班。

姜彤觉得周季果杞人忧天,姜彤说她不知民生疾苦,本来数学成绩不错非要觉得自己学的不好。

周季果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太过依赖凌鹤影了,什么问题搞不懂了就要去问,缺少自己的思考。

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出于遇到难题就不过多思考,总是第一想法就去问凌鹤影这题怎么解,她应该在这方面再自强一些。

数学班环境不错,空调无间歇地开着。数学老师是一个带着无边框眼镜的中年女人,眉毛是纹过的,嘴唇薄削且爱涂哑光暗色的口红,穿衣比较讲究。她的眼神特别犀利,尤其是在眼镜折射着屋内灯光时,她一眼就能把数学题看穿。

这个老师的班分很多种,像周季果就上着的是高三综合复习班,补课老师总糅合着各种知识公式出题,每个人不做透彻明白绝不放行。周季果喜欢这样约束严厉的老师,这样才能浇灭周季果一遇到难题就退缩的畏惧之心。

高三每周就一天的休息,再上学凌班问周季果,问她想考哪个大学。高中生不会没有自己想考的大学,她老老实实说了,凌班觉得她非常有考上的希望。

“我听凌鹤影说你最近压力很大?”

她们两个坐在办公室里,最近老师在询问一些学生的志愿,到了高三也不免需要老师给学生打打气,引导一下。

周季果点点头,凌班温声道,“觉得哪里有压力?”

“我觉得我在数学方面不够灵活,遇到棘手的问题总是不爱多独立思考,把凌鹤影当成拐杖,可是考试我又无法依赖他,在考场上我只能依赖我自己。”

周季果和老师说话内里不虚,不像个别学生见了老师如见鬼神。她直面自己的问题,在高考之前她可以肆意寻找老师帮助,及时解决学习上的问题。

凌班笑了笑,用手挠了挠脑门后将眼镜框向上推了一下,叹了口气,“舟舟,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这点和你妈妈太像了。”

不是没有人说过周季果和她妈妈要强方面像,凌班继续说,“你妈妈上大学的时候,是学生会的主席,什么活动都必争第一,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但对别人总是采用鼓励激励的办法。舟舟,你的成绩不足以困扰你,你能意识到问题就说明你比问题更强大。”

周季果点点头,临走时凌班把今天的语文作业写在了纸条上递给了她。

她回到班级,顺手把纸条递给了班长。她心里舒坦了一些,凌班后来说的那句,能意识到问题就足够强大,让她倍感激励,的确能预先意识到现存的问题就已经很厉害了。

现在周季果在摊开卷子时,总在卷首写上激励自己的话,每当凌鹤影看见她这么做,都不免觉得好笑。

她们两个还保持着有问题相互发表意见的习惯,但两个人从未有争到怒目红面过,她们深谙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公布答案以后,她们还会恍然一笑,原来答案很简单就是过程里两个人会走弯路,走多余的路。

很快,期末考试如约到来,已经到了七月的中旬了,新闻上总说南方天气已经频频触发高温预警,四十多度的天气烘烤闷蒸当地百姓,青城虽在北方,但夏季温度也不遑多让。

周季果数学补课班的效果明显提升起来了,这次期末考试学校似乎有意提升了难度,每一科的考试题感觉都比平时练过的题偏一些,周季果见到数学难题不会瞬间自乱阵脚了,实在不会的就先跳过,等所有题都做完的时候再回头去解。

心里平稳下来以后,以她的能力,题越做越顺,信心也上来了,所以一场场考试接连不断,到她那里也是一场场过关斩将。

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出来了,周季果的名次高悬榜一,数学成绩更是提高了十分之多,这让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学生时代好成绩是一柄可以击退一切自卑、自我怀疑和不坚定的宝剑,这下让焦虑了许久的周季果安定了下来。

她和凌鹤影算得上最好的同桌也算得上最好的对手,周季果心里很是开心,她请大家一起到学校对面的饮料店喝饮料。

“恭喜舟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举杯者是凌鹤影,他真心替这个与之切磋了三年成绩的同桌感到幸福。

大家一起碰杯,玻璃杯带动冰块碰撞在一起,悦耳得很,大家也笑着恭喜,巨大的幸福朝着周季果扑去,她这些年也练就了承受这样的美好的能力。

“谢谢大家!”

姜彤看热闹不嫌事大,她问凌鹤影,“老凌,舟舟考得比你好,你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舟舟考得越好我越开心啊。”

嘘声四起,饮料店老板也跟着笑,轻扬的音乐蔓延在身边,周季果觉得好幸福,她希望每一天都这样,即便很平淡。

**

一轮复习过去后,再几轮的复习就像是绑在了加压涡轮上似的,转得飞快,把暑热拉走,把树叶染黄摘去,犹青枝叶又在时间里掉去再萌发,备战高考的日子如同银竹小雨淅淅沥沥,高三是一场盛大又寂寥的中学余韵,临走前悄无声息。

周季果还是选择了走常规高考的路,两年里她都是给别人摇旗助威的一方,现在成了切身参与的一方了,她有点感慨。

凌鹤影的神思中充斥着忧伤,但他感伤的好像是另一回事,他有些悲伤年龄的增长,这着实与众不同。

周季果调侃他,“你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担心自己老去?”

他垂下头,神色很Down,这状态让周季果不免心里有点难受,她温声开口,想把凌鹤影哄开心了。今天百日誓师,得有志气一些。

“别太难过了,我不是还在吗?”

这些年,周季果哄凌鹤影也就这招,凌鹤影也好哄,每次这么说都能一解愁绪,但这次凌鹤影还是开心不起来,周季果一下子乱了。

周季果问,“怎么了?看上去这么难过?”周围人来人往,誓师大会还没开始,操场上很多结伴在一起聊天的同学,个个兴致勃勃的。

他抬头看天,天上布了几大片云。听周季果这么问自己,他也知道惹她担忧了,他敛了敛神色,正经无比地说,“我不想高考。”

是担忧成绩?是担忧未来?按理来说不太应该,周季果像那日在办公室里和凌班对向而坐那样,安抚住凌鹤影。

“高考完,我们一起出去旅游怎么样?姜彤规划了好多地方,比如甘肃,比如额尔古纳?或者你想去哪,说来听听。”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澄亮的眼里有一些期待,“我不想和你结束当同桌的日子。”平日里凌鹤影最通透,什么问题也属他看得最开,但当他陷入情绪的滚筒里时,向外拖拽他也是有些费力。

“那可以开启别的日子,日子又不会不过下去。”

凌鹤影眼睛一转,好吧,日子是要过下去的,并且还是要充满期待地过下去,“舟舟宝想去哪旅游?”

周季果低头用鞋尖在操场的草坪上乱画,她说她想去大西北。在此之前他们聊到想去哪的话题是在聊大学想考到哪里去,周季果想考南方,北方小孩向往南方像是一种定律。

临考誓师大会开始了,振奋人心的话从主席台传出,将所有面临着高考的高三生的心脏置于鼓棒之下,鼓面之上,砰砰跳起的是对明日高考的斗志和对自己未来人生的展望。

“我考到哪你就考到哪啊?”她们往班级走,周季果问他。周季果说了自己的想法,凌鹤影还没说呢。

他不以为意,认为这个不是一个需要答案的问题,“对啊。”凌鹤影觉得周季果好笑,怎么会在这方面呆呆的呢,他越想越有趣,摸了摸周季果的头发,笑着说:“我的宝宝好呆。”

周季果被他这个动作惹得速速给自己炸了的头发顺下去,怒瞪凌鹤影这个始作俑者一眼,被瞪了一眼的凌鹤影瑟瑟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警告他,毕竟还没有毕业。

凌鹤影跟在周季果身后进了班级,摇着头感慨,“谁知道我这三年过着什么日子。”

三年,他们认识可有六年,凌鹤影的意思是周季果给他表白以后的这三年,他说她表白完就把人放着不管,自己拍拍手倒是潇洒。

周季果不理他的臭屁,收拾好书包就要走,凌鹤影见状速速跟上。下午要去熟悉考场,周围的人考场都不一样,周季果心里泛着淡淡的紧张。

**

考场竟然安排在七中,周季果已经阔别这里三年了,再一次走进来竟然发现处处都带着一份熟悉的陌生,那三年日日走过的路如今也只剩一丝熟悉的感觉了。

熟悉过考场之后,周季果拐进七中的商店,买了一杯椰汁在操场看台下站着,就着阴影处躲着暑热,巧的是三年前她和姜彤也是在这里躲着暑热遇到了凌鹤影和冯希。

她等姜彤出来,没想到没等到姜彤等来了于安康,于安康走上前来,“舟舟在等谁?”

周季果回答他,于安康也顺势陪在周季果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站在七中的特定环境里,他们大多都在回忆。

“初中毕业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再走进来竟然是高考前一天。”他看着面前教学楼里来来往往的人,话里的情绪不太浓。

周季果默然地跟着点头,她想过高考前一天会是什么情感,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真到来的时候自己在和于安康怀念他们相识的开始。今天不知怎么了,两个男生接连地陷入回忆的漩涡。

于安康继续说,“舟舟,你肯定会考到最好的大学的。”周季果觉得手中的椰浆没有三年前好喝的娓道了,淡了不少。

“高考不像中考,中考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会离开青城,但是高考不一样。咱们就像桌球台上的几枚球,被高考这一杆打散后就散落各处了。”

于安康的形容还挺形象的,周季果奇怪,这怎么忽然开始感伤起来了,她想换个话题,“从来没问过你们,你想考哪里去?”

他不说话了,他思考了一阵才开口,“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心理学专业好,我就想去哪个学校。”

“你想学心理学啊?”

周季果周围学这个专业的人太少了,几乎就是没有,她也不知道这个专业到底是学什么的,在研究什么,毕业了是当心理咨询师还是做别的。

周季果尊重别人的喜好,还觉得于安康的视野很超前,能喜欢一个听起来很是难学的专业。

姜彤风风火火从人群堆里钻了出来,头发都跑得有些散了。“天啊我的考场在五楼!人又多,楼层又高,挤死我了。”

姜彤把准考证放在了一个透明袋里,现在正在用准考证扇风。“你们两个聊什么呢?那俩呢?”她气还没喘匀。

“聊于安康想考哪个学校呢。”

听完,姜彤竟不好奇,也没问于安康要考哪,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她一边应着,一边点头。

周季果和姜彤要走了,她们两个跟于安康说再见。

从七中回家的路她们曾经三年怎么样都走过,七中对面的林荫路依旧是那样,门口的柏油路现在已经不允许车辆进入了,离很远就拉上了警戒线,还搭着警察值班亭。

她们一边聊高考完去哪里旅游,一边走在这几乎不能再熟悉的路,一路朝西,路越走越宽。

迎面遇上她们初中的语文老师,时间是最公平的,从来不等任何人,谁也得不到它的偏爱。像山褶皱一般的纹理脉络爬上了语文老师的脸庞,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周季果。

“这不是我的那个小课代表嘛!”语文老师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更深了,她双手呈过来握住了周季果的手,眼睛里泛着教师的慈爱。“你们这届都要高考了,时间可真快啊。”

这是今天第三个人在感慨时间过得快,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感地拿今日和以前对比。

她们挥别,在丛影之下。

走出了一段距离,姜彤感慨着,“语文老师老了好多。”谁说不是,以前觉得诗意十足的语文老师如今疲态尽显,岁月沧桑荏苒,谁都在这片时光长河里。

**

从今天开始,周季果家里做饭就开始清淡了,高考绝不是考生一人之事,成千上万个家庭靠着这么一场考试转变命运,与考生并肩作战的是一个家,考生肩上担着的也是一个家。

各科老师在自己科目考试时,站在路上一个个目送学生进去,在这样的视线下,周季果觉得更加有自信了,肩上承载着很多来自老师和家人朋友的期待,这样的期待于她来说是力量。

层层安检必须要每一处都百分百的合格,当她坐到考场里的时候,周围不着半缕声音,监考老师如同机器一般的鹰眼从考场的各个角落里扫过。

这间考场里有将近一半的同学穿着的是耐克的套装,放眼望去有些审美疲劳。周季果松了松眉头,令她感觉奇怪的是,在考场外面的时候难免紧张,临到时候坐在座位上了,人倒又放松下来了。

每一场她都是这样,考过数学后,她更是彻底地撒开手了。两天时间过去,这个几乎贯穿每一个人的青春的高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外语考场外,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和朋友家长结伴离开了考点,这一瞬间她终于等到了,没有意料中的如释重负,就是很平淡地顺着众人的视线走出,不能再平静了,她感觉。

爸爸订了三山烤鱼,路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夕阳的金晖正在前方,周季果在青城求学的生涯也到此结束了。

早就订好了的包房,桌面上菜已上齐,还摆了两瓶冰镇的啤酒和一杯芋圆奶茶,是冰的,饮料杯上还挂着成串的水珠,冷气给的正好,走进来的确比外面舒服多了。

爸爸举杯,橙黄色的酒水在杯中左右乱晃,“恭喜我们的舟舟宝贝,走过了十年寒窗,终于迎来自由的号角!”

周季果从交了英语答题卡后就一直很平静,她用奶茶和爸妈碰个杯,爸爸继续开口,“还要恭喜我们的张女士,一直做我们舟舟的后盾,当然啦,也感谢我自己,哈哈哈。”

爸爸一饮而尽,周季果心里从平淡转为踏实,她的题自认为做的不出问题,所以她还挺轻松的,再说了,距离出成绩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现在可以完完全全享受一下自己了。

“我听你之前说你们要一起出去旅游?”

爸爸问周季果,他也想给自己的女儿来一场记忆深刻的毕业旅行,毕竟这三年一家人几乎哪也没去过。

周季果点点头,“对啊,还是说老爸你也要和我一起出去旅游?”

爸爸端了一盘剔好鱼刺的给周季果,“是啊,还想像三年前那样咱们来一个家庭式毕业旅行,如果你们要去的话,可以你们先出去玩,然后玩完回来你还有力气的话咱们几个再出去。”

周季果没想到爸爸能这么说,她以为自己跟姜彤她们出去玩了以后,就不会再提全家旅游的事情了,她心里很动容。

“舟舟,你们打算几号出去?九号考完口语就大体上都结束了,你们要是出去就等口语考试结束就行。”

妈妈抿了一口啤酒,说话的语气也清清凉凉的,周季果还是那个被爱包裹的小女生。

妈妈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袋子,在桌上推到周季果面前,“你打开看看,一部新的手机。”

和凌鹤影一样的手机牌子,“最新的一款,内存买了中间等级的,如果你不喜欢趁着还没激活还能换。”妈妈在旁边当旁白,周季果握着这支新手机,手感等等和之前那个差太多了,登时她喜上眉梢,笑着跟爸爸妈妈道谢。

给爸爸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了,摸摸因为酒精有些泛红的鼻尖嘿嘿一笑,“舟舟这些年辛苦了,你平日里的努力爸爸妈妈都看在眼里,我相信就凭着舟舟这份努力成绩也不会差,所以让我们一起共赴美好未来吧!”

爸爸再一次举起酒杯,他有些醺醉了,但他从不在周季果面前喝大酒,周季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要结束了这杯中酒。

再一次碰杯,杯壁上的水珠被撞掉打在了周季果的手背上,凉凉的,正好可以给她现在兴奋的心情降降温。

“你们几号出去?及时买票。”

“应该十号吧,考完口语的第二天。”

她们就着酒足饭饱继续聊了很久的天,行至江边,有一道夕晖,不是寻常的艳红,也不是泛着沉醉的黄,是竟染了这一碰青城水,两岸春山色的粉红晚霞,在淡而悠长的碧蓝天空,空悬着美。

他们就着旅游这个没说完的话题展开,爸爸问,“你们几个人一起出去玩呀?”

“五个吧,越洲哥会带着楚姐姐还有楚羽裳一起出去,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你们这些年,冯越洲真是照顾你们。”

江涛拍过来的声音将聊天的声音淡去,水汽透亮,如流萤一般细微,缠在人身上。

他们就顺着青城的江边走,有时会走下岸边台阶,去轻踩江水。她们就要沿着这条路继续走,继续走,这条路忽得像没有尽头,囊括了周季果在青城的十七年。

路过江心洲咖啡馆,遥遥一望,能看到顺着两扇玻璃门映出的微弱萤光,远处一看只是两竖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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