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点。”周向野的声音将喻奕从慌张中拉回来。
她用力握住了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通了电话。
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但是当她开口说喂时,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在颤抖。
那边沉默了一会,尹芹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有点不真实:“爸爸,我听说你在医院?”
喻奕看了一眼周向野,他看着她,眼底带着点安慰。
喻奕努力让自己用一种很平淡地语气说:“没事,就是不小心弄了个口子。”
她啊了一声,说:“我去找你。”
喻奕忙说:“不用不用,我都处理好了,等打完消炎针就回去了。”
她哦了一声,又说:“对了爸爸,今天喻奕在我们家过夜。”
喻奕听了这话,心脏几乎漏跳了半拍。
这时候的尹芹还没走向那条不归路,但是喻奕无法确定,在未来的尹芹的影响下,她会不会提前变化。
喻奕努力让自己镇定:“是吗,那你们好好玩。”
挂断电话,她看向周向野:“她去我家了。”
周向野立刻说:“你别回去了。”
喻奕摇摇头:“我得回去。”
她要是真想做什么,就不会让尹芹打这个电话。
她觉得,尹芹也许有话要对她说。
周向野送喻奕到家楼下。他主动跟她交换了电话,说他今晚会在附近,她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就立刻给他打电话。
他一个外表十三岁的少年,要真出什么事情能做什么?
但是喻奕还是点头答应。
全程,他们都没注意到楼上正有一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们。
喻奕捏着手机上楼,到了家门口时,她一连深呼吸好几次,做好了心里建设才拿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尹芹跟小喻奕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听到声音,她们两个人一起回头。尹芹先叫了一声:“爸爸,你回来了。”
喻奕嗯了一声。小喻奕也笑着向她打招呼:“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问题,知道小喻奕身体里是另外一个人后,喻奕看她的笑都透着股扭曲。
她点点头,说:“喻奕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们都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却假装成另外一个人跟对方接触。
喻奕装作没事人的问了她们几个问题,然后就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她整个人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都出了一身汗。
对方分明才是一个十三岁的人,而且那副面孔还是她自己的,但她就是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压迫力。
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没有证据将对方送进监狱,而且对方现在外表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有谁会真的相信对方是个连环杀人犯?
像对方这样的人,估计在进去之前就能跟她鱼死网破。
她更怕的是,对方会顶着那副身体伤害她为非作歹。
她思考时,门突然被敲响。
她吓了一跳,抬头盯着门板,直觉背后敲门的人是对方。
她有些迟疑,但是在对方第二次敲响门时,她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拉开门,果然是对方。
尹芹顶着她的面孔,冲她笑着说:“叔叔,尹芹洗澡去了。”
喻奕心理一阵阵发毛,嘴上还是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小喻奕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
那是一种极具戏剧化的变化,喻奕都看呆了。
对方瞪着她,说:“周向野都告诉你了?”
喻奕心想,对方都摊牌了,她也不装了。她看着对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以为我都变成这样了,他肯定会选择相信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都变成这幅鬼样子了,他竟然会相信你。一点也不好玩!”
喻奕不知道她所谓的相信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说:“你把杀人说成好玩?而且,我是你爹,什么就鬼样子了?”
她噎了一下,随即又说:“我本来觉得挺好玩的,但是你来了,就不好玩了。”
喻奕说:“我才没有功夫参加你这个破游戏。”
她呵了一声,说:“那又怎么样,我还是会杀死你。你猜猜,这一次你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死去?”
什么意思。说的好像她杀过她好多次了!
“你这种笨女人,我真的不明白她喜欢你什么。”她生气道。
喻奕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却说:“你不用明白,你只用知道,明天你会被我杀死。”
她也太苍狂了!杀人还提前预报。
喻奕瞪着她:“你觉得,就以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能杀死我?”
她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声音尖锐,像个小疯子。
笑完后,她说:“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拿出个什么东西冲着喻奕喷了一下。喻奕下意识捂嘴巴,但显然晚了。她伸手要去抓对方,突然感觉一股乏力,紧接着眼前就是一花,她直接往地上倒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自己不会这样死掉吧!
喻奕是被雨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响起尹芹的话,她赶紧起身往房间看了一眼,两个人都不见了。
昨天那家伙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药,她的脑袋还有些晕。
她去灌了满满一杯水,接着拿起手机给周向野打电话。
她将昨天尹芹跟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周向野。
周向野的声音有点儿绝望:“以前,每一次她觉得无聊时,她都会把一切说出来,然后,她会在学校引爆炸弹。”
所以说,这一次的爆炸提前到了他们上高一的时候!
喻奕在楼下跟周向野汇合。
车上时,周向野向她说明了之前他经历过的爆炸细节。
炸弹装在一个邮差包里面。是尹正学教尹芹制作的。以前,周向野试过很多办法阻止爆炸,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因为尹芹是个疯子。她只要稍微有点儿不开心,就会立刻引爆,不会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喻奕听到这些话,突然有点想念那些故事里的反派。
那些反派总是话很多,还有自己的顾虑,给了主角们好多机会。
尹芹这种,就完完全全是个bug。
进到学校,两个人兵分两路,喻奕直接去找现在的尹芹,而周向野去找小喻奕。
喻奕到达尹芹教室门口时,正是张光头的课。
她站在窗外,正巧看到尹芹的手伸向了抽屉。
那里面放着的赫然就是一个邮差包。
她心下一慌,来不及思考,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在一堆愕然的眼神中,她直接跑到尹芹身边,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胳膊,那个邮差包被带着掉在地上。
随着一声闷响,她心想完蛋了,要爆炸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她在一室诡异的沉默中错愕地睁开眼睛。
一整个教室的人都一脸奇怪看着她。尹芹红着眼睛低声喊了一声:“爸爸,你弄疼我了。”
张光头跑到她身边,问:“这位家长,你在干什么?”
她没有解释,而是弯下腰打开那个邮差包,里面装着的却是几本言情小说。
她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按照周向野的说法,每一次爆炸几乎都是整点。
而下一个整点就是十二点,距离那个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五分钟后,下课铃响,当大家怀着期待准备去吃午饭时,炸弹就会在这时候爆炸。
她几乎吼出声:“东西呢?”
“爸爸。”尹芹要哭出声。
她知道,尹芹肯定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管不了那么多,叫着:“我知道你在跟她配合,东西呢?”
尹芹抿着唇不说话,直接哭了起来。
“这位家长,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张光头说着,伸手过来拽她。
“滚开!”她彻底慌了。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时钟在她耳朵里哒,哒,哒响着。那是死神在一步步靠近的声音。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一把推开张光头,跑了出去。
雨在没完没了下着,诺大的校园,此时还没到下课时间,操场走廊上都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的树在雨中晃动着,寂静冷觉。
周向野跑到她面前,冲她摇了摇头,说:“她不在教室。”
喻奕绝望地摇摇头,说:“尹芹的包里没有东西。”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周向野的目光锁定在她身后的地方。
她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后的斜角往上,侧面高楼的天台上,大雨之下,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他们对视一眼,几乎立刻向着那边冲了过去。
张光头跑出来,冲他们喊了一声:“那位家长,你给我站住,还有你,周向野,你在干什么呢?”
他们哪有功夫管这些。
一路冲上天台。
雨瞬间将两个人包裹。
小喻奕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天台处。
雨水裹挟着大风将她的裙子吹得如旗帜一般翻飞。她回过头来,冲着他们狰狞一笑:“你们真慢啊。”
说实话,看到自己的面孔以那样的样子笑着,喻奕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走过去,说:“你别激动。”
她在阳台边缘坐下来,歪着头看着喻奕:“谁跟你说我激动了。这游戏我玩了好多次了,第一次确实很激动,现在都觉得有点无聊了,不过现在你加进来了,这游戏又变得有趣一点了,你说是吧,周向野?”
喻奕看向周向野。
周向野只冷眼看着小喻奕,没有说话。
小喻奕一脸的伤心:“阿野,我们都玩了这么久了,你还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会伤心耶!”
周向野的声音比雨水还要冷:“别那样叫我。”
她眼底微微一暗,但很快脸上又摆上那副笑容:“我用这个样子都不行吗?”
周向野:“就是因为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更恶心。”
喻奕听到周向野这样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这时候小喻奕突然瞪着她:“都是你,都是你,就是因为你,他才这样对我。”
喻奕无辜:“我做什么了?”
她吼着:“对啊,阿野,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而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还帮你杀死了你最恨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不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我们明明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我现在还变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我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不仅不相信我,还相信这个女人。她明明都变成这幅恶心的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相信她!”
我这恶心的样子也是你亲爹啊。喻奕想着,突然像是抓到了什么。她在说什么,周向野最喜欢的样子?可她分明在她身体里啊。
难道!
喻奕不可思议看了眼周向野。
周向野却没有看她,只是冷眼看着对面的人,说:“别像个小丑。”
喻奕想,大哥,她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刺激她。
果然,那边的人受到刺激般,突然尖叫了起来。
叫了一阵,她的面容更加狰狞了。她双目通红瞪着喻奕,哑声叫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们分明是一样的人,是你,是你把他变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就不一样了!”
说完,她突然从阳台上跳了下来,拿着一把刀向着喻奕冲了过来。
大风将她的裙子刮的猎猎作响,她黑色的发在雨中飞扬。喻奕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看起来这么像一个女鬼。
她甚至被对方满身的冰冷气息震慑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声闷响,周向野冲上来一把将她撞开。
她翻滚着跌出去好远,那把刀也脱手,在雨里打着旋撞到了阳台边缘。
周向野背对着喻奕站在对面,声音像深潭里的冰:“我跟你说过,不准再伤害她。”
对面,那个人躺在那里好一会才咳嗽着抬起头来。
刚才这一摔将她的额角摔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流到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特别的狼狈,又有点说不出的恐怖。
她双眼通红趴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说话的声音突然柔软了下来:“阿野,你怎么了,是我啊!”
周向野抓起旁边的刀冲过去,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吼道:“你别再学她的样子!”
她昂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良久,眼底又闪过癫狂的笑。她压低了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那一天,她在我刀下就是这样一声声喊着的。阿野,阿野……”
轰隆一声,周向野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几乎被仇恨填满。他举起那把刀。
她哈哈笑着,说:“周向野,这副身体,你舍得吗?你放心,只要你不杀死我,我一定会杀死她。一次次,我要让她死在你面前。”
这一刻,无数的画面出现在周向野的脑海。血,悲伤的眼神,失去温度的身体……周向野的理智彻底丢失,他拿着刀用力向着身下的人刺了过去。
喻奕看到那边的画面,几乎是大叫出声:“周向野!”
有个声音跟她同时响起。
她下意识看向那边。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降临了这个世界,周遭的一切速度都变得无比缓慢。
喻奕看到雨水变成一颗一颗往下滴落,看到周向野的刀缓缓刺进小喻奕的身体,看到鲜血喷射,看到小喻奕癫狂的笑变成诧异,接着脸上慢慢爬上痛苦,看到小尹芹拉开衣摆,看到她拉了一个什么东西,看到冲天的火光从她身上爆发出来,向着四周蔓延。
砰!一声几乎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巨大的热浪将喻奕掀翻出天台。
她听到人群的惊呼,听到大声求救的声音,听到痛苦的呜咽,看到雨水一滴一滴,从苍灰色的天穹落下来,砸进她的眼睛。
很快,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是那只千纸鹤。它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在空中,慢慢展开,最终变成一张纸。
那张纸上,是周向野写的那句话:活下去,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然后,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纸的角落将那张纸点燃。
幽蓝色的火从四周向着纸的中心蔓延,那些字迹在大火下扭曲,消失,直到那张纸变成灰烬,随着一阵风消失在空中。
嘭一声响,喻奕的身体用力砸在地上。她躺在地上,感受到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看到人群从四周围拢过来,看到他们头顶的雨水依旧在没完没了下着。那些雨水砸进她的眼睛,慢慢汇聚,最终彻底淹没了她的视线。
哔……像是心电图变成了直线,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温度快速消失。
好疼,好累,周向野,我该听你的,好好活下去的,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谁也不可能让她改变什么。
……
“小狗日的,你给老子站起来,你再装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剧烈的疼痛让喻奕睁开眼睛。
迎面撞上的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她反应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幻觉,那个人正是她曾经亲眼看到对方坠楼的周时涛。
所以,这里是地狱吗?
周时涛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干呕出声。
她猛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梦,她又穿越了!
这一次连前奏都没有,意外发生的一瞬间,她就立刻穿越了!
她穿越成了谁?
周时涛像是提个塑料袋一般拧着她的后颈将她提起来。
他连拖带拽带着她往一个房间走,路过穿衣镜时,她往里面看了一眼。
镜子里的小孩虽然鼻青脸肿,但还是依稀可以分辨出有一张好看的面容。
她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真要命,这一次她好像穿越成周向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