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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二十(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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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

张生年起来时陈恩生已经走了,被褥在柜子里整整齐齐。

他正给穗谣顺毛梳辫子,人在沙发上,狗在他身上。

小狗乖顺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手机叮咚一声,张生年以为是陈恩生,等了一会儿才拿起来。

看见那人的备注,他一怔。

妈:回来一趟。

短短四个字,再往上翻,还是两个月前,“妈”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永远都是为你好的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能懂事?这么多年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

这条消息,张生年并未回复,

仔细数数,自己已有大半年没回过那边的家了,他暗自神伤,心中升上许久没有过的恐惧。

或者说是复杂。

张生年加好狗粮什么的食物,尿垫也仔细铺好,走到房间里打算收拾东西——可转念一想,这次说不定也呆不了多久,说不定今晚就回来。

张生年索性找了个小包,里面塞了些重要的东西,随便在街上买了一盒茶叶和巧克力走了。

张生年开车很慢,只比过路人懒洋洋的自行车好一点。

等到了,看着那独栋的高楼,张生年又开始慢吞吞,拖动脚步到门口,还没有敲门,门上的监控开始嘀嘀嗒嗒的响,门被咻地打开。

门后保姆瞪大双眼,眼珠子快要爆出来,看见张生年,还未反应过来,正打算将他去驱赶开来。

保姆身后一个精致的女人踩着拖鞋走过来,脸上敷着面膜,眼神惊喜,对着张生年绽开一朵玫瑰般的笑,仿佛两人是许久未见的知音。

“吴妈,别了。”说罢对着张生年招招手,转头风风火火地去洗脸,手指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头墨发飘逸洒脱。

吴妈闻言一愣,很快撤开身子,似是在惧怕女人,她对着张生年极其小声地嘟囔着:“你老久没回来啦……”

张生年并未理会,只喊:“张春娇。”

张春娇回头,面膜已经被扔下,剩下的精华正被她往脖子上抹,她昂着头,就算表情再和蔼可亲,身上总有股有着高高在上的劲儿。

张生年蹙眉,握紧挎包带子,突然松一口气:“没什么。”

张春娇一笑,那双媚态横生的狐狸眼微微上勾,灯光照在眼中晃动,似封存着陈年美酿,这一刻倾斜而出,她嗓音低低的,又故意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下次记得喊‘妈妈’,那样我会更开心点儿。”

张生年没搭理张春娇的话,将茶叶随手放在茶几上。他莫名抬头看,发现张春娇正盯着他,眼神流露出欣慰。

张生年瞧着犯恶心,偏头躲开那炽热的视线。

张生年冷笑,在心底自嘲,明明住了十多年的家,自己一副刚虎口余生却逢虎又来的模样。

吴妈看见这样的场面,自己说出去的话无人应,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张生年一侧头,她又立刻堆上笑容,搭赸着走开了。

张春娇继续保养自己的脸蛋,看着镜子,各种保养品从脸上流淌而过。

张生年四处观望,没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心想:秦建新没有回来,那么他们的宝贝儿子秦文俊自然也没有回来。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在这到处都是精致雕花的装饰中,通往他房间的大门格格不入。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他的钥匙是他的钥匙,这间房间只有他有钥匙。他有多久没回来,这间房间就有多久无人踏足。

所以房间里灰尘很多。书桌还和走得时候一样,砸坏的摆件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

张生年拿起它,沾了一手灰尘。

屋外啪的一声,张生年半关着的门一惊,连带着门内的人也一惊。

他半个人在房内,半个人在门后。

房间在二楼,离围栏有段距离,张生年还苦恼什么都看不见,张春娇就扬起第二巴掌,秦建新任由她打着,接着惯性向后退,张春娇少女气息洋溢的脸上出现了裂缝——真的是裂缝,她右边脸颊出现了一道瓷片刮伤的痕迹,看血液溢出的样子,挺深的。

因为那巴掌,他们彻底出现在张生年眼底。

他快速从小包里拿出眼镜——

楼下大门敞开着,似乎欢迎所有路过的人看热闹。

秦建新身后没有任何人,也没有黑色轿车

张春娇两下巴掌,手掌隐隐有些作痛,可见她用了几成力气,另一只手握着瓷片,手上的血液已经让瓷片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或许原本就是红的——因为那颜色太红了。

张生年用自己模糊的记忆分辨出,那是姥姥生前留下的一个花瓶,之前那里插着月季放在茶几上。

张生年在楼上,耳朵对下面声音的接听很模糊,只有有在两人大吼时才能转为清晰。

张春娇上前几步,揪住秦建新的领子,他的脖子离瓷片近在咫尺,她咬牙切齿:“你怎么还敢?你还要我们害到什么时候?”

秦建新似乎忍无可忍,他额头青筋突起,顶着两个包子样的脸颊,怪异的很。他没有动手,但双手在两侧握成拳,他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张春娇也怒,指尖已经伸出去:“你有把我看成是一个女人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秦建新不说话了,他懒得再去和张春娇争辩。虽然知道藏怒宿怨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但他也知道和张春娇争辩没有什么结果,这个女人就是歇斯底里也会让自己赢得这场口舌之战。

秦建新走了。书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张春娇终于不动了,在寂静中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默不作声甚至瑟瑟发抖的吴妈从角落里悄悄出来,她带着身上的赘肉快速溜走了。

张春娇蓦地回头,直面对上张生年的眼睛,虽然镜片反光,但她还是看见张生年眼里的冷漠,这让她火上浇油,心里怒气更甚。

张生年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自觉无趣地重新关上门。

还不知道张春娇把自己叫来干什么,但张生年深知她的脾性,叫自己来绝对不是对自己一日三秋。

早点走是最好的第一选择。

张生年将眼镜收回去——他有预感,今天秦建新第一个挨巴掌了,那么第二个就是自己。

陈恩生大早上被何姨叫了回去,不出他所料,老人家陆陆续续都来了,家里一瞬间变得拥挤,人气旺盛。夏天已经正式来临,客厅单是刚进去一步,人体闷热的感觉就传来,席卷全身。

他给张生年发消息,对方只回复他一句有事。

陈恩生看着手机撇撇嘴,但也没说什么,出房门看向相谈甚欢的一帮人,心觉得搞笑,在医院里耀武扬威,一口一个拿了钱,现在在老人家面前卖乖送笑。

他没什么心情和这些人说话,那怨毒的眼神他可没忘呢。出门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看眼时间——八点半。

陈恩生眼皮子重重跳了两下。提着球袋子的手险些卸力,关门时他朝门内喊一句:“拜拜!”也没管里面人是否回应,就此匆匆跑去球场了。

手机里,好友骂人的催魂铃响个不停。

张生年在房间里一待就待到了晚上。没人敲门。他在房间里翻找出一些纸张,在上面涂涂画画,一旁手机上放着小说,剧情进展到重要阶段,男女主角就要分别再分别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很清晰的从窗户外传来,张生年握着装满水的杯子来到床边,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楼下,秦文俊背着书包兴高采烈下来,手上拿着一张纸,大约是成绩单。

张生年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了。因为他的身后跟着秦新建和张春娇。两人像新婚夫妇一样挽着手,样子看上去亲热的很。只是张春娇脸上厚厚的粉底暗示着他——他们并不美好。

张生年也是感到好笑——张春娇为了给这个小儿子一个“好妈妈”的形象,就算皮肤可能溃烂,也要将自己的伤口用化妆品盖住。

张生年承认,自己虽然不喜欢张春娇,但出于她是自己的母亲,那已经被剪断的脐带仿佛还被保存在血液中,他们曾经共同一个身体的事实然后他对着这样的画面感到嫉妒。他看见这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即使知道这都是装得,即使这个弟弟是多么的无辜……

无辜吗?那个孩子可是秦建新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更加憎恶,他想朝着楼下大喊“凭什么”。

张生年想着,幼稚又有效的方法在心里滋生。

反正这孩子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就当是还他那一盒烂虫的“恩情”好了。

等到秦文俊快要到达门口时,一串水流从天而降,淋湿了他身上的一切:书包、校服,成绩单。

他惊愕地抬头。

却只看见开着的窗,飘动的淡蓝色窗帘。

窗帘背后,是张生年得逞的笑,指尖绕着杯口,杯子摇摇欲坠,随时要从他指尖落下去。

张春娇匆忙的动作毫不顾忌自己脚下的是高跟鞋和鹅卵石。

她同秦文俊看向同一个方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旁边的秦文俊因为湿透而不舒服,被张春娇推着去了浴室。

等到张春娇上来敲开他的门,原以为她会暴怒的张生年却看见女人一脸和善,他晃神,一点也不享受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春娇的表情如和煦的阳光,她柔声:“生年,我有事和你谈。下来吧。”

张生年心想,奥斯卡真是欠她的。

等到他换上如沐春风的表情下楼,对上秦新建投来的防备的眼神时,想到后者牵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那温存的动作。

张生年心想,奥斯卡真是欠他们的。

他轻启嘴唇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文俊。”

对于这个和自己不同姓的哥哥,秦文俊很不喜欢,但碍于家里长辈,他一向都有礼貌,只是私下里会使些暗戳戳的手段让张生年不爽,可张生年从不把他当回事。

秦新建拍拍他,后者乖巧说声哥哥好就打着回房写作业的幌子走了。

张春娇走过来,拿走吴妈手里的一盘水果放在张生年面前,随后坐到他身边。

张生年装模作样:“谢谢张……”险些要说出她的名字,他赶紧刹住,改为,“妈。”

他终于体会到当时陈恩生干巴巴的感受了。

时针的滚轮已经转到八点。

客厅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暴戾恣睢起来。

三人表情未变,只是眼神暗藏春秋。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何必——”

“是你姓张还是我姓张?赘到张家来就要听主人家的命令。”

“……张生年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这么多年来前前后后帮你们张家做了多少事!”

“洗耳恭听。”

“你——”

“秦建新你进去。”张春娇揉着太阳穴,似乎被他们的言论烦得不轻。

在张春娇第二次蹙着眉头让秦新建走开,后者终于去了书房。

张春娇没有预料中的破口大骂,反倒亲昵的很,她不自觉抚摸上自己漂亮的脸颊,只可惜那有一道口子,她的眼神哀伤,语气是想要开玩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管教。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居然干这么幼稚无聊的事。”

张生年没动。

“他好歹也是你弟弟。”张春娇望着他张张嘴,再无和蔼的神情,也不愤怒,整个人陷入悲伤的氛围,“妈晓得。你还在怨妈那件事。”

张生年闻言顿住,血液都开始回流。

“生年,我知道你有怨,但妈都是为了你好。”

张春娇眼底像是有一只蚕蛹,快要破茧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蝴蝶探出头来了,竟发现那是夜晚的雨水。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自己儿子的肩。

张生年心猛地一沉,那种空虚无助的感觉久违地缠绕他的身躯,他躲开那只手,语气冰凉:“好什么?你们拿到的钱给我了?口口声声爱我、为我好,结果把我的前途轻飘飘的碾碎?”话说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他逐渐哽咽,鼻尖不自觉开始抽动,眼眶也发烫。

张春娇缓缓抬头,眼波动荡,她张大嘴好像要说出什么,最后却轻飘飘一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其中……”

张生年咬牙,那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刚得知自己奋斗许久马上就要得手的新生活,被人轻而易举抢走的那种感觉,但只可惜他现在却不能像以前那样大喊大叫了。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的辛苦,不知道所有人为我的付出,我就是个在牢笼里等着人喂饭的傻狗!”张生年声音冷静的出奇,“你总是这副说辞,没听倦也要说倦了吧。”

张春娇眼角泛红:“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张生年不愿再多听一句,这样的“事实”他断断续续听了两年,原本的希望早就一点点暗淡,像秋天的树叶,像冬天的花束。

“有时候我就在想,你真的爱我吗?”张生年忍着泪眼朦胧去看张春娇的神情,企图在她脸上看见哪怕一丝的愧疚,可是没有,只有悲伤,甚至不知道是为了谁的悲伤。

他突然就不在乎了,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陨灭,头顶的璀璨的水晶灯仿佛烟消云散了,他的眼底染上自嘲,展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只感觉自己被一盆名为“失望”的凉水从头淋到脚。

“你总说‘大家都爱你,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张生年站起来,身形晃动,自己的灵魂也好似在这一刻被抽离,躯壳中就只剩下一片荒芜与冰霜,“可是你们的爱太沉重了,沉重到我受了的委屈,都不知道该怪谁……只要一句‘爱我’,我的委屈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我的心里乱飞。”

“只要我稍微泄露出一点对你们的不满,你们的爱就会越过所有向我飞过来……”他眼中有泪,却不曾掉落,看着沙发上已经开始流泪的女人。

他只感到嘴里一阵苦涩。

他唤她,以孩子的身份呼唤这位母亲。

说出来的话却无比伤人。

“你们的爱沉重了,我担不起。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相信‘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因为你的眼泪总是来得无缘无故,就像你现在的眼一样,明明是我的委屈!是你造成的委屈!你又为什么而哭?你凭什么哭!”

张春娇无话可说,只想要拉住张生年,“不是的……生年……妈妈真的是为你好,再过两年,等你爷爷一倒,你就明白妈妈的苦心了。”

张生年终于扯扯嘴角,嘴唇颤动,硬绽出笑容,“我等不了了,也不会明白了。我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声音更轻,如夜色中毫不起眼的羽毛,正在飞向遥远的云上国都。

他转身,微微侧头:“巧克力我放在桌上了,等他出来你给他吧。”

张春娇喊他,声音苦楚,再不见上午的悠然闲适:“生年……!”

张生年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客厅里响起拉扯声,以及张春娇吃力的劝阻声。

秦新建突然出现,扇了张生年一巴掌。

啪。

张生年愣住。

脸上火辣辣,很烫。疼痛感只在一瞬间,剩下只是丝丝麻感。秦新建刚不知道干什么,手上带着水。

很凉。

很冰。

这巴掌不轻,但张生年就是觉得不同,要真有什么事——他的耳朵感觉在流血,但脸上没有任何温热的液体,只有冰凉的水。

“贱·种,你怎么不去死?”他一只手死死拽住张生年的包,另一只手仿佛只要张生年一动,又要闪现过来。

张生年还没有缓过来,惊愕地说:“什么?”

啪!

又是一巴掌。

显然,有的人打人就是那么莫名其妙从来不需要理由。

张生年被打得偏过头。这下,他抬不起头了。耳鸣短暂,张生年重新听见秦建新的声音,但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

张春娇气急过来拦,在男人脸上和身上就是几道抓痕,她大怒:“你凭什么打他!”

男人掀开她,“老子他妈说了多少好话,舔着脸贴了多少次坑屁股,他妈的软硬不吃,你到底要怎样!”

他停顿一下,声音一下子轻柔无比地说:“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是不是?我告诉你,没有希望了,那个女人说不定就是卷着别人的钱跑了不要你了!”

张生年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头颅后知后觉的发昏,脸上的温度不可理喻。

张春娇爬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将张生年死死护在怀里:“你再讲一句试试!”

混乱中张生年艰难看向吴妈,后者躲闪着离开。

不好的记忆蜂拥而至,他颤抖着嘴唇,唇角也被打偏,张生年感觉自己闭不上嘴,口水快要滴落,他艰难发出声音:“……不是……”

秦新建笑了,笑声不屑,充满嘲弄,像是顶顶厉害的审判官,“你真以为两年算得了什么?要我说,你这样的人给了你机会也没用,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出人头地?不如趁早把股份让出来,给真正需要的人……”他边说,边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抓张生年的头。

好像如果有泥潭在地面,他会毫不犹豫将张生年闷死。

张春娇冲过去和他撕打在一块,秦新建被尖锐的指甲挠得不好还手,但挡不住他的嘴实在是灵活。

张生年的泪滑下来,双臂在身侧颤抖,他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信!”咸涩的泪水滴进他的嘴里。

他不信他们的两年会在一个晚上就消失干净。

他不信徐蕾在两年后只给他一个吻就走。

他不信她会什么都留下就离开他。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人!还信这种骗人的童话故事!”

张生年感觉眼眶温热——可他不想哭。

所以张生年一把抓住那还在扭打的两个身影,他把张春娇推开,动作根本算不上是绅士。

秦建新的头发被他死死扯在手里,发根和头皮好像发出了撕裂的声音,秦建新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放你妈的屁!你老子我今年二十!”他额头有青筋,言毕他一拳砸过去,这比秦新建任何一巴掌都要重。

男人摔在地上,咳出一颗牙。

张生年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摇晃着走到门边,他打开门感受夏风来临,他想——夏天真的来了。

夜里枯燥的蝉鸣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被风卖力刮倒在地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声,有一部分拍打在树干上,也像是在模仿打人巴掌的样子。

张生年感觉被嘲弄了一般,浑身滚烫,递给后面想要扶起秦新建的吴妈一记眼刀。

对方很快走开去照顾头发凌乱的张春娇。

张生年脚步虚浮,摸上口袋里的烟和手机。

他看见自己的微信有消息,点开看映入眼帘的是“妈”。

他的喉咙发涩,嘴角止不住向下压,眼角页干涩着,根本分泌不出一滴眼泪,张生年还是有点耳鸣。

但脑子里清清楚楚播放着张春娇的话。

爱。我们爱你。

张生年感觉天旋地转。

如果他真的是三十好几的人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沉着应付这些糟心事,就算是刻薄的语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他足够成熟。

如果他真的是十七八岁的人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胡作非为,就算是嘲讽的语气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他算是个半熟的孩子。

可他刚从低谷出来,他做不到冷静。

可他不是三十,也不是十八。

他二十。

张生年微微偏头,听着身后的哭声,声音嘶哑。

“妈。”

张春娇在后面回应他,又求他看看她。

“你还要我吗?”

张生年低头,手指掐住衣角,像个面对夜色认错的孩子。

后面没有声音了。

可张生年的脑子还在响。

十年前。

从民政局出来要分道扬镳的男女人,被他嫩小的手各拉住一边衣角。

“你还要我吗?”

他问的是谁?

“要!要!妈妈当然要!妈妈爱你!生年你回头,你回头看看妈妈呀!”张春娇歇斯底里地喊,响亮的声音插进张生年大脑,扰乱了他的回忆。

他回眸,只留下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就像是秋天艳丽色彩中的栀子花,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不重要了。他想。

在二十岁的今天。

他只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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