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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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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塌了屋子,还死了一个人。沐南春过来时,面上诚惶诚恐,对他连连赔不是,胖脸颊都冒出几滴油汗。

苏逾白只推说是他自己失手打碎灯烛,有关戚戚的话是一句也没说,尸首也作烧死论处。所幸只毁了这一间屋子,沐南春本拟将他们迁去另一处,苏逾白以夫人腿脚不便为缘由回绝了,只在其中另寻一屋住下。

这一天尽在落雨,次日往外看时,从窗户下路过一排戴着头盔的脑袋。沐南春借着这一场火做文章,已经增派了许多守卫,将这一处院落围着水泄不通。每隔半个时辰便巡逻一拨,倒像是在看管监狱里的囚犯。

已经被警惕了。

苏逾白出门去找乐佚游,见她独坐在屋内,闲然无事地摆弄着几个药瓶,于是开门见山,径直道:“堂主,你们最好快走。”

乐佚游放下手中的东西:“这是做什么?”

“沐南春恐有异心,”苏逾白与她说,“此地不宜久留。若再晚些,只怕想走也难了。”

“你不走么?”

“他正是冲我来的,”苏逾白神色平静,并无惧意,“只盼不要连累了堂主。兹事体大,我需得留下,看看究竟有何玄虚。”

正当此时,苗邈推门而入,身后紧紧跟着老王。

乐佚游问他:“如何?”

“城中天地会一众保存相对完好,”苗邈回复,“没有受到外来的袭击。想来是此地少有江湖人士,丙火阁的通缉令似乎并不曾流到这边来。”

“那你昨儿看到的,难道就真是鬼了?”乐佚游反问,“只怕是此地另有势力,不服丙火阁使唤,将那些江湖中人都管辖拘束住了,才能这样清净。”

“若重明教未覆灭时,倒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可老虎既然已经死了,按理说,那些躲在洞里的猴子老鼠应该都跑出来才是,”苗邈道,“我忽然想起一事,说起来,还有人来回报,这两日似乎在石林边上看见了雷凰泽。”

乐佚游挑了挑眉:“她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一路跟过来的?去和薄訏谟说一声,”说着,不禁感叹一句,“她竟然比我们动作还快。”

苏逾白略有歉疚:“便是因为在下,才叫堂主耽搁了。”

乐佚游摇头道:“不然,若没有你,我们连这城门也进不去。何况,她当石林是什么地方?去了也不过就是在那里等着。”

她拎起茶壶,在桌上滴了两小滴茶水,指到:“倘若这是曲靖,”又指另一滴道:“这是昆弥。”紧接着,指尖将两滴水连成一条直线,指着水线中间的某处,道:“这里就是石林。”

“石林是重明教腹地。第一任教主见了昆弥天然形成的石柱石笋,谷地中光秃秃地生了一大片,只有滴水静流,全无半点生机,峰顶尖峭高耸,如刀剑竖立成林,最高处仅有针尖大小,人不可攀,气势森然,心中大为喜欢,便将总部设在那里。之后数任教主,却是一个比一个多疑,只觉得既是总部,自然要防守严密,以备仇家来袭。这样一处自然景观,还不够安全。于是仿石林之势,寻一片空地,以石头为肉,金铁做骨,耗巨资,浇筑出五百余座‘石柱’‘石笋’来,个个高达五六十尺,形成一座极为复杂的迷宫。其中多藏着机关陷阱,毒蛇猛兽,一但触发便死。又请来能人异士计算推演,在地下埋上巨型磁轨,以水流驱动,时刻翻转,石峰便跟着变换挪移,竟成一座活动的八卦阵。莫说是外人,就算在里面住个十年八年,也寻不到出路。”

苏逾白生出好奇:“那在其中如何通行?”

“重明教内驯养了一种鸟儿,名为‘铜蓝鹟’,飞得不高,只能在林中穿行,又能不为陷阱所迷,若有教众在林外要进入,便放出铜蓝鹟,引人入林。同理,若林中人想出来,也非得跟从这鸟儿不可,不然,就会在其中困死。”

苏逾白微微点头,复又道:“堂主所说,此地另有势力,却是不假。不过不是什么江湖帮派,而是南诏国的余孽。他们来此处,也不知与沐南春做什么交易。说到底,此事与堂主无关,更无需挂怀,堂主还是快走罢。”

“若我们走了,你岂非孤身涉险?”

“我总还曾在朝廷里忝居一职,”苏逾白道,“狐假虎威,量他们还不敢对我动手……”

这句话后是一片的沉默,他凭直觉就知道自己被抓住了把柄。“你明明被官家暗中追杀,”乐佚游定定地瞧着他,仿佛要将他看个底掉,“一路狼狈不堪,直流亡到这蛮夷之地,却总还要替他们管这闲事,平白无故惹祸上身,是何道理?”

苏逾白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却忽然听到窗下有人接话:“夫人说得不假。”

这一声来得突然,老王立刻抢到窗前,大声道:“何方宵小,在此偷听?”

苏逾白并未动弹,那人既然敢出言暴露,就必然会现身。果不其然,窗口上影子一闪,已经有人跃了进来。翻滚落地,朝苏逾白行礼道:“见过苏统领。”

老王拔刀上前,喝道:“谁……”

那人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眼神锐利,下颔方正,自有一股肃然气势,叫人情不自禁听从于他:“声音小些,别给巡逻的人听见。”

老王不由自主,当即松刀入鞘。苏逾白将来人瞧过一遍,道:“前日在厅上,我曾见过你。你不是沐南春的管家?他叫你来做什么?”

那中年男人不说话,环视周围一圈,将在场的人一一看过了,苏逾白:“这里都是信得过的朋友。”

他话一出口,乐佚游不如何,老王倒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胡子拉碴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男人点点头,绝少废话,昂首低声道:“小人赵晚亭,拜见来迟,望苏公子莫怪。”

“这倒和你在府中的名字不一样。”

赵晚亭神色僵硬,显然不习惯于这种语言上的兜圈子:“小人假托名字,混入府中,时是受大将军所差遣,来此地探清敌情。虽然担着二管家的身份,却是锦毛营的指挥使。”

锦毛营正是肖岸带的亲兵。小小一处曲靖,居然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浑水摸鱼。

在旁之人皆神色震惊。苏逾白眯了眯眼睛:“你这奸细,却也胆大。沐南春口口声声说要捉你,谁料你却躲到他眼皮子底下去?”

“沐大人另有要事,暂且顾不得小人,”赵晚亭道,“在下此行是要禀告苏公子,沐南春已经谋反。”

“沐南春谋反,你来禀告,”苏逾白重复,“不觉十分滑稽么?”

赵晚亭神色庄重道:“沐南春与南诏余孽贞氏合谋,正要取公子人头。在下此行,不仅是要向苏公子禀告,使公子免却性命之危,更要向公子贺喜。”他翻身下拜,“恭贺苏公子。”

“如你所说,想杀我的人就又多了两个,我还真是喜不自胜。”

“不然,”赵晚亭仰头,“小人特来传吾皇钧旨。苏公子忠义双全,德才兼备,公若不弃,愿拜为右尚书仆射,加太子少傅之衔。”

尚书仆射。太子少傅。

饶是苏逾白见惯风浪,也不禁心头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苗邈已然快人快语:“这名字稀奇古怪,又是什么官儿?”

乐佚游:“偏你爱出洋相,”但她显然也颇为震惊,一边瞧着苏逾白的神情,一边慢慢儿朝苗邈解释道:“尚书仆射,意为百官之长。权柄已然等同于副相,若是再加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正儿八经的宰相了。太子少傅,虽然是虚衔,却是极大的尊荣,号称‘三孤’之一。你想想看,能做太子的老师,这面子有多大,仅次于‘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可谓是布衣之极。”

赵晚亭道:“吾皇欲得凤凰襄助,必先栽梧桐,引醴泉,采练实。吾皇心诚若此,还望苏公子不要辜负这一番美意。”

苗邈平日里虽不读书,却爱听戏曲里那些王侯将相的传奇故事,听了乐佚游的解释,依然疑惑,追问道:“若当真心诚,怎么不直接拜为宰相,封做太师?次人一等,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乐佚游叹道:“丞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进无可进,与皇上距离最近,也受皇上猜忌最深,一步走错便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历来都为三朝以上老臣所任,人到了那个岁数,大多不能进取,只愿守成,最大的本领便是揉面团和稀泥,主无功无过,安稳回乡。太师晋封则更是严苛,我朝以来,一共才有三位太师,不是死后的谥号哀荣,便是七老八十告病致仕时,所给的虚衔。你苏统领正当而立之年,年富力强,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和死人做比较?你还听不懂时,我就再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丞相帝师,自然是古来地位最尊崇的读书人了,将丞相之位比作中庸皇后,太师之荣比作掉牙太后,那如今给的赏赐,便是封做皇贵妃,又执掌凤印,年轻美貌,实权在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苗邈这才恍然大悟,深感有与荣焉,兴奋道:“果真是诚心诚意地来求大佛。苏公子,你要是这都能拒绝,那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逾白身上,只见他神色淡淡:“你的皇上,想必不是西京里那一位。”

“不错,”赵晚亭道,“奸后萧楚云,心狠手毒,祸乱朝纲,反贼周越琰,不忠不孝,无才无德,麒麟储上顺天命,下应民心,本该继承大统。小人出发之时,陛下已然便在大将军府上,建制登基了。”

乐佚游忽然打了个哆嗦。苏逾白唔了一声,竟然并未反驳:“……他如今怎么样?殿下在外流落经年,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他语气温和,又有些怀念,就像是在挂记一个许久不见的子侄辈,满是关切。赵晚亭一时微怔,道:“皇上很像先太子。”

“小人听闻先太子于苏公子有知遇之恩,苏公子年纪轻轻就力压群贤,中了状元,碰巧萧大学士也在那一年考生之中,屈居第二,于是大大得罪了萧相国,在皇上面前对苏公子大有非议。若不是先太子一力保荐,只怕有缧绁之灾。先太子含冤而死,若在九泉下有知,也会期望先生能助皇上一臂之力,得掌大宝。”

“先太子死前,”苏逾白面上闪过一丝感愧,“是叫我辅佐好周越琰。”

赵晚亭语气激烈道:“先太子温厚至善,却不知生母毒若蛇蝎,亲兄弟人面兽心,任其唯一骨血漂泊在外。何况士为知己者死。先太子在时,早属意苏公子为吾皇之师,以国士之礼待之,然而这昏君忠奸不分,坐使黄钟毁弃,瓦缶雷鸣。即位后,明知公子心怀天下,胸有大志,却仍叫外戚专权。萧相国年迈昏庸,萧家一家独大,恰如梁上之木,经百年已然腐朽不堪,却仍把守朝纲,卖官鬻爵。公子人中龙凤,宰辅之才,却沦为朝廷鹰犬,终日做那为人不齿的肮脏活计,背负千古恶名,最终还为昏君见弃,逐于毒瘴苗疆,更有丙火阁在后穷追不舍。苏公子心中,难道竟不曾有一丝不甘么?”

这一番话显然是事先编好背熟了的词。肖岸果真不凡,隐忍多年,显然已经建好了一个十分完整的情报网络,更对他苏逾白异常关切,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下一句话则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何况苏公子辞官出京,想来也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不愿再与萧楚云,周越琰等禽兽为伍。又为何不向吾皇尽忠呢?”

苏逾白默然间,眼光却瞧见乐佚游,只见她盯着赵晚亭,神情极为专注,竟有着怨怒激愤之色,忽地生出不妙的预感来。想起自己一时感激,向她透了底,早早和她说了太后与其灭门惨案关系匪浅,只怕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真,她已然按捺不住,问道:“当年之事?太后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事?”

赵晚亭自然不可能帮敌人遮住臭处:“夫人,就是你不问,我们也要悬幅张榜,告得天下皆知。”他点了点头,苏逾白面沉如水,听他道,“当年太子被定罪,是因为两件事。一件是伙同蜀中乐氏,在进贡的金丸中下毒,另一件就是趁皇上外狩,私自调动京中禁军,意图逼宫。然而天不遂人愿,写了一封认罪书,畏罪自尽了。”

乐佚游点头:“我明白。”

“然而,这两件事,却都不是他做的,”赵晚亭语调沉肃,“而是萧太后伙同其少子周越琰所为。先太子生性纯孝,甘负污名,事情败露后,主动代母与弟认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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