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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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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清晨抵达曲靖南宁,往岸石上轻轻一磕,便不再走了。停了约有一两个时辰,都不动弹。苗邈去问船夫时,船夫亦是满腹疑虑,只道是前方水道被官府封住,若无府官亲笔引信,便不能再往前。

薄氏兄弟一听此言,均十分焦躁。原来曲靖西边便是昆弥,眼看着就要回到石林,去找那鸠占鹊巢的二教主一决生死,只差临门一脚,却不料被官府阻在这里,自然恼愤异常。乐佚游道:“水路走不了,那就走陆路罢!”

苗邈便要与船夫对账,上岸改乘车马。那船夫操一口西南官话,调上和长了钩子似的,时不时就要钩你一下:“那恁上岸咧,你妹瞧见那岸上都是些什么人喽?”

苗邈定睛细望,岸上都是些官兵在巡逻,挽弓持剑,凡是自黔地所来的船只,一个人也不给放进曲靖城中。队列肃整,一个个神情警惕,仿佛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隐隐有一种恐慌的气氛。

河上并非只有他们在焦急等待,已经有不少船只被拦下,一个船老大仗着自己路子混得熟,嬉皮笑脸地跳上岸去,指间夹着银票,向一个首领模样的将军递过去。那铁盔上插着红缨的小头领面色赤红,看也不看他一眼,剑柄直直扫过去,就将人哗啦一声打下水去,激起旁边一阵的讪笑。

薄訏谟见了,笑道:“如此狗官,今日竟撞在愚人手里。”在舷边扳下一块儿木板,掌中用力,顿时崩裂,留一块儿木片在手中,吹了吹碎屑,对着那红面将军眼睛上瞄了瞄,转头递给薄远猷:“还是你来。”

薄远猷阴□□:“不在这时,便想不起我来。”接过那舷板的遗骸时,正巧被船夫看见,略有尴尬,指了指苗邈:“叫他赔你。”

苗邈顿足道:“与我何干……”只见薄訏谟手臂一挥,急急就往船夫怀里塞了一打银票,跳过去,叫出声来:“住手!”

苗邈本是怕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会惹出祸事来,然而却还是叫得晚了。那木片弹去将军膝弯,便将人打得膝头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其余船上的旁观者本来都是在看热闹,自无立场可言。方才一片讥嘲,此时又是轰然叫好。只有苗邈所租的船上船夫脸色一片惨白,将他袖子一拉,叫道:“混账!你们这做的是什么好事?”

苗邈正庆幸薄远猷手下有数,没伤到人要害。和船夫拉拉扯扯了一会儿,却见那将军被手下扶起,脸色铁青,刷地一声抽出长剑,带着几个小兵,便径直往这边走来。其一冲薄远猷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大人出手,我瞧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薄訏谟笑道:“什么大人小人的,愚人可不识得。”说罢抢在弟弟身前,伸出足去,已经将人踹了一个筋斗。官兵们闻声而动,纷纷聚集过来。出剑的出剑,抽刀的抽刀,薄訏谟自然不惧,犹如虎入羊群,横冲竖撞,杀得他们鼻青脸肿,丢盔弃甲。

将军见他如此了得,厉声喝道:“快来人!捉奸细,找到奸细了!若能活捉,沐大人重重有赏!”此话一出,一时间士气大振,人人呼喝,个个争先,一拥而上,竟然踩上甲板,对薄訏谟施以老拳。薄訏谟本来只当玩儿一样,不料五十人,六十人近身,个个不是脓包,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扼喉的扼喉,任他绝世武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大喝一声,跳出圈子来,拔出锏,便要扫出一条血路来。

孰料乐佚游在后面道:“人家好端端地执行公务,碍着你什么来,非要逞勇斗狠,还好意思用这铁器,阿南便是这么教你的?”白绫一卷,就已经将那锏打落在地。薄訏谟一时怔然,只因是乐佚游发话,故而不敢低头去捡,便一刻间,就被人堆淹没,那将军喘着粗气赶上前,拿着麻绳,将他结结实实捆将起来,推推攘攘,丢在一边。

薄远猷瞧他衣裳撕破,头发散乱,紧缚在一旁不能动弹,若生猪一般,赶紧地上前,偷偷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又握紧拳头,往那挺秀的鼻梁上来了一下,其中大有私怨,薄訏谟顿时鼻血长流,怒道:“小畜生,做什么?”

薄远猷道:“如今尔为鱼肉,我为刀俎,不是你昨天扇我的时候了。”随即对那将军开口:“启禀大人,此人正是奸细,不知何时混在船上,我等并不识得他。烦请将他抓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将军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薄訏谟,神色一时复杂起来。薄訏谟噗嗤笑出声来,阴恻恻道:“就凭你这张脸,要说认不得我,只怕晚了二十八年哩。”

将军挥手:“一并带走,下到监里。”

于是众人一拥而上,钩腿按手,薄远猷眼光瞟向乐佚游。只见她略蹙眉,道:“这位大人,这又是何意?”

将军怒道:“你是不是和他一伙?”

乐佚游不假思索:“不,我并不认识他们。”

薄远猷张大嘴巴:“堂主何出此言?”

苗邈赶紧喝道:“说不认识你就不认识你,你们两个惹祸精,牢里既清爽又凉快,进去睡一睡又能怎样,难不成逃不出来?”

薄远猷:“既然这般好,你们两个怎不随我们一同去享福?”

苗邈跳脚:“咄!那里头潮湿阴暗,也是人呆的地方?我家师父体质纤弱,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大胆狂徒,怎么还在这满口喷粪,还不速速伏法?”

他们兀自胡说八道,那红脸将军堂堂一个六品官儿,遭此奇耻大辱,不免愤恨难平。对下属吩咐道:“这一船的人,通通当做奸细论处,报与沐大人知晓。”

船夫一听腿都软了,爬过去抱住将军的腿:“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只是老老实实撑船,从来不敢做什么坏事,真不识得他们,真不识得他们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都抹在将军裤腿上,将军把腿一抽,他又扑上去牢牢抱住,连声哀叫,大骂这一伙强盗全是王八蛋,短命鬼,害得他落得如此下场。薄訏谟等人皆默默无言,均不出声,将军给他缠得烦了,扬起眉来,喝道:“号丧呢你?真是晦气,滚,快滚,别再让老子瞧见你!”

船夫大喜过望,连连叩头,一骨碌爬起来,先跑到薄訏谟跟前,往他脸上啐了一口,以示鄙夷。薄訏谟怒瞪回去,只是不能动弹,在地上蛄蛹而已。

薄远猷在一旁被捆好了放着,忽而开口道:“你这船家也忒不中用了!我们给了你多少银子,叫你做得利落些,当时你拍着胸脯打包票,怎么如今反将我们害成这样?”

那将军狐疑的目光又扫过来,船夫大惊,骂道:“说话清楚些!我几时收你银子了?”

薄远猷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你怀里那还没焐热的几张物事,自然也只是擦狗屎用的草纸了。”

船夫惊道:“这明明是你们赔给我的船费……”

红脸将军一声令下,船夫被按倒在地,当场便搜捡出来厚厚一打银票。将军翻着数了一数,哼道:“五百两,你这船是金子做的?”

船夫哑口无言,被绑好串做一堆。苗邈举起手来,对将军赔笑道:“不用大人们动手,我和师父一同去就是了。只是您也瞧见,我师父行动不便,须得让人推着走。若是绑缚起来,实在也太过凄惨了。”

那将军瞧见乐佚游一个弱女,又坐在轮椅上,不由得生了怜惜之心,语气和缓了些:“这位夫人就不用绑了,你推着她便是。只是你的手须得拴系起来。”

苗邈连连点头,乖巧地举起手来,给上了枷。官兵们冲进船舱,正欲再搜捡。苏逾白恰好便走出来,瞧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微微愣神:“发生何事了?”

将军冷笑道:“要我猜,你想必也不认识他们了。”

苏逾白摇头:“不然,”他定睛往那将军红红的脸上瞧了一瞧,忽道,“我曾见过你的。”

将军皱眉道:“别在这儿和老子套近乎,我几时见过你?”

苏逾白也不恼怒,徐而微笑道:“你自然就眼生。前几年惊蛰时,沐南春上京去我府中,我与他对坐,站在他身后的不就是你?只是那时你十分羞涩,连头也不愿抬上一抬,我几度疑心是个哑巴。如今也算是大有长进,竟能如此粗声大气。若非脸蛋还是如同猴子屁股一般,连我也认不出你了。”

那将军闻言,顾不得生气,心中先是大震。只因他平生只随沐大人上过一次西京,还是替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祝三十之寿。

沐大人千叮万嘱,说是他权倾朝野,把持朝纲多年,手段又出了名的阴毒,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若是得罪了人家,下场必定惨烈不堪,又说哪位大人手眼通天,连说梦话都得留神。所以到了贵人府中,莫说开口,便连头也不敢抬上一抬,站定浑若雕像,直到出去了,才觉得背心都湿透,当真是生平最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他听苏逾白这么一说,陡然忆道:“这人声音好生熟悉!”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一般,只要想起这个可能性,便恐惧不已。颤声道:“你是……您是……”

薄訏谟哈哈大笑:“你瞧,他不仅识得我们,还识得猴子屁股,岂不是妙哉。”

那将军头晕目眩,如在梦中,几欲跪伏于地。只是念起沐大人的嘱托,强伸胆量道:“如此……如此多事之秋,大人乔装来到此地,必有……必有重托。末将先去禀报沐知府,请您于府上少聚。”

情势如此,苏逾白自然不能挑明自己已是白身,只是往乐佚游一行人瞟了一眼,笑道:“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沐南春,竟让他下令将在下的同伴当做贼人,如此扣押起来?”

将军听他这么说,更是慌张,似乎已经瞧见了自己被五马分尸的惨状,连忙冲士卒挥手:“解绑!快解绑!”又对苏逾白道:“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苏逾白见他只是说不到点子上,眉头微抬,反而道:“你又有何罪,自然只是沐南春主使的,就是要什么说法,也该问他讨才是。”

那将军简直便汗涔涔了:“不……此事与我家大人绝无干系,沐大人不过是叫末将盘查从黔地来的过往人士,谨防肖岸的奸细渗透进曲靖城中……更无他意……再无他意……”

苏逾白心中一紧,知道问到关键。又听见肖岸两字,正是他此时最挂心的名字,简直恨不得剖开这红脸家伙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瞧他就要崩溃了,便将语调放缓,反而往后松了一步,沉吟片刻,才道:“不错,肖岸的奸细,自然是再谨慎也不为过。”

将军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道:“是呀,我家大人听线人来报,说是肖岸昨日已经在黔地起兵,指摘皇上篡夺龙位,要拥立麒麟储为正统!您瞧瞧,这样掉脑袋的事!得亏我家大人头脑活络,早早地留了心眼,派人注意那反贼的动向,得到消息后,不仅严防谨守,还已然飞书往朝廷求援了。若是其他知府,只怕个个还被蒙在鼓里呢!曲靖可是滇黔锁钥,云南咽喉之地,若是给他攻下来,西南一境便要沦陷了!”

苏逾白瞳孔都缩小了,指甲抠进掌心,便知道他最担忧一事终于发生了。一瞬间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要裂开,里头有无数的火烧与咆哮,要深深地掉进那不见底的空洞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见人人都好奇地瞧着自己,日影在水面上飘浮不定,好像将那些金色的光影都隔得很远,一张张面孔变得虚幻,上面全是积年的安逸所养就的无忧无虑,全然不知已经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闻战之时,风清水秀。他打量着他们,那些懒洋洋的,撑着篙,抵着下巴往这里张望的人,禁不住地想,一年一月间,其中有多少将会尸首无存,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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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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