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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宴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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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时分,那草棚便搭好了,木杆子建好框架,上面用带绿叶的柳枝盖得蓬蓬的,高约十尺。形如松杉,底下平坦空旷,简直就像一个两层高的小聚堂。里头竖了几根火把,幽暗地照在地面上。

聚堂里灯火通明,已然设好宴席,大红灯笼在门口悬着,垂下金色的长穗,里头的蜡烛映出一颗明亮的圆晕,穿过薄透的罩子,红桌布一直扫到地面。薄暮里,不知何时响起了哔剥的爆竹声,噼里啪啦的,氤氲不散的白烟悬浮着,一直没进夜色里去。

德全老爹家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地捧着盘子,将菜接连不断地送上来。乐佚游自然是在主位上,先拉着苏逾白在左首坐了,又让薄訏谟坐在她右边。薄远猷跟着他哥哥坐下。萧信衍看了一眼那长板凳,抿着嘴没说话。先掏出白手绢,仔仔细细地擦过两遍。才靠着苏逾白坐了。苗邈眼瞅着不能和师父贴贴,瘪着嘴坐到最下首去了。

如此一来,阿竽倒和苗邈挨在一起,坐在一条凳子上。苗邈见着这位清秀少女,似乎有些拘束的模样,都快把薄远猷挤掉下去了。阿竽也手足无措的,一直往萧信衍那里靠,两人中间空出一大片位置来,还能再塞两个人的。

他瞧着那空处,心里一动,禁不住想起人来,而苗邈在那儿缩手缩脚,已经忍不住开口了:“肆兄呢?”

苏逾白摸出朱笛来,对着那细小的气孔一吹,温热的气息涌过罅隙。

伏肆从他身后冒出。苏逾白还没发话,苗邈已经从凳子上翻过来,着急忙慌地拽住伏肆的袖子,把人往他那边拉了坐下,插在阿竽和他之间。

阿竽瞧见伏肆,倒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苏逾白将笛子收进怀中,从地上抓起一小瓮酒来,一掌拍开泥封,一声不吭地将杯子灌满了。

霎时间,一股浓郁诱人的气味迸发出来,满室生香。他旁边的萧信衍嗅了嗅鼻子,满脸惊异。先朝苏逾白责:“主人家还没动箸,你也忒不知礼了。”随即对乐佚游拱手称赞道:“好酒!好酒!乐夫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此等仙品?”

乐佚游莞尔道:“不过是山外一个小村子里酿的白酒。我路过时当了次大夫,得的医资罢了。萧公子若喜爱,不妨多饮几杯。”

苗邈坐在桌子对面,一边点着头,一边连忙接口:“理应如此。只是我师父娘家就是姓乐,也没有嫁人,并不是什么夫人,叫堂主便好了。”

萧信衍恍然,连忙出席站立,深深行礼道:“本官一时糊涂失察,不想冒犯,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他这般郑重。薄家兄弟便面面相觑起来,乐佚游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苏逾白:“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苏逾白把萧信衍摁回来,举起杯子,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自然是寡淡无味的。他饮空了,向四周亮了亮杯底,扣在桌上,随意擦擦嘴唇:“大哥,这儿又不是在宫里,没有那许多繁文缛节,你当在家里就好,省得大家不自在。”

他这样一说,气氛顿时活络些许。薄訏谟也端起酒瓮,给乐佚游满上,自己倒了大半,传给弟弟去。薄远猷取过小酒坛,轻飘飘的,往自己杯子里一倾,等了许久,只淅淅沥沥地落了个杯底儿。

薄远猷眼巴巴地瞅着,叹了口气:“这算什么,比马尿还少。”

薄訏谟笑眯眯,手已经扶在了自己的裤带上,道:“你若真爱这个滋味,钻桌子底下用嘴含着,我马上放给你喝。”

苗邈大笑起来,苏逾白含笑观望,阿竽红着脸,乐不可支,乐佚游忍俊不禁,伏肆……伏肆不提也罢。场面一度十分欢快,唯有萧信衍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苏逾白伸手过去给他顺顺气:“你且忍着些。”

萧信衍低声:“……成何体统!必不复出一言矣!”

苏逾白又开了一坛酒,往阿竽那里推过去,笑道:“说不出话,就喝酒嘛。”

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刚抵到唇边,萧信衍已经瞪他一眼:“如此美酒,怎能这样猛灌海饮,如同牛嚼牡丹一般。你又不知其味,喝得这样起劲,真真暴殄天物了。”

苏逾白放下杯子:“好好好,我的公子爷。这杯且让与你,免得给我糟蹋了。”

萧信衍:“我便是这样小气的人么。”

他转头在桌上看了一圈,拣了个最薄透光亮的白瓷杯,拿起苏逾白的杯子,动作优雅地往里注了三分之一,剩余的都泼在地上。他凝神看了一会儿酒线,却不慌喝。煞有介事地放在桌上静置了一炷香,才举起杯子,鼻尖往里轻嗅了三次,发出一声喟然叹息。

阿竽托着下巴,着迷地望着他的做派。

苏逾白夹了一筷豆皮,放在嘴里咀嚼。抬眼望去,桌对面的苗邈正在往伏肆杯里灌酒。他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满脸通红指着杯子,小嘴叭叭地,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伏肆摇摇头。

耳边,萧信衍已经举起杯子,正在朝乐佚游赞扬着:“如此醇美,本官尝遍宫中御酒,都觉无一能及。也不知是哪一处世外桃源,能酿出如此琼浆玉液?”

乐佚游似有些犯难,喝了一口,沉吟道:“若要是问具体方位,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村子里有一处宝泉,色泽清澈,滋味甘美异常。所以酿出的酒也不凡些。”

苗邈已经兴奋起来,一只手臂伸过去,绕过脖子扣在伏肆肩膀上,转过身去对薄远猷说了些什么。薄远猷埋头正拿小钺削筷子,一头给他削得尖尖的。听闻苗邈唤他,筷子顺手往后一抛,冷嗖嗖地去扎他老哥,人已经凑过来,两人合力,将伏肆摁在椅子上。

薄訏谟脖颈蛇一样地一扭,让过那射向咽喉的一筷,它闪电般飞出去,扎进身后的柱子里。薄远猷抬头看见,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虽然如此,他手下劲却没松。站在椅背后,两只手从后头扣住伏肆的脖子。强迫性地逼他后仰,捏住他下巴,苗邈两腿一叉,整个人半骑坐在伏肆腿上,几乎和他胸贴着胸,一边大笑着,一边举着杯子,就要往伏肆嘴里灌酒。

萧信衍道:“臣在外,一饭一菜必常念君恩。如此美酒,若只是私自享受,不能寻来使皇上开颜,不免问心有愧。乐堂主若能将这村名告诉本官,自当大有酬谢。”

苏逾白眯着眼睛去看,伏肆似是明白了这是玩笑,并没有挣扎。任由苗邈骑在他身上,整个人被压在椅背上,黑衣白肤,高束的头发压在后面,已经有些乱了。他苍白的脖颈往后仰着,突起的一点喉结颤动着,露出侧面那一横的牙印。

薄远猷修长的手指捏开他浅淡的唇瓣,干燥而柔软,很容易便掐出红色。苗邈倾身过去,几乎要蹭到他脖子上,手抬起来,给他灌了下去。

乐佚游依然好脾气地面对着萧信衍,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萧信衍又道:“皇上……”

伏肆咳嗽着,断断续续地呛着,唇边溢出一些晶亮的酒液来。

苏逾白忽然冷冷开口:“皇上哪还用臣子烦这个神,贵为天子,什么好东西喝不到。这酒是茅台镇所产的,汉时传说为枸酱,早被列入贡品了。宫中一向有,只是你尝不出来而已。”

萧信衍方才做了那许多工序来鉴赏,自以为是行家,自然听不得这个:“你味道都喝不出来,休要胡说。”

“便是尝不出来,观其酒色,聆其酒音,察其酒线,也能知晓一二。”苏逾白将自己那空酒杯往阿竽那里一掷,“你闻闻。”

阿竽依言,闻那空杯,仍旧有一股极清雅细腻的气味,不禁道:“好香。”

“空杯放了有一刻钟,”苏逾白说,“犹有余香。醇厚如此,必是枸酱无疑。只是品质尤胜贡酒,或是家传秘宝,也未可知。乐堂主行医救人,那一家对你,可是感激得很啊。”

他嘴上说着颂赞之语,面上却殊无表情,听着也像是嘲讽。萧信衍愣了一愣,转而对乐佚游道:“堂主莫要见怪,这小子与上头的圣人闹得不可开交,才离了京城。一听皇上,便要生气,却叫堂主见笑了。”

苏逾白沉默不语。乐佚游甚是意外,瞧了他一眼:“竟是这样啊……”

桌子那头,苗邈喝高了的声音已经喜洋洋地传过来:“苏统领!他这个面具,还能不能摘了?我们不方便啊!”

听他这句话,苏逾白胸腔里咝咝作响的火苗当即就爆燃起来。额上青筋就是一跳。

不好办?

什么不好办?

这是要给谁办?

他唇边的笑都僵了,正欲一口回绝,谁知有人比他还快。萧信衍偏过脸去,已然开口道:“伏卫脸上的面具,关切职责。怎能轻易摘除?”

他接得太快,音调里流露出不自然的焦灼来。苏逾白虽然无名火烧,却也留意到这一处,理智的弦险而又险地绷住了,面上当即浮现出一缕阴云。

萧信衍一句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回头就要向苏逾白看去,脖颈转了一半,却又悟得欲盖弥彰一般,生生顿住当空,尴尬莫名。

苏逾白一贯多疑,于细枝末节向来在意。萧信衍又如何不知,喝了两口酒,一时情急,竟然将馅儿抖落出一半。此时只觉得身后目光幽暗,灼灼地盯着他。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背上一片凉湿,已经沁出汗来。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背后苏逾白缓缓地道:“若是在平时,自然是这个道理。只是今日欢宴,在座各位都是高手。也不必这样小心谨慎,遮遮掩掩的吧?”

便这一会功夫,萧信衍已经横下心来,索性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责怪道:“小白!”

他神情忿然,又含着委屈冤枉的气色,倒真是在责备苏逾白不懂事一般。苏逾白瞧了他一会儿,倒慢慢地把眼皮垂下去了,错怪而理亏似的,只是仍然低声坚持道:“摘了吧。”

萧信衍愤愤然状,拍了下桌子。而苗邈在那边听见,当即兴致勃勃地撩开伏肆的鬓发,一面伸手去摘,一面道:“我听说暗卫都要找那种长相特别平常的人,平常到看一眼都记不住,溶进人群里,就像一滴水落进海里……”

他转过身,将银面具叮当丢在桌上。回过头来看时,嘴巴当即张成一个圆圈状:“我草。”

薄远猷捏着他下巴的手也松开了,转过来看着,忧郁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震惊的神色:“我草。”

“这是,”苗邈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沫,伸手去摸了摸伏肆的脸,“人皮面具?”

伏肆低垂着睫,默默瞧着他,摇了摇头。

苗邈用力扯了两下,没有丝毫松动。

被他们挡着,什么也看不清。阿竽起了兴趣,伸长脖子去张望。一眼过去,目光顿时像被黏在上面一样,良久才回过神来,勉强收回眼睛,看着自己的盘子,神色恍惚,脸已经红了。

乐佚游见此情形,含笑扬声开口:“究竟是什么个模样,倒也给我看看。”

苗邈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还坐在伏肆大腿上,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看着那张脸,忽然便觉出不妥来,仿佛离得太近了,被眼睛猛打了一巴掌。他向后一跳,冷不防地绊了一下,跌在地上。

乐佚游笑起来,刚要嘲他毛手毛脚。已经看到了伏肆,不觉一顿,感叹道:“这要是叫江南那些好妒成性的花魁看见了,只怕你这脸,明日就没有了。”

薄訏谟阴恻恻地笑着说:“愚人以为,若砍下头来挂在门上,想必更是件漂亮玩意,蓬荜生辉。”

苏逾白第三次开始倒酒。

怎么就我草了。怎么就漂亮玩意了。怎么人人非要这样盯着瞧。至于吗。

看什么看,没见过周越琰么。

皇上要俊美多了,就不说气势,仪态上也更尊贵些,那才叫如日光辉,他想,努力地让自己这么想,抬起头来,遥遥去望了伏肆一眼,他早就看习惯了……

伏肆漆黑的眼珠也正瞧着他,见着他的目光,眼神里顿时闪出一丝隐秘的欢喜来。

他别的想法砰地就炸得四处纷飞。只剩下一些不成文的词句拼在一起:……我草怎么人人就非得这样盯着我的漂亮玩意看了。

讨厌。

酒席继续。众人虽然没有再多谈论,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伏肆那里瞟去。好像看见什么稀奇光景,所以要情不自禁地保养自己的眼睛。

伏卫对视线很敏感,又常年戴着面具,乍一来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游街一样。伏肆不自在地抓了抓手指,犹豫片刻,面若死灰而又动作僵硬地夹了一块儿姜,放在嘴里。

这倒霉孩子,怎么老吃调料呢。

老王这时候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来了,粗糙多皮的老手好像虬结的树根,牢牢把着盘沿。是一长条大鱼,侗人将它烤得焦黑,又撒满了红彤彤的辣子。就放在桌子中间。老汪擦擦汗,往周围扫了一圈,笑道:“堂主,这可算是齐活啦!”

乐佚游忙道:“王大哥辛苦了,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老王本来也就是个天地会的小头目,没什么尊卑观念,慨然应诺。他往桌上瞧了一圈,先瞧见一张陌生的脸,诧异道:“喝,好俊的孩子,打那张画上下来的?”

苗邈大笑着抢答:“老丈人,我料你也猜不到,嘿,这是伏肆啊。”

老王眉毛飞了三尺高,扮了个鬼脸,瞧见他旁边的阿竽,又见她身边坐得不满,喜道:“丫头片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嘴里说着,已经走过去。阿竽往萧信衍那里挤了挤,给他腾出空来,回嘴道:“糟老头子,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老王拍了下她的脑袋,正要跨坐过去,苏逾白已经起身:“王老板年高德昭,又是主人家,反居于底下,如何使得。还是和堂主坐在上面来得好。”

他跨出来,姿态爽落地做了个请字,不待老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那个空位上。顺手拿起伏肆的酒杯,举袖对老王敬了一盅,掩面喝了。

老王甚是莫名其妙,但苏逾白好言好语地抬举他,也不好说什么的。耸耸肩,依言坐了。

见是苏逾白过来,阿竽手里的筷子顿时就掉在了地上,弯腰下去捡。伏肆偏过脸去瞧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了一点。

苏逾白察觉到他热切的眼神,故意不去瞧他,食指点了点桌上的面具,淡声道:“戴上。”

伏肆如蒙大赦,赶紧拿起来,贴在脸上。

周围的目光顿时少掉一半,苏逾白这才露出一瞬的笑来,见他腮帮子还鼓鼓的,嚼着那块儿姜。抽了抽脸颊:“吐出来。”

“啊?”伏肆发出含混的声音。

苏逾白拿了骨碟,搁在他嘴前:“舌头怎么长的。姜这有什么好吃的,不辣么。”

伏肆犹豫了一下,可苏逾白一直便这样举着,怎么说也不像话。伸手要去接过那碟子时,苏逾白却紧紧抓着不放,明显是不给的意思。

他哽住了,眼前厂公的手白皙漂亮,伏肆看了一会儿,竟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团不成样子的玩意吐出来。然而苏逾白并没有改变主意的念头,他有点慌张,眼睛一闭,喉咙一个滚动,已经将那块姜吞了下去。

苏逾白看着他艰难的动作,慢慢儿把手放了下来。背过脸去,咬住了嘴唇去忍笑。苗邈恰在此时,站起来环视四周,迫不及待地开口:“人都到齐了吧?”

乐佚游笑:“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苗邈喜滋滋地扬了扬手,指着门外那个大草垛子,道:“诸位请瞧。”

众人纷纷地看过去,夜色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草聚堂底下一团黯淡的暖色,几个人影,赤裸着上身,系着红腰带,戴着帽子,在里面晃动着。

苗邈用侗语大声地说了些什么,响亮地拍了拍手。

下一瞬间,那隐没在黑夜里的草堂顿时亮起来,无数亮点从那形似杉树的枝叶缝隙里抛射而出,数以万计的熔金,雨点一般飞溅。暗红夜空中划出无数绚丽弧线,银花烁,金星射,将杳杳天边的无数云层都给照亮。这一刻宛如神迹,阿竽不禁地惊呼出声,伏肆猛地抬头,目光紧追着那火线不放,手背都紧绷起来。

苏逾白莞尔:“放心,这不是敌袭。”

他伸出手去,安抚性地握住了伏肆的手。那漫天飞舞的色彩却并没有停止,陡一散尽,便又出新篇。仿佛有神女从银河里舀了一瓢星星,站在那云巅穹顶,飞身起舞,就这么一旋一倾地泼洒下去,一瓢,又一瓢。将无尽的碎玉流光洒进人间。欲要伸手去接,可还没触到地面便已化作飞烟。一时如梦似幻,不知身在何处何间。所有人不出一响,只能呆呆向上瞧着,心里涌出无限思绪来,一时慷慨欢欣,一时又莫名悲哀感慨。只觉匆匆华年,都似这漫天飞火,还没捉住时,便一滴不剩地流尽了。

乐佚游仰头看着,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了。她道:“如此美景,也难为你做得出来。”

苗邈笑着,轻声道:“若师父喜欢,那便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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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读作寒潇

第34章 夜宴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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