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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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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佚游微微一笑:“晚些时候,我就差这小猢狲送些书卷来。”

苗邈叫屈:“什么猴子,我可是属鸡的!”

乐佚游冷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成天上蹿下跳,没个正形,就差长条尾巴了。不待我点明,便自动对号入座了。”

苗邈语塞,乐佚游白了他一眼,自己就转着轮椅走了。他正要上去推,她却又扭过头来,望着苏逾白,好似无意地开口:“苏统领的那位贵客,若不嫌弃,就请一起来用个饭吧。”

苏逾白不便替萧信衍答允,只是道:“堂主如此美意,在下必当转告。”

乐佚游但笑不语,偏了偏颀长柔软的脖颈,目光落在那吊脚楼之上。竹楼雅致停匀,清灵灵立在水边。其后便是莽莽苍苍的连绵大山,山青连着天青,云雾缭绕莫测。

她神情深切,便似能穿透屏障,一直望向那半染沉泥,半浸污血的烟柳繁华地一般。

阿竽手里挽着篮子,穿过山间土路,转了个弯,迎面便是杉枝打头。一团叶刺,好似扎在垫上的针包,啪地抽在额上。

她忿忿地骂了一句粗话,手摸着红起来的皮,冷不防身后有人声响起:“甘小姐性情当真爽利。”

阿竽一跤便跌倒在地上了。

她颤颤巍巍扭过头来时,见那蓝衣公子含着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姿态华贵又优雅,遥遥地向她伸出手来,腕上还搭着一块儿丝绢的白帕子。鱼鳞纹,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

说来也怪,瞧见他这样一笑,心里当时就不怕了。顿时觉得被拆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竽又一次感到轻飘飘的,手正要放上去,却见上面沾满了污泥,赶紧地在裙子上擦擦。再举起来时,才醒悟过来,他必然是瞧见了,不由得面上燥红,直想钻到地下去。

她抿着唇,没去扶,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那公子也并不介意,依旧是笑着把手收回去,倒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甘小姐出了寨子,一路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阿竽低声道:“挖笋子。”

她篮子掉在地上,里面只有几棵干瘪的小笋头,锄头歪在一旁,上面甚至没见着泥。

她并没有否认,自从见了这公子腰间那玄武形状的分野佩,便明白在这种人面前,否认也没有用。抬起头来,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挺傲气地来了一句:“白公子告诉你的?”

萧信衍不语,她慢慢地就低下头去,喃喃自语:“他竟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萧信衍轻笑,“他本来就是西厂的,身边的人,哪有不调查清楚的道理——你还叫他白公子?”

阿竽定了定神,咬着牙道:“白公子还是苏厂公,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叫惯了罢了。公子有何见教?”

她语气便有些抵触了。萧信衍望着她,眼眸深邃,就好像将她整个儿看透了一般,忽然温声道:“你可知我也是庶出。”

“……啊?”

“金陵萧氏,你总该听说过,”萧信衍不紧不慢道,“当今的太后,皇后,便都出自于萧家。一位是我的姑母,一位便是我的小妹。我父亲为太师,我下头还有一位嫡出的弟弟。庶长子这地位再尴尬不过,但分野佩,依旧便在我手上。”

阿竽不知其所以地看着他。

“我很喜欢你,”萧信衍沉吟片刻,又道,“不管你今天来是挖什么笋子,这个便且送你。”

他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玉佩,上面雕着一株漂亮的兰花。

“若我现在问小白要你,他必不肯,”萧信衍看着阿竽,“如今便给你一个信物。”

“你却又愿意给我什么信物?”

萧信衍推开门时,苏逾白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一盏烛灯幽幽亮着,笔杆晃动的虚影密密地摇着。

伏肆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盯着去看,脖子侧过去,一动不动的。

萧信衍走过去:“写什么呢?”

苏逾白横过笔去,揉了揉手腕:“我嫌自己太闲,特地找了桩苦差事来干。”

他转过身来,猛然瞥见身后的伏肆,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咦蚁,你怎么在这里。”

伏肆不声不响地向后退了一步,萧信衍凑近前去看,只见那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形状却奇异,笔画交织排列如同动物骨架,视而不识,自有一种淳古之意。他辨了好久,才从字形里猜出几个,不禁奇道:“好端端的,你忽然写这大篆做什么?”

苏逾白哀叹:“哪里是我要写,只是应了人家去帮忙誊抄罢了。我算是知道苗邈为何躲懒,这东西看上一页,便觉眼瞎,若经年抄写,当真折寿。”

他小心地掀了掀旁边的一打书卷,纸张泛黄生脆,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天下文人久不习大篆,其字形表意,早就亡失大半了。而苏逾白虽能认个大概,待那文字组合起来,成句成篇,却又十分难解。纵然连蒙带猜,略微读懂一二,只是其中精微臻妙所在,不免难以领略。至于奥义之处,条分缕析地陈说药理,更是晦涩难懂。又兼条目繁杂,篇章散乱,便是目过一遍,手抄数页,也不甚了了,如阅天书。若要琢磨清楚,非得带回京城,找些大儒来细细翻译了,再研读上三年五载不可。

乐佚游倒是大方,将那手头上有的经卷全数借给了他。每一页都标了序,便像是料定他读不通一般。只是能领略这一二,也足以让他受益匪浅了。故而苏逾白虽然言辞抱怨,手上却一刻不停,眼睛犹然在那经卷上扫着,恋恋不舍。

萧信衍眯眼,细细地瞧着:“我瞧见了几个药名,看它倒像是医书呢。”

“一点儿不假,”苏逾白道,对于萧信衍,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正是乐氏家传。”

萧信衍微微动容:“蜀中乐氏?”

他手当即垂下来,抚上那书卷,在那封皮上犁田一样地滑过。指尖黏在那里,忍不住道:“听闻乐氏有一个方子,叫还魂丹的……”

苏逾白瞧着他,萧信衍手背弓曲,好像撕一帖膏药,用力地把自己手指从书上撕下,悬起来,停在那上空:“魏进忠倒是一直想要的。”

“他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苏逾白含笑,“他还问我想要几个活人,想知道把肠子掏出来再缝上肚皮,能活多久。”

“他是真心地仰慕乐氏医术,要做些学问出来。”萧信衍说,似乎并没有听出苏逾白的讥讽,“天天在那里自己琢磨些方子,完了就炼丹,把整个大厅都熏得焦黑恶臭……你走后,他就天天来缠我,我拗不过,就拨了几个西厂的犯人给他……”

苏逾白哒地把笔放下,萧信衍眼明嘴快,急忙辩解:“你又不在哪里!你的手下你也该知道,这西厂里的人,都是些不怕报应的活阎罗。我走马上任,就没一个服我的,全乱套了!唯有这个魏进忠,之前是西厂的老人,后来才调去训练伏卫。我管了伏卫这些年,和他也算有点交情,便叫他辅助我,西厂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少不得也听我两句。就几个犯人的事儿,左右也是得关到死的,我干嘛非得逆着他呢!”

他连珠炮似地一发响,语调里还有点委屈,苏逾白嘴里的话终究是没出口。半晌,道:“你回去后,就叫他把人还回来吧。”

萧信衍犹豫了片刻:“他把那些人……都……用干净了。”

苏逾白闭了闭眼睛。

“不能让他回西厂,”他说,面色沉肃,“大哥,你回去第一件事,就要将他驱逐出去,越远越好。我当年便说斩草除根,砍了头就不留后患,只是皇上非要用他。可你不必靠他,且与我说,是哪些人不听你的,犯上作乱?”

萧信衍大喜,知道他便要与自己做主:“首先便是南镇抚司司长,宋阿九。”

苏逾白面色顿时就精彩起来了。

“这个不行,”他咬着牙,“下一个。”

萧信衍想了想,摇起头来:“就数他本事强,威望也大。领着厂内上下人等一起同我作对。擒贼先擒王,若能降服他,其余人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你当真便没有办法?怎地便将他管得服服帖帖?”

“不是我有办法,”苏逾白无奈道,“只是当年他还在山上剪径时,我救过他母亲一命——宋阿九长得像个歹人,却是个大孝子,为了报这点恩情才来的西厂。”

“当时魏进忠比他官高两阶,算他上司的上司,只因一句话说错了,鼻子都给一拳打裂,身中数刀,险些被他细细剁成臊子——阿九他生性便落拓惯了,服不得管,只勉强听我两句。”

“……他可不是勉强,”萧信衍叹,“他尽忠于你,朝廷内外可都看得见。小白,你怎地便招了个山匪进西厂?他见皇上连大礼都不行的,却年年初一与你请安磕头。你让皇上怎么想?如今你甩手就走,留他在京城,就不怕惹起祸端么?”

他话讲得委婉,苏逾白默然一瞬,诚然道:“大哥提醒的是。我只不愿以一己意气,误了他们的仕途。故而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却未替他们做长远打算。既然如此,你便与我带个口信,叫他莫要在西厂待了,也别再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将我在京里的别院卖了银子换给他,拿着这些银两,趁早回家去看老母吧。”

“他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一句,这口信如何能信?”萧信衍道,“你若能给个什么表记……”

他没说下去,目光却已经看向了苏逾白腰间的青龙分野佩。

苏逾白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手下意识便护住了,迟疑道:“我……”

他不是舍不得给,留着它,也并非为了它的权势之用。只是一起这念头,就觉心乱如麻。

当年周越琰亲手为他挂上,十几年来未曾离身。昔日少年时,引为知己,相互扶持,何等浓情蜜意,只觉天下之大,不过如是。而今人到中年,竟成陌路。日日相见,亦觉不识眼前人。离京前一场大吵,恶语相向,说些许多绝情的话,固然是扯破颜面。只是意惹情念,思牵今夜肠应直,终究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匕首已经给了阿竽,若再将这分野佩交还回去,便觉得这藕上仅连的丝,也是断了。

萧信衍看在眼里,笑道:“不过是帮你看清自己的心罢了。我是多么不懂事的人,如何会问你要这个?如今总该知道后悔了,阿琰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向来聪明,一贯柔顺,只顺着他毛摸。当日如何就那样负气?便听大哥一句话,现在跟我回去,和他赔个不是,还能过个囫囵年。皇上是真龙天子,你和他犟,能落得了好去?”

他不说则已,一说起来,苏逾白当即便冷了脸色:“我有何不是?你且去问问他——他如今端坐在明堂之上,每日受百官朝贺,想的是什么?亏也不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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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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