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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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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竽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脸左转右转,头上珠玉叮叮当当。硬是始终不敢朝对面望一眼。

她正襟危坐,憋了一路,实在忍不住了,就推了推苏逾白的手臂。

苏逾白坐在她身边,正阖目养神。乌黑柔顺的长发优雅地垂下去,白银雀弁将其束住。月白的宽大衣摆几乎垂到地上,边缘烟灰线绣着繁复的图案。分野佩挂在云锦腰带上,翠绿欲滴,其中一点猩红惊心动魄。

他眼睛向来温柔多情,吸人睛目。唯有闭眼时,额心中浮起的一点红痣,才给人瞧见。那色泽妩媚可爱,看久了却又觉得邪异惑人。

阿竽看一眼,便莫名地脸红一次。心道,死断袖,即使作出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也还是一个死断袖。

那死断袖抬起眼来,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你作甚。”

阿竽眼角扫了对面一眼,终究不敢当着那冷冰冰的人面说,只能退而求其次,问了一个她好奇一路的问题:“白公子,突然穿成这样,这是要去干嘛?”

她终究是无处可去。白天刚从那村子里下来,苏逾白就领她去置办了衣服。虽然是丫鬟装束,华丽却堪比世家小姐。苏逾白自己更是穿得人模狗样,真不知道是要去勾引谁。

苏逾白抬起一根中指抵住太阳穴,向她微笑道:“去女票。”

阿竽给他笑得思路混乱了一阵,然后才意识过来,叫道:“你放……”

她“屁”字还没出口,冷不丁察觉到对面投来阴郁的目光,打了个寒战,弱弱道:“……放下一万个心,不管白公子去哪嫖,哪怕去嫖男人,叫我这一个黄,花,闺,女跟着去伺候,也是十分妥当体面的。”

她咬字十分清晰,说完后往苏逾白那里靠了靠,才斗胆抬头看了一眼。那恶鬼的眼神已经落下去了,黑衣青年正坐在对面的座上,双臂交叉,紧紧围在胸前,银面具低垂着,尖峭的下巴几乎抵在胸口。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可还是有淡淡的血气,就像已经经年累月地浸泡透了,怎么也洗刷不掉。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那动作不太自然。那绷紧的手臂太过用力,像是给自己加上某种牢不可破的桎梏,以控制随时可能冲出来的野兽。

不知为何,这个防守性的姿势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危险。阿竽又往苏逾白那里缩了缩,眼睛却着了魔一样,没办法从那人身上离开。这回,她明显地觉察到了不对劲。那黑衣青年几乎是竭尽全力又不动声色地往车厢的角落里挤,像要把自己揉成一团塞进去,连脑后的高束发都压得有些凌乱了。

这时,他像察觉到了阿竽的目光一样抬起头来。当那张银面具转向正面时,阿竽可以发誓,她看到了那本该是眼睛的目孔闪过一丝晦暗的红光。

“想让我下车就直说,”苏逾白开口,“就算屁股大,也没必要这样显摆吧。”

阿竽这才发现她已经把苏逾白压到了厢板上,还正以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姿态把他往车门外挤。

“你才屁股大,”她小声说,虽然被嘲笑,但是居然松了一口气,“呸。”

她犹豫片刻,还是拉住苏逾白的袖子,用下巴指了指伏肆。

“他是不是病了?”她贴着苏逾白的耳朵,尽可能悄悄说,压得太低,连自己都没法听到了,“不是我说,但有点像被疯狗咬了。”

苏逾白身上有着温暖的香气,馥郁宁和,盖过了血腥。他眨了眨含着笑意的眼,一点没有降低音量:“他听得见。”

阿竽:“……”

“比被狗咬要糟一点吧,”苏逾白伸手入袖,再探出来时,食指与拇指间已经捏住了一颗红色丸子,他柔滑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按压揉搓着,丸子便跟着他指尖打转,“不过,总能够忍得住。”

“是吧?”他抬头温和地问伏肆。

那银面具几乎是立刻扭到一边,避之不及一般,不去看他手中的红丸,结果“砰”地撞到车厢上。

然后他便维持那个姿势不动了,把脸也紧紧地向里靠着,像一只可怜兮兮贴在墙上的大壁虎。

“用人血养的王民蛊。王虫放在你身体里,民虫生制成血丸,吃下去的时候还是活的。王虫日日吸收民虫,便不会躁动。一日不吃,便有症候。第一阶段就是恶心,”苏逾白慢条斯理道,“看不清眼前东西,只觉得什么都在旋转,几乎想要呕吐,四肢无力。第二段感到极度寒冷,就像三九天在冰河里泡个三天三夜,紧随其后的,是发热,如炭火铁烙。第三阶段……蚀骨噬心,我听说有人疼到把自己的皮剥了下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头晕。”伏肆哑着嗓子说。

“还有呢?”苏逾白问,他指心捏了捏那个丸子,“不想抢?”

伏肆把脸往墙壁里埋得更紧了。

“一动不动的还真乖,”苏逾白夸道,“可是我们已经到了。”

那马车缓缓地停下来,阿竽急急地跳了下来。苏逾白下车,抬头望着里面僵坐着的人,笑了笑:“还能走嘛?”

伏肆很快地站起来,很急而猛地往前走了两步,撞上了车框,几乎是掉了下来。

他勉强直起身。而苏逾白已经转过身去走了,没有丝毫要等他的意思。

那个白色的人影在眼前旋转模糊,伏肆吸了一口气,撑了一把膝盖,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纤薄的小刀来。

他解开护腕,将袖口也拢上去,将小刀往腕上的深青色脉络里插了进去。

暗红色的血流了出来,血流速度不快。他等了一会儿,待那黏稠的血流了苍白的满臂,便拔出刀刃,将唇凑了上去。

阿竽一下车便知道来得不是好地方。这一条街都装饰得花红柳绿的,偏偏在这大白天里,大多数又都闭门不开,一看就知道是在做什么生意。

路过的人见了他们在这里驻足,无不多看几眼。阿竽平白无故担着个白日宣淫的鄙视,脸都红了,忿忿地瞪回去。苏逾白却不以为耻,四下张望了两眼,便朝着最大而华丽的一家走了过去。

那家也是为数不多还在白天里开门的。苏逾白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瞧二楼那匾额,阿竽认出是辛夷居三个大字,不想在街上丢脸,破罐子破摔,催他快进去。

“等会呗,”苏逾白向里看着,龟公坐在门口,盯着他,里面站着几个拿着棍子的小混混,“我那小侍卫呢。”

阿竽注意到有阵子没见着了,扭头一看,却正好和银面具来了个脸贴脸。

她往旁边一蹦,想这家伙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苏逾白瞧见他却好像挺意外:“能走?”

伏肆嗯了一声。

才过了半刻钟,他现在的状况却明显比方才好得多了,那失态的紧绷感消失不见,几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淡。苏逾白上下扫视了他一遍,若不是发现他还步履漂浮,简直就信了自己失忆,早就给过他血丸了。

“跟我进去。”他说。

“您不能进去。”伏肆说。

苏逾白嘴巴半张,然后闭合。

他简直就开了眼界了:“这是你在说话?”

“您不能进去,”伏肆又说了一遍,语调平静,丝毫没有自己正胆大包天对主人指手画脚的自觉,“圣上有旨,您既不能去睡*男人,也不能睡*女人。”

苏逾白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感到邪火一阵上涌,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周越琰他娘的什么意思?他以为我像他那样,路边跑过来一条狗也得去日一下?”

他手都颤抖了,这混账,混账玩意儿,自己三宫六院,还有脸要求苏逾白守身如玉。要求便要求了,谁叫他周越琰偏偏在苏逾白这儿脸大,让就让着,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给他在心里杀人纵火的权利,自己犯贱,还能怎么办。可他妈的周越琰非但不来找他,居然还叫条狗来看着他,说是保护,才过三天就暴露狱卒的本性了。

这算什么?把他当家畜么?既不想要了,还怕他乱跑到别人家里去。他明明是打定了这辈子和周越琰一刀两断的念头挂印出京的,可现在却像有人在那头一把拽住了割断的丝线,把他五脏六腑给扯得飞起来。他气到头来竟然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僵直地转过去,径直往楼里面走。

伏肆已经挡在他身前:“您不能进去。”

“你算什么东西?”苏逾白道,“滚,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治你。”

伏肆没动。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缓了药瘾,”苏逾白寒声道,“这样总不行了吧。”

他拈出一颗红丸来,双指用力,当场碾碎。

里面爆出一层薄薄褐色的稠体来,像是虫子被挤出的内脏。腥甜的味道钻进鼻孔。伏肆往后退了一步,他僵着,忽然捂住肚腹,虾米一样弯下腰,膝盖通地一声磕在了地上。

“王虫感应到臣民死了,”苏逾白轻声道,“发怒了。”

他绕过瘫跪在地上的伏肆往里面走,暗卫喘着气,单手撑着地面,撤开了捂着肚腹的手,抓住了苏逾白的袍角。苏逾白拈出第二粒红丸,头也没回,一压碾碎。

那苍白的手指一瞬间便松了,伏肆弓起背,蜷缩在地上,戴着护腕的手在地上深深地抠抓着,指节凸起,唇角溢出血流来。

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忍得厉害,压得也很深,像小兽在呜咽着哭。

“到一边死去,”苏逾白从他身边走过,进了那辛夷居的大门,“别妨碍老板做生意。”

阿竽胆怯地看了他一眼,绕过去跟在苏逾白后面。老鸨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迎,一副眼高于顶的架势,她瞧见苏逾白掀起那块青绯玉佩在她眼底晃了一下,老鸨立刻变了脸色,屈躬卑膝地把他迎了上去,额头都差点贴到地面。

这扬水城的花魁叫魏紫,果真是一朵好牡丹。被叫起来伺候时云鬓半散,还带着睡意,但柔媚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睡眼朦胧地斟茶,洒出来几滴,也不去擦。轻挽了罗袖露出一截光洁的藕臂,支在桌上,不顾老鸨的脸色,自顾自拿了支水烟枪吸着,慵懒舒展,再妩媚不过。

苏逾白将分野佩放在桌上,她眼底现出一丝慎重,挥手叫老*鸨退下。却也不显讶异,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苏逾白食指叩了叩桌:“最近来的客人,可有佩这个的?”

魏紫朱唇含着烟管,缓缓吐出雪白的烟雾来,并不呛人,丝丝幽香蒸出来,味道奇异辛辣:“不记得了。”

苏逾白挑了挑眉,魏紫并不动容,只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管是什么客人,长什么样,戴什么巾子帕子,说些什么醉话,都是露水姻缘一场,男人又有什么值得记的。天亮起来,便全然忘干净。女表子无情,不过是混口饭吃,白公子该是知道的。”

“既然是混口饭吃,便该知道哪道菜不能动,”苏逾白说,“若是筷子偏个寸许,被赶下桌去事小,人头落地事大。芸娘都记得的事,你若比不过她,倒也枉做这群芳之首了。”

魏紫偏过脸去。她深深吸了一口,半晌才吐出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苏逾白食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那烟管颤了一下。

魏紫轻声道:“白公子莫要唬人,贵客都是八抬大轿,叫父母官来作陪的。你又拿什么来作保,偏叫我记起这有的没的?”

若苏逾白还是缇骑统领,那还容她这样磨磨蹭蹭,早暗中捉了回西厂审问。若问拿什么作保,直接一把刀递过去完事。只是如今当了个游方大夫,虽然打扮起来还是那么回事,但也确实只能唬人而已。

只不过把人唬住,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他指尖触过佩上那条龙,道:“姑娘不妨看看,这龙有几爪。”

这天下唯有天子能佩五爪之龙,倘有私铸,便是死罪。虽然是在干不搀感情的正事,心里终究不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借周越琰那小子的东风。

魏紫脸上起了变化,她顿了顿,下了决心一般说:“白公子编得倒挺像一回事,只是今日你拿个龙来,明天他拿个虎来,这辛夷居的生意怕是不能做了。庙小容不得大佛,还是请公子先回罢。”

苏逾白微笑起来:“多谢姑娘。”

魏紫已经起身,她转身向屋里走去:“无功不敢受禄。白公子若真要听歌赏舞,就将这漂亮衣服换掉,晚上戌时来找老鸨要天字四号房,给公子放些好戏。”

白虎佩。

苏逾白端起凉透的茶来,喝了一口。

与其说惊疑,倒不如说是意料之中。

还没排除了伪造的可能,却更让人不安起来。

白虎佩,在当今攘夷大将军肖岸手里。

肖岸出身大族,肖家牢牢把持军权已有几十年。跺一跺脚天下就要抖三抖,本来对于皇权便是威胁。更是在十年前公然支持前太子,对当时还是皇子的周越琰爱搭不理。太子案发后,肖家当机立断,断臂求生。由这个肖岸亲自告发家主父亲,搜罗证据,一切全推了前大将军出去顶罪。虽然两个哥哥和亲父都被斩首,好歹保住了肖家的大头。

到了去年新皇即位时,虽然给了块仅次于青龙的白虎佩以示宠幸,但终究心有芥蒂,表面上客客气气,不过是貌合神离。周越琰难有容人之量,刚坐上龙椅便开始不动声色地削肖家的权。肖岸也不是傻子,虽然至今没什么反应,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也也算是预料之中。

只是扬水城正是肖家祖上的封地之一,一切产出归属家族所有,连州官都俯首帖耳,皇上也不能插手。他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还没想清楚,阿竽已经蹬蹬蹬地跑上茶楼,气喘吁吁,到他跟前,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精光。待她喘匀,苏逾白道:“问出来什么不曾?”

阿竽点点头:“那条花街里,便有二十来个是那山上的村子里来的,我才知道,因为那土是红的,又不生庄稼。她们管那山叫赤石山,村子便叫赤石村。”

“那村子才多大?这还真是整村的王八了,”苏逾白摇摇头,“穷山恶水出刁民,女人都出来卖,难怪男人见财行凶。只是这扬水城也算个富庶地,若是山中难存家计,早该搬下来另谋生路,为何还苦苦捱着?”

阿竽挠挠头:“说来也怪,听人说,她们都是两年陆陆续续下来的。早年再怎么艰难,也没见着做到这份上。”

说者无意,苏逾白听着却眯了眼睛:“你还记得,我们进去时,他们搓皮绳磨箭头么?”

阿竽昂了一声,苏逾白点点头,道:“那村子,原来怕是一群猎户。靠山吃山,再怎么穷,也是能过的。”

阿竽奇怪道:“那为什么如今这样凄惨?”

苏逾白回想起男人们警惕的眼神,咬住嘴唇。

“怕是被官府禁了,”他喃喃道,细细想了一想阿竽的话,又念起那花魁说的白虎佩,不由得站起身来。眼神深下去,“若当真如此,只怕此事难办。”

傍晚时分,苏逾白遵着魏紫教诲,套上原来那身青袍子,如约去那辛夷居。天擦黑时,这花街便热闹起来了,户户门前点着七彩灯笼,妓子们穿红戴绿,半露□□,在门口站着就是活招牌,眼神比蜘蛛网还厉害,将昏头昏闹的男人都骗进盘丝洞里去。浪言秽语不绝于耳,人人都醉了一半。

他没带阿竽,穿过来往不绝的妖童媛女,和老*鸨报上门号。周围人都好奇地将他瞧着,老*鸨看了他一眼,当即强作镇定地骂道:“不识数的小子,什么四号房?哪有四号房?舌头比屁股还臭,真是遭天杀的!”

醉汉们听着,一起笑起来。一人便嘲道:“这小子真是愣头青,连避讳都不晓得,就“四”呀“死”的,这晦气数,哪有做生意的会有这门牌?”

老鸨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又瞧了苏逾白一眼,心神不宁,腿都在抖了。苏逾白站到一旁僻静处,她偷偷摸摸向四周瞥一眼,见没人注意,当即跑过来打自己嘴巴赔罪。赶紧把他领上二楼。进了那魏紫的房间,带着他穿过厅堂,又进内室。里面便是一张合欢床,罩着一顶红鸾帐,上面铺着鸳鸯被,粉纱缀金铃,人在上面一翻滚便叮铃铃地响。屋内燃着香,也驱不掉那日久年深的淫靡之味。

那老鸨便在床后一摁,竟在这行欢作乐的床后开出一道暗门来。床后竟然另有一间小室,紧贴着暗门设了一张折叠榻,门一开就放下去。甚至有一小几,几上有酒有肉,果蔬也整治得齐全。

老鸨请苏逾白卧在榻上,闭了暗门,在小几上燃了灯,示意苏逾白对准门上的琉璃孔洞看。光影折射,那卧房内情形,一览无余,外头只用纱给遮住,里面人不作声响,任由外面床上如何被翻红浪,都神不知,鬼不觉。

苏逾白想象着床对面有人偷偷观摩,呼出来的气都能喷到脖子上,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居然设这暗房,便是敌国奸细,也费不了这些许神。”

他又看了眼那琉璃折射镜,狐疑道:“不会你们真是奸细吧?”

老鸨一拍大腿,喊起冤来:“哪个敢呦,我的大官人。不过是有些客人,不能自己上阵,偏爱看别人和姑娘颠鸾倒凤,借此取乐。银子都砸进来了,老婆子自然要得伺候到位了。”

苏逾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躺的床榻,一阵恶寒。

他僵硬地站起来,只是又看不着那孔洞了,无论怎么歪扭脖子,转动眼珠,都不行,忙活半天,竟然只有躺在床上正正好。

苏逾白搓了搓鸡皮疙瘩,暗骂一声,没奈何,躺下去,眼睛贴着琉璃孔,努力不去想有多少男人以他这个姿势直勾勾望着外头,流哈濑子,躺在这儿手*淫。

这种猥琐事,居然叫一个前厂公做一遍,成何体统。

他以为老鸨会在里面陪他呆着,毕竟榻堵住了进来的路。结果老婆子坐了一会儿,居然又默默地开了一扇后门,从里面走掉了。过了一会儿魏紫从那扇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问:“看得怎么样?”

“挺清楚的。”苏逾白答。

“那你等会看看我下面的毛有没有剃干净。”魏紫说。

苏逾白:“……”

魏紫笑了。她进来,纤纤玉手拎起壶,倒了两盅酒,神色嘲讽地看了看这间小室。将酒递给苏逾白:“公子请。”

苏逾白端起酒杯,鼻尖闻了闻:“姑娘先请罢。”

魏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斜眼睨他道:“白公子自然是行家,我们即便有些什么不中用的粉儿末儿下在里面,难道就瞒得过你老人家去。”

苏逾白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神态自若地也喝一盅,道:“在下失手了。”

魏紫冷笑一声,自己收拾了。转身又道:“两道门的机关,都是只能从外头开的,待会公子便只能一个人被关在这里,直到有人来开。白公子既如此小心,想必是不愿待的了?”

苏逾白手肘抵在前面的壁厢上,试了试力,不过是薄薄的木板,架在被偷窥的床笫上,用力一拳便能破开。他道:“不妨事,若真有什么事儿,我待得不快活,自然会自己出来,只是那时便失礼了。”

魏紫合门出去,苏逾白紧盯着那孔洞。那卧室内红烛幽幽地燃着,不时爆出一个烛花来,却一直静悄悄,没人进来。外面厅堂里倒似传来欢声笑语,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他躺了片刻,听见门吱呀一响,见魏紫拎着一盏灯,携了一男子进她闺房。

那人穿着简单,相貌平平,身姿倒像是练过武的,腰间还配着刀。苏逾□□神一振,凑上去一看却是个生面孔,不由得失望。然而一想到以肖岸身份,即使来这儿寻欢作乐,想必也是不屑在这万人睡过的地方留宿的,便也释怀。只是不错眼地盯着。

魏紫唤小婢来,在床头燃上火盆。又与那男子在言笑对酌,喝起酒来,称那男人为赵公子。赵公子?依稀记得西厂情报,说是肖岸侍卫军头头,便姓赵,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目光又移到那赵公子腰间的刀上,有些在意。不过寻常武人,即使佩刀,来个三个五个的,也打不过他。于是终究是放过了。

他感到自己躺着的床下升起热意,仿佛烧着炕。那边火盆靠得离隔板太近,连他这边也一起带暖。空气中便隐隐蒸腾出异香,他眯着眼看着,原来自己这床的帐顶上还夹着一小白碟,里面放着一点点浅黄晶末,只铺了个碟底,一直在上面烧着,已经燃了小半。凑过去一闻,只觉得下腹传来浅浅一阵热意,不甚明显,知道是药效温和的助兴之物。魏紫房里本来就香熏得重,若不是温度升高,这味道也闻不着。

日久年深,那白碟底已经烧得微黑。该是给客人用的,老鸨居然还给点上。虽然这点东西,全吸了也不碍什么事,他还是将那粉末给倒在地上,踩两脚还在烧,只好给燃烧的粉末拨开,温热,倒也不烫手。

那味道散不去。他躺回床上,凑过去看,魏紫仍然向男人劝酒,两人都喝得脸色通红。魏紫往苏逾白那孔洞处看了一眼,别有用心地向那男人问了几个问题。那赵公子半醉着,居然还相当谨慎,半点口风也不露。问他来这儿是探亲,还是办事,只说“跟大人来的”。问他几时走,只说“听大人的”。问他大人现在何处,只说“在府上”。再问细些,便闭口不答了。

魏紫劝了又劝,有意无意地开始解衣裳。她皮肤都泛着粉色,整个人半*裸地几乎坐在赵公子腿上,还在扯着赵公子的衣带,那赵公子给她挑得也情不自禁,两人倒还拉拉扯扯半天,才滚到床上,白瞎了苏耐着性子听他们讲了半天风骚话。

眼见着两人就要□□起来,苏逾白简直看不下去,却又怕这赵公子在兴致勃勃间透露出什么,他若不自己动耳,魏紫这惜命的狐狸精,即使听见啥,想必也会老奸巨猾地忘了。于是只好闭着眼睛,耳朵贴在孔上,听那边淫言浪语。

他只希望魏紫叫得声音小些,别把赵公子的都盖住。她声音尖长得要上吊,还会在那儿有滋有味地喘,苏逾白听了一会儿,居然觉得身下越来越热,只能说不愧是花魁。

但那边硬着,他这边还是尽职尽责地听,只是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前那闻着那黄粉末的奇异香味更浓起来,他只觉得躺着的床越发热了,全身发燥,小火苗一点点地舔舐着他的全身,最后全聚在腹中,下身硬邦邦的,几乎要淌出水来。于是更加烦闷,瞪着天花板,心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来趟着一趟浑水。左右他又不是厂公了,在这样听下去,是真要忍成公公了。

手正要伸下去,就觉得先前躺在上面的变态都在黑暗里冲他微笑致意,五指硬生生顿住了,抓心挠肝的。鼻尖那奇香却更浓,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他闻了闻,熏得脑子都要糊了,忽然一个激灵,心道他妈的这不是幻觉吧,先前那玩意,莫不成还在地上烧?

苏逾白翻身就要下去检查。挣了一下。

竟然没起来。

手脚早已经酸麻下去,全身无一处不软,唯有下面梆*硬。他心下大骇,又蛄蛹了两下,这才坐起来,可却软绵绵的好似棉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头脑也昏昏沉沉,竟然不知何时中了招。咬着牙翻身下床,那小几上的灯烛还幽幽亮着,照着地上的粉末确实是熄了。他歪歪地走过去,将那灯烛推在地上。

烛台滚落,光熄灭,室内顿时一片黑暗,与之而来的便是安静。

全然无声,薄薄一张木板后,交欢的声响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一片意味深长的寂静。

听声音是又两个火盆推过来,贴在墙上。温度高起来,这下犹如点了烟花信一般,那怪味烟一样炸出来,浓得称不上香,要熏死人。他呛着吸了好几口,燥热结成网,在黑暗中落下来,将他紧紧勒住,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烧。

苏逾白意识模糊起来,他知道了这是个陷阱,似乎费了大力,只是专程来烤他这一根香肠。堵不如疏,他虽然没中过这种下三滥的药物,大概也明白放出来就能解了,于是顾不上变态,手已经开始快速撸*动。

谁知他越撸*越硬,掌心粘腻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可根本没有半点要释放的感觉。那边似乎听到了他努力的声响,传来一声嗤笑。魏紫娇媚的声音响起来:“好厂公啊,没用的。”

真是婊子。

苏逾白低声道:“看来要动我的人来头不小。”

他辞京不过半月,朝廷那边就没爆出半点风声。周越琰不知作何打算,一直在封锁消息,举国上下了解情况的就没几个。

知道他解职了所以动手,与不知道他解职依然选择动手,都绝非小势力。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倒是不怕西厂把你内膛掏空,翻到外面去洗刷干净,”他心脏跳得像一条被捞上岸的鱼,垂死挣扎,一下一下撞着胸膛,勉强保持清明,出言试探,“胆儿挺肥。”

魏紫道:“只怕我被掏空前,厂公就先被掏空了。”

她好像很得意一般道:“这药虽然效用微弱,可非与人交合不能解,少量可助兴,若吸入大量而不交欢,则必死无疑。那小盘里的东西,不过是用来遮人眼目,防你嗅出异样。你千防万防,又怎知床下的隔层里满满装了这粉末。火盆移近,受热便燃。初时毫无症状,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不能动时才觉出要命来。厂公可感到心如擂鼓,震颤不已?再过上半个时辰,便会心脏破裂而亡。清晨拖出去,便是再怎么上乘的仵作,也只能诊出来是马上风。厂公可是当着人的面被轰了出去,这条街上要啥啥没有,唯独不缺妓女。随便推出来个领罪,又如何怪得辛夷居?”

苏逾白喘着,笑道:“瞧你这样高兴,想是很恨我。”

“你杀了那许多人,自然是不记得十年前太子府里一个马房的,”她说,“若非受太子株连之故,父亲也必不至于死于狱中,我也必不至于被卖到这里……这话倒也不必再提,当年受连累的,何止百户千家,西厂无恶不作,这些年害死的,又何止千人万人。天下人个个恨不得喝你血,吃你肉。死在这里,还算你运气好呢。”

苏逾白闭了闭目,这局设得精细,他本不至于入此彀中。终究起来,竟要怪自己看了分野佩便心焦,鲁莽行事,结果着了此道。

若真这样死掉,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真他妈是上辈子欠周越琰的,管他什么白虎肖岸,谋不谋反的,多管闲事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他自找的。

他握紧怀里的匕首,将掌心陷进刀刃里,用痛来缓解全身的燥热。嘴上喘得故意大声了些,身体却已经向后退了几步,摸到后门那里,用刀刃去撬那门缝。头脑昏沉,身上又出汗,心脏砰砰跳,动作不准,两下都滑脱,结果弄出一些声响。隔壁魏紫“咦”了一句,他握紧刀柄,却听见魏紫发出一声尖锐惨叫。

有人进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赵公子发出怒吼,刀刃碰了两下,紧接着一具身躯被抡到他这隔间的门上,临死前的抽搐传来,木板微微颤抖。他听到那伏肆的声音在唤:“厂公?厂公?”

苏逾白松了一口气,那药效当即起来了。他瘫下去,摸出那朱红的哨子,含着吹了一下。

“啵”地一声,一柄细薄的小刀戳破门板,扎了进来。薄木板被一掌打通,光漏进来,一个戴银面具的黑色身影钻了进来,冲过来将他扶住。他身上有浓重的血味,还很温热。苏逾白撑在他身上,哑着嗓子道:“快……快带我走……”

伏肆嗯了一声,已经挟着苏逾白从那洞里钻出去。魏紫房里灯还亮着,粉纱上溅得全是血,姓赵的歪在洞口挡着路,被伏肆一脚踢开,结果头骨碌骨碌地滚了出去。魏紫倒在床上,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二楼的窗破了一个大洞,外头圆月又大又亮,风从夜色里灌进来。

伏肆进来时走这条道,他们离开也走这条道。刚才那女人叫得太响,外头已经传来嘈杂人声,一群人正跑着上楼。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苏逾白的胳膊,带着他从窗口直直跳下去,寒风自下而上吹起他的衣摆,把脸都给罩住。

落在一堆柴草里,伏肆在底下给他垫了一下。没多大区别,暗卫那瘦削的身体硌得他想吐血。而伏肆很迅速地从他身下翻出,跳到前面去,那柴草移动起来,有马的嘶叫和轮子的滚动——他居然弄来了一驾马车。

苏逾白躺在车里,面朝着车顶被他们砸出来的大洞,刚要安心,那滚动的轮子却又被勒住。伏肆在外面道:“去哪?”

苏逾白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了。“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他勉强发号施令,砰砰跳的心脏已经开始不祥地疼起来,“要有张床——再去找个卖的,男女都行,快点。”

后面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迷迷糊糊地,好像他们七兜八转狼奔豕突,后来弃了车,伏肆领着他穿过小街暗巷,徒步过了条粼粼的河,衣服都湿了又钻了个很像狗洞的大门,最后把苏逾白安放在一张床上。

他点了盏灯,这似乎是个客栈里的破烂小房间,还在地下。墙上长着潮湿的霉斑,没有窗户,床单也泛黄,上面有可疑的污渍。不知道多少人在上面苟合过的可疑。

苏逾白道:“人呢。”

那张银面具凑近了烛光,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找来给我操的人呢。”苏逾白说。

他现在只有下*身有知觉。

那张唇抿了抿:“皇上说了,公子您不能和别的人……”

“皇天在上,公子要死了,”苏逾白有气无力道,“我猜他应该也说了叫你保证我活着吧。”

银面具凑过来,离得很近,那张唇被咬住了。

“说了,”伏肆干巴巴地道,“不然厂公试试母狗……”

苏逾白瞪着眼睛,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自然打得虚浮无力,但伏肆也没想躲。

凑得很近,那巴掌扇个正着。面具掉了下来。

苏逾白抬头一眼,心跳都停了一下。

他瞪着面具后面的那张脸,几乎像见了鬼。

那人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有点茫然,小臂在脸上抹了一抹,一团血立刻晕了满脸。

但即使他再怎么糊,那张脸都是藏不住的。

皇家周氏一贯以美丽著称,仿佛老天爷的私生子,上天不仅要给他们无上的尊贵地位,还要赋予他们惊人的神仙容颜。但凡沾了一点周家血统,无论皇子公主,哪怕腹内空空如也,脑子里只装着屎,都一水的俊美,不似凡人。

苏逾白最明白这一点,他虽然自知长得不赖,可也要承认,周越琰比他还要强上些许。长成他那样,在周家人里也少见,若要形容,大概就是天生做天子的料,五官深邃到位了,面上还常年透着一股子傲气,简直像大太阳一样放闪,画都画不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能和周越琰长着同一张脸。

说是同一张脸也不确切,至少有七八成相似。就这么点细节改变,居然给长成了全然不同,判若两人的风味。

这张脸大约只有十八九岁,好像雾气里诞生的灵魅,带着那么点飘渺的意味。肤色苍白泛着透明,轮廓也柔和。同样的眼睛,周越琰显得狭长霸道,气势十足。他的眼睛却很圆,有着幼童瞪起眼睛认真看的弧度,瞳孔颜色极黑,深深的没有光,似月下两湾湖,幽暗吓人。整个看起来就好像是听不太懂人话的模样。

这张脸即使带了面具去做暗卫,必然也是个不懂得轻重缓急的笨蛋傻瓜。

真是神经病,还试试母狗,试试你妈呢。

以上,是他□□烧身之余,断断续续的想法。

实际上,苏逾白的目光几乎不能从那张脸上移开。真是张熟悉的脸,却也真是个蠢东西。原来是高高在上的太阳,长在他身上,就简直像个刚开蒙的艳鬼,一点也不风流老辣,连吸精气也学不会,无精打采饿了很久,在场外老实地蹲着。

那样像,可周越琰从来不会这样,一只小鬼坐在门口看着天发呆,等着人去敲它的脑袋,扯它脸蛋,或者一脚把它踢飞再拽回来,揉搓两下。他越看越觉得两者的不同来,却也越发地心痒难耐,就像有小钩子在心里戳,撺掇着他去亲自动手玩玩。

而且他还硬*得要爆了。

要什么母狗,眼前不就是一条怎么做都没关系的好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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