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听话

「秦攸庭他真的是玩很大。」

569A在寂静的环境中发出感叹，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包装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装的是那样的内衣。

「确实是意想不到。」沈逢君很确定哪怕是失忆前的，被数据模拟出来的他自己应该也不会在西装裤里面穿着这种衣服去见绝对不会是亲密关系的人。这块根本什么都遮不住的蕾丝布料完全是来自秦攸庭的恶趣味。

他摩挲着那个盒子，忽然感觉到天鹅绒上有一处不平整的地方，拿着剪刀化开才发现里面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逢君，你得听话一点”。

语焉不详，就算拿去给孟倬看都不能判断是调情还是威胁的一句话，而沈逢君自己同样也做不出那个合理的解读。秦攸庭抱着一束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刚好等到孟倬和沈逢君从外面回来，然后压低声音却仍然故意让孟倬听到那句“相信我，这些可不要给你刚认识的好朋友看”，这些全都过于刻意，刻意到如果目的仅仅是为了送来这么一件内衣和一张纸条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569A看着这一幕开口，「我觉得你或许需要哪些背景信息。虽然现在的状态很适合面对孟倬不露馅，但是在秦攸庭面前肯定是完全不够的。」

「让我再想想。」

外面坐在沙发上面的孟倬同样也不太好过，在沈逢君把东西装进去然后快步拉开了客卧的门进去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团布料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沈逢君会因此红了耳朵。

虽然有秦攸庭说的那种特殊爱好和沈逢君亲口承认的床上喜好，但是猛然看到那一团东西还是有些震惊。不对，用震惊来说似乎不太准确，他的大脑抽了风一样为那团揉捏过的薄得快要透明的蕾丝布料匹配到那天地下室里面的沈逢君。

被金色镣铐锁住的脚、赤/裸的背脊、形状优美的蝴蝶骨、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和黑漆漆的发。

那种直白的冲击人的美色后劲仍在，或者用一种更准确的说法，那种冲击感好像有潜伏期，在确认了沈逢君的安全，挖不到什么更深层次的线索之后，这种冲击感偷偷爬上来，嘲笑着他也不过是个肤浅好色的混蛋。一个警察在看到“受害者”的那一刻，竟然也留恋着那副被过分对待的漂亮皮肉。

孟倬想着，脸色越来越差劲，盯着自己的裤子看了两眼后又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沈逢君的房门，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

沈逢君在卧室里面呆了一段时间才出来，刚一打开门就和湿着头发抱着那束波旁天竺葵正打算敲门的孟倬撞了个对面。

“我呃.......我敲门是想问……嗯……这束花你还要吗？”

沈逢君沉默了下将花接过，又听到孟倬继续道，“我要回警局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沈逢君知道这是基于“相互帮助”的询问，这或许也是失忆前的他和秦攸庭期待的发展方向，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预约了心理医生看失忆的事情，就是你推荐给我的那位。”

“好，那你结束后我去接你。”

“不了，我应该四点半就结束。你那时候还没有下班，”沈逢君说，“我到时候来警局找你。”

“好。”

*

孟倬的办公室在市局三楼，有窗户的那一边正对着大门，所以当小李将秦攸庭公司近期的船只渡轮航运调查结果汇报给对方，却发现人已经第三次抱着自己的杯子往窗户外面看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开口，“组长，外面花花世界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你已经走神往外面瞟了好几次了？”

“哦，没事。你继续。”他只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沈逢君四点三十结束心理咨询，从那里到警局最多不过二十五分钟车程，可到现在人都没过来，所以有些担心。

“我刚才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十五天后叶卡捷琳娜号渡轮首航，各界名流都收到了邀请函，秦攸庭本人也会随行。组长，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孟倬抬眼，“你觉得秦攸庭会借此机会离境回国？”

“至少有这个可能。”

“我不觉得，虽然这一次的事情让他有所警惕，但秦攸庭不可能仅仅因为警方的怀疑就放弃这边的生意。毕竟无论是沈逢君的事情还是走私本身，都没有什么切实的能够指认到他身上的证据。因为他知道，如果有的话，我们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所以比起偷渡回国，更有可能是他要在公海上谈一笔大生意，”孟倬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照片，“这位不也在邀请名单上吗？”

“确实。可是我还是搞不懂，他既然要这样，为什么忽然扯上沈律师的事情，这对他没好处啊，没有这件事情，他根本不会暴露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会找到理由搜查他的私人-别墅。难不成他俩真的是玩太嗨了又忘记别墅地下室信号不好所以那条请假报备的消息没有发出去？”

孟倬听到这句就联想到那团蕾丝布料，喉结动了动又道，“我也还没有想明白，走一步看一步吧。”

*

沈逢君刚从打的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将里面放着的几大盒寿司和奶茶拿出来。等到全部安放好准备给孟倬打电话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往大门这边走，先去跟看门的人说了句什么后才过来，顺手接过沈逢君拎着的东西。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带给你们吃的，算是感谢大家为我的事情忙了好几天。”沈逢君的手完全空下来，跟在孟倬旁边走。

现在沈逢君提到这个孟倬就觉得有点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医生看过之后你有记得多一些东西吗？”

“我们尝试了催眠，确实记起了一些东西”沈逢君说，“比如我之前参与过的案子，和秦攸庭有关的事情也有一些。等下到你办公室再说吧。”

“好。”

秦攸庭带着沈逢君上去给大家分寿司和饮料，情节有点像是之前老赵的老婆过来送水果和自己煲的汤，大家纷纷感谢还要祝一手赵哥和嫂子。唯独不同的是这些人对沈逢君都很客气，全都只跟着他叫沈律师。

孟倬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听到对方叫了声“孟警官”才想起来这种客气是双向的，沈逢君连叫小李都是带着些亲切的“小李警官”，可是都住进他家了却还一口一个“孟警官”。

“你可以直接叫我孟倬，没必要那么客气。”

沈逢君本来想说正事，听到孟倬这句点了下头，“嗯，好的，孟倬，其实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将自己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张从衬衫兜里面取出来给孟倬，“这是我这一次诊断结果的分析。”

孟倬没有接过来，他直视着沈逢君的眼睛，“逢君，你愿意让我看吗？我可以不看的，这不是你的义务。”心理咨询和诊疗都是私密的，哪怕沈逢君会见的是和警方有合作关系的心理医生，为患者保守秘密不向外泄露同样是对方的第一原则。沈逢君完全可以不给他看，他也不会有渠道知晓。

“我并不介意，这些对我来说也没有特别隐私。”

孟倬这才接过了那张纸，纸张温热，带着沈逢君残留的体温。心理医生的诊断结果和昨天晚上医院的医生说的没有太多差别，但是对方给了一个治疗方法，他们可以尝试用情景复现的方法来刺激沈逢君的记忆恢复。

情景复现。

那情景复现不就是让沈逢君再回到地下室里面脱了衣服被拴着脚？

孟倬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合适，“你想要尝试这个方法吗？如果没必要的话，其实你也不必着急恢复记忆。”

“你可以先听一听我想起来的和秦攸庭有关的事情，听完之后再问我这个问题。”沈逢君说，“我和秦攸庭在霍曼斯大学的礼堂里面见过一次，他当时邀请过我去他的公司，但是我拒绝了。除此之外就是他追求我的一些细节，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有一件事你肯定感兴趣，我见过一份文件，上面记录了很多内内容，其他的我记不清了，但其中一行上面写着‘硝铵错钾0938KZWE’。我在过来的路上查过，‘硝铵错钾’是一种药品，在国外被当作是治疗心脏方面疾病的特效药，但并没有在我国获得审批。至于后面的编号，我并没有查到什么。”

沈逢君说完这些，停顿了下，“孟倬，你听完这些，还觉得把我再关起来一次没有必要吗？”

“我......”

“没事，你需要的时候可以告诉我，这也是‘互相帮助’的一部分，”沈逢君说，“今晚你应该没办法按时下班了，我先回去了。”

“你要不开我的车回去？我把钥匙给你。”

沈逢君摇了下头，“我好像有些害怕开车，你不用管我，我打车回去就好。”

569A发现孟倬真的很吃沈逢君这一套，这句话一出，孟倬立刻将工作安排出去，然后亲自开车将沈逢君送了回去。他都能猜得出孟倬的心路历程，听到对方害怕开车，就会自动联想到对方父母的车祸，再联想到自己拿着沈逢君父母的事情试探对方。只会愧疚啊什么的情绪攒在一起上头。

“我就不上去了，还要回警局。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孟倬停了车，转头跟沈逢君说话，“以及，我再一次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们的‘互相帮助’到此为止。我不需要你在秦攸庭的事中做警方的线人，但是你仍然可以住在我那里，直到你的记忆全部恢复确定安全。”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并非是为了你们警察，也是为了我自己，”沈逢君说，“孟倬，如果你哪天有时间，陪我去试一试医生说的方法吧。”

“如果你决定了，我会陪你的。”

*

沈逢君还没等到电梯就收到了来自秦攸庭的电话，他接通之后按了录音键，“喂，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下周三我公司会办晚宴，我来邀请你去参加，”秦攸庭笑，“你的失忆症好些了吗？”

“我记得了一些东西，但是关于我为何失忆，那几天的事情我还是不记得。”

“所以你这兜兜转转，倒是只把和我的在一起的这一段给忘了，听起来倒像是故意为之，”秦攸庭叹了口气，声音很温柔，“逢君，现在的你不知道，但是失忆前的你一定清楚，我绝对不会舍得害你。”

“真的吗？秦攸庭，如果没有什么突发状况，为什么我会失忆？”

“或许是我们玩得太激烈，”秦攸庭说到这里顿了下，语气暧昧起来，“逢君，我咨询过心理医生，你若想要恢复记忆，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再试一次。”

“只是被绑在那里而已，你又没对我做什么，这也算秦先生定义下的玩得太激烈？”

秦攸庭听到这句才笑出声来，他声音本就低沉，这样笑的时候哪怕隔着电话也带着些诱惑，“逢君，你这么讲，听起来可真像在跟我调情。”

沈逢君没有回应这句话，但又好像回应了。“晚宴我会去的，秦先生，我们到时候见。”

“好，我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逢君，到时候我会在门口迎接你。”

秦攸庭挂了电话。此刻他正坐在书房，手里面从刚才开始就拿着一张照片。照片是那天沈逢君被秦攸庭抱着出别墅时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沈逢君落在外面的脚和小腿白得过分，连那道红痕都明显异常。

他用另外一只手蹭了蹭照片上面的那道红痕，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将手贴上沈逢君的脖子，对上的那双冷淡又漂亮的眼睛。

很快沈逢君就会回到他身边了，他只需要再多一点的耐心。

而在那之后，最好让那个警察消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