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从钧白了他一眼，长腿越过他向曲婗走去。
大方脸忙抓住他胳膊，“我不要了，太吓人。”
出息！
毕从钧唆了他一眼，这人只有喝醉酒的时候才有正常的审美观，清醒时候那挑的都是粉底能涂三尺厚的锥子成精。
大方脸从他这一眼里读出着太多意味，还没来得及消化，眼见毕从钧又要朝那女人走去，他忙咧咧道，“我无福消受，这小娘皮比我妈都彪，我可不要了啊。”
毕从钧甩开他，那女人就半倚在离车头三十米的护栏边，还在不停地打着电话。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听着女人在电话里说道，“先撤下所有和他相关的宣传资料，联系律师辅助品牌方先发表澄清声明……你和Zling拿主意，重大决策听你的……好，做好舆论监控……”
趁着女人挂了电话的空隙，他暗自清了清喉咙说道，“很抱歉，是我的错，耽误了你的时间。”
曲婗睨了他一眼，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像在看一只围着缠绕的扰人蚊虫，“拍照，报险，挪车。”
劈头盖脸的素质三连，让毕从钧有那么一瞬间温文尔雅的笑容差点挂不住。旁边缓行经过的车行来注目礼，交通已经受影响了，他支开姚勤宇，“报保险。”
“哦哦哦。”姚勤宇心虚，赶紧去拍照报案。
毕从钧的目光又回到了曲婗脸色，大概是那赤裸裸火辣辣的视线难以回避，曲婗终于抬起眼皮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只听那女人薄情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等交警，不接受道歉，不接受私了。”
她闻到了一点酒精的味道。
……
出师不利。
一句话把毕从钧满腔怒放的心花兜头灌淋一百度的沸水。
嗯，姚宇勤那傻大个虽然缺心眼，但有句话确是一语中的，这女人果然比姚妈都彪。
她仿佛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尴尬的对峙，继续摆弄着手机，指尖灵活地打着字。
往日进退有度的口舌，运筹帷幄的能力，在这一刻都变得晦涩迟钝。毕从钧等不到她闲下来的时候，满腹的草稿无从脱口，与她相对无言地分站两边，他看她，她看手机。
好在这两人无声对峙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大方脸走过来喊了他一声道，“老毕挪车。”
毕从钧第一次不想认领老毕这个难听的昵称，啪地夺过他手里的钥匙，利落地将车挪到一边。
“吃火药了。”大方脸嘀咕。又趁着酒意走近两步，“对不起啊妹妹，怪我喝大了，都是无心的。”
呔！你我的感情就此打住，妾有情郎无意了。
大方脸笑得一副蠢样，呆傻无害的圆润感，让曲婗一身尖刺找不到下手点，她嗯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反击。
毕从钧将车挪到了他俩跟前，两辆车排成一列让出车道。
曲婗见他从骚包的红色跑车上走下来，无声地退开几步和两人拉开距离。
两人个子太高，她需要抬头看他们，无端低了三分气势，索性离远一些，起码头不用仰得太高。
姚勤宇是一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样，明显脑干缺失的人对曲婗来说是无害的。
而毕从钧，就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渣男模样，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换个声色场合曲婗都会忍不住付费多看几眼的型男类型。但场合不对，曲婗不喜欢被觊觎被掌控，他那奔放直率的眼神和牛郎式的温和姿态，让人没由来地心生厌烦。
毕从钧察觉到了她的警醒，低头捋了自己身上深蓝色的衬衣，不够正式，但胜在亲切可人。
他走近曲婗，把距离又停在了不远不近的一米。
“有造成什么惊吓或受伤吗？”
曲婗上下打量他一眼，反问，“现在算吗？”
嗯，很好。又把他噎死了。
这么漂亮一张脸，可惜长了嘴。
毕从钧自问他外在条件达不到惊吓或受伤的标准，他洒脱一笑，“初次相遇的场景确实不怎么美好。”四指并拢伸出宽厚遒劲的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毕从钧，从前的从，钧是千钧之力的钧。”
伸手不打笑脸人。曲婗指尖和他掌心一挨就撤走，“曲婗。”
“娶你？”姚勤宇探出头，“不不不，我没这个心思了。”
毕从钧左手把他大脸一罩往后一推，“回车上去。”
“你想害我。”姚勤宇义愤填膺，他虽然醉了，也知道按照安全条例不能待车上，他可不想接受交警的思想教育。好不容易从老毕手掌下逃生，他探出个大脑袋，白里透红的脸写满了醇厚憨实，“我刚刚在车上是胡说八道的，妹妹，我今天喝大才眼花认错人，真是不好意思。”
这将近一米九两百斤的壮汉，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真挚看她，曲婗的尖牙利嘴又无从下口。“嗯……”她点头，“没事。”
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凭什么？！凭什么对着肇事者就一脸平和地说没事，对着他恨不得多捅几个窟窿，他撑死了就算个帮凶。毕从钧暗自腹诽，面上还是不动如山的深情笑意。
“天快黑了，曲小姐准备去哪里？”毕从钧蜷指挠了一下她指尖触碰过的手心，痒痒的，有酥麻感。
“深市。”
“这里离深市还有一百多公里，两车都得送去修。曲小姐要是不忙的话，今晚我俩在惠市做局赔罪，吃过饭再送您去深市？”
从最近的服务站下去就是惠市，宜居海滨城市。
“不用了。”曲婗没有和俩人进一步周旋的意思。无论是骚包的跑车，步步紧逼的追驰，隔窗的搭讪和口哨，都让她对二世祖们敬而远之。
“放心，我们是正人君子。”姚勤宇拍胸脯保证。
“嗤。”曲婗讥诮地勾起嘴角，短促地一声冷笑。
双杀！
姚勤宇拍胸脯的手虚虚地抚了一下心口，“酒精误人，呵呵……我平时真的是好人。”声音越说越低，他自己都没底气。
不待他再辩驳什么，曲婗已经垂着眼皮看手机，又接了一通电话。
“真忙。”姚勤宇嘀咕一声，和毕从钧面面相觑。
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这会儿都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车祸现场的尴尬情形没有持续太久，一老一少两名交警开着小四轮顺着应急通道来到案发现场。
交警拍照取证后，分别询问了一下现场情况。突然一个交警拿了个酒精测试仪怼大方脸跟前，“吹气。”
交警看闪着红灯的测试仪，换了个接口，示意毕从钧也吹一下。
这回测试仪倒是没有闪红灯了，交警随口一问，“谁开的车？”
“我开的。”毕从钧说。
年轻交警公事公办地看向曲婗，“有看到驾驶员吗。”
“没有。”她睁眼说瞎话，无视两人投射过来不可置信的目光。
“走，都上大队去调监控。”老一点的警员不想看几个年轻男女拉锯战。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人灰溜溜各自上车，姚勤宇还是从驾驶位钻过去。曲婗的车情况也不怎么好，左侧车头连带大灯都撞烂了，好在不影响驾驶。
从交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交警定毕从钧全责，由对方保险公司取车维修，曲婗和毕从钧交换了微信，方便后续出险沟通。
“曲小姐，我们也去深市，一起吃个饭再回？”交警局前，毕从钧又发出邀请。
“不用了，我先走。”曲婗随手拦了个的士，头也没回地上了车。大概是某人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灼热，隔着半开的车窗和毕从钧对视了一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利落干净的短发，刚毅明朗的脸部线条，五官硬挺又出众，确实长了一副好皮相，可惜了。
他隔着车窗向她粲然一笑，唇角还没扬起，的士就呼地疾驰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的士司机把车启动，走出不到一百米，微信发来一条新消息，是毕从钧，“安全到家了发个消息。”
曲婗点开他的头像，是一只橘色大肥猫。
猫倒是比人顺眼多了，她忽略了这条消息，没回复。
“嘶。”见车开远，姚勤宇有些后怕，“我也真是喝大了，招惹这么个煞神。”他有些牙疼地狠搓一把脸，“走，找地方吃个饭。”
毕从钧看着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没搭话。
姚勤宇把脸凑过来看了他手机界面一眼，“辛苦了，这次我欠你的。”多亏兄弟能担事，他是真不想和女煞神再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