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往往囿于既定世界的框架,循规蹈矩;所以在和过于新潮的价值观碰撞时,他们会觉得这是对过往年岁的全盘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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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老板拦住了二人,提醒道:“帅哥,蛋粿的钱还没付呢。”
林归鸿眼睛都转到天花板上去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郭桉付完钱,抓着林归鸿的手走了。
“葛格帮弟弟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林归鸿狡黠地对郭桉笑。
“是哥哥,不是葛格。”郭桉纠正道。
“葛格。”林归鸿学着说。
“是哥哥!”郭桉再次纠正。
“葛格!”
“哥哥!”
“诶!”林归鸿欠揍地应道。
郭桉:“...”
郭桉捏了一把林归鸿脸颊上的肉。
“痛!脸揪坏了你赔我一张一样的!”林归鸿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
“你当我是女娲?”郭桉看着林归鸿呲牙咧嘴的样子,嘴角上扬。
这时,旁边两个小屁孩手里攥着仙女棒,兴高采烈地在风中乱舞。
郭桉见状,揽过林归鸿的肩膀,仿佛怕他被火花溅到一样。
林归鸿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转头和郭桉说:“你给我点钱,我去买点东西。”
郭桉狐疑地看了一眼,还是给了他五十块钱。
没过多久,林归鸿拎着一个黑袋子兴冲冲地跑回来。
郭桉给他整理好跑得凌乱的围巾,“回家。”
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山路黑魆魆的,四周偶尔传来夜鸟的啼鸣,与车轮碾过石子的细碎声响交错在一起,林归鸿竟不觉得可怖。
林归鸿闲不下来,张嘴就开始八卦:“郭桉,你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
“你竟然没谈过!”
郭桉从林归鸿的语气里听出了嘲笑和鄙夷。
“你谈过?”
“倒也没有。”
林归鸿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可爱的,温柔的,还是霸道的?”
“看眼缘。”
挖不出猛料,林归鸿自讨没趣,脑子一热就把手覆到郭桉脖子上。
郭桉起先被冰得躲了一下,但又凑回去贴着林归鸿的手。
他问道:“你很冷吗?”
林归鸿解释道:“我怕你冷,在给你捂热脖子呢,一般人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郭桉无言,任凭那双像从冰窖里拿出的手捂着脖子。
刚到家,他们就听到有一户人家在大喊大叫,哭天抢地。
刘姨正坐在门口和隔壁阿姨侃大山,林归鸿好奇地凑上去:“刘姨,这是怎么了?听着怪瘆人的。”
隔壁阿姨抢先开口:“老王的儿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出去打工和一群男人鬼混,还染上了艾滋病。同性恋就是恶心!老王气得把孽子赶出家门,他老婆在家里哭着喊家门不幸啊!”
她的语气透露出浓烈的嫌恶,仿佛在谈论着世间最肮脏不堪的污秽之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的毒刺,扎人心扉。
林归鸿反驳道:“你怎么可以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我身边就有几个同性恋朋友,他们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别带着有色眼镜评判他们。”
“你懂什么?男人喜欢男人,就是违背自然,就是恶心!如果我儿子身边有同性恋,我一定让他离得远远的,万一染上什么怪病,这辈子就完了!”她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小胖墩。
刘姨看了郭桉一眼,又见林归鸿一副要坐下理论的样子,连忙打圆场:“讨论这个干嘛,聊点开心的。”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门前一瘸一拐飘过。
那人看了一眼林归鸿,他右脸颊上深邃的疤痕,在斑驳陆离的灯光下格外骇人,如同一条扭曲的阴影横亘在那里,好像一径在凶残地微笑似的。[1]
隔壁阿姨神色一紧,迅速收起小板凳,拽起小胖墩回家锁上了门。
郭桉挡在了林归鸿面前,扯过他的肩膀,不悦地催促道:“进去了。”
林归鸿忿恚不平,郁结之气久久不散。他在房间踱步片刻,又偷偷摸摸拎着黑袋子出门。
过了一会儿,林归鸿两手空空,急切地冲到书桌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郭桉,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吓人的事情,你快和我来!”
话刚说完,林归鸿又一溜烟地跑没了影,郭桉虽迷惑但还是跟上了他。
见郭桉到来,林归鸿用打火机迅速点着了两个“火树银花”。
刹那间,火光四溅,点亮了沉寂与黑暗。满目烟火如同银河倾泻,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林归鸿隔着烟火与郭桉对视,他张开双臂,大声向郭桉喊道:“郭桉,你喜欢吗?”
花火短暂,伴随着一阵“咻”声,璀璨落幕。
林归鸿看到郭桉眼里倒映的光芒黯淡了,他很清楚地听到郭桉说了四个字。
[1]《孽子》:他右边嘴角拖着的那一道深纹,在红艳艳绿森森的灯光下,如同一条阴黑的刀痕,斜横在那里,好像一径在凶残地微笑着似的。
第8章 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