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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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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昭回到赤漠把严城捆住提了出来问他:“上次你扔下我让楚煜打了一顿,你不走。这次你带人偷袭我,使我险些命丧金三角,你也不走。为什么?”

严城倒也坦诚:“十三递来请帖让你跟飞雲一起去西城做客。那场宴席里有张焘国,是国相的人。我认为你不能去。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你想去也去不了了。”

“这不是你能自作主张的事。”贺昭说,“按照规矩,你知道这样做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谋反篡夺财产与据点。”严城说。

贺里替严城求情,无论怎样她都不相信贺昭会把严城推下去。

贺昭让人押住贺里拖开。

“你不知道我有意与十三、国相结交,过去种种也该有个了断的时候。如今出了岔子,不仅你严城,就算是任何一个人,我都得把他推下去……”

十三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周舒瑾,信上说张焘国准备入驻江南枕风十里帮助他对抗江南子弟兵府以及系在上面的诸多富贵人家。

国相垂涎江南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江南始终在十三和贺昭两人手中反复转让。周舒瑾只怕张焘国是想借刀杀人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十三尤其关心是否需要对付飞府,因为飞雲官位高又最不会藏污纳垢。

“那是朋友。”周舒瑾意味深长地说。

十三心中明了他不但不会对付飞府,还要联合飞府对付张焘国。

可是国相款待黑市众人,开出动人条件并且协助他们办了许多生意。

十三说:“公子从前觉得我们必须选择一个立场,国相未必不是一个好选项。”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舒瑾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与飞府有好些过结。”十三怒道,“公子你也一样!”

“请贺昭到西城一起谈谈,请他务必带上飞雲。好生向别人赔礼道歉。”周舒瑾道,“如今事态愈发紧急,不要意气用事。”

于是才有接下来的事。贺昭受到阻挠没有赴宴,回来后拿着严城杀鸡儆猴,吊了石头在他身上把他扔进了金三角的大江。

大江滚滚流淌,像藏了一条发怒的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永不停歇地撞击着两岸,连大地都为之震动。江底地势复杂,暗沟和漩涡密布,滚起一阵阵白沫。

严城掉下去都激不起浪花,被浪花这么一拍,估计骨头都即刻断了几根。

其他伙计站在浪花飞溅的岸边,被风吹得站都站不住。

“掉了?”

人们茫然地望着波澜壮阔的江面,一点都看不见严城的身影。

贺昭转身返回朗月华庭找到飞雲。

飞雲正要跟他解释家里的事,被他一把拉住。

“我体谅你。”贺昭说完带着他紧急赶往西城,路上问他,“之前说招安的事还有着落吗?”

“将军在前线观察状况还没有回来,军事按下不表。”飞雲说。

“如此,你也像当初劝安我一般拉拢十三,不让他倒戈相向……我让他亲近国相是假,只怕十三有意假戏真做。”

两人见了十三。十三临时设宴款待却对张焘国的事只字不提。贺昭见他并无诚意心中觉得不妙,假借醉意让飞雲从小道离开西城。

十三带人包抄而来时就只剩贺昭。周舒瑾似乎早有预料,派驻扎在江南的陈浩带了口令前来解救。

陈浩奉命再问张焘国之事:“为何张公未来赴宴?”

“他早入席了!”十三从宴席的一个菜盒子里提出他的首级扔到地上,那颗头颅拖着血丝骨碌碌在地上滚,“要不是你带着公子口令,你跟贺昭今晚全已经做鬼了!”

陈浩、贺昭见他把人斩了,心里都觉得不妙了。十三见他们迟迟不来,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跟他们里应外合,张焘国老是想十三的兵力吸引子弟兵好受益。十三不知道就算了,被周舒瑾点明后越发忍不住,夜里趁他歇下就让人斩了他。至于出兵想捉拿飞雲,是一不做二不休,替周舒瑾和自己在江南受的阻挠出口气。

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死守在金三角,没有金三角做阻碍,国相必然兵至江南。

事已至此,贺昭向飞雲道明事情原委就返回金三角与周舒瑾一同驻守。

贺昭穿着大白背心和短裤坐在副驾驶座乘凉,铜色的手臂上残留着年少时期的纹身。照周舒瑾所说,像贺昭这样的打扮换在别人身上难免显得寒碜,但好在贺昭体格年轻健美,穿在身上反而透着一种野生野养的不羁气息。他微微向前倾、低头玩着记号笔的时候,锁骨的轮廓显得更清晰、粗壮些,经过时间的磨炼比以前更多几分成熟的诱人魅力了。

周舒瑾忽然询问贺昭跟武叔闹翻的前后。

原来是武叔对他和方裕青的关系网产生了怀疑,暗地进行了一系列调查。方裕青本有逃离之心,贺昭是何等警醒的人,看见武叔准备着手处理方裕青时就拿定了主意。

周舒瑾听完他的话,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是不是预想到有这么一天,所以不肯跟在我手下,免得我挡了你高升的路?”

贺昭不知道周舒瑾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记得以前就跟你说过了,你对我总是纵容,跟着你对大家都不好。不要在这里疑神疑鬼。”

周舒瑾把大卡车开进仓库:“苗苗,点货!”

乌苗应了一声:“周公子,您要的大船下午两点就到了。”

“大船?谁要的大船?”周舒瑾反问道。

“不是你自己说要的么?”副驾驶座传来贺昭的提醒。

“大船?一沉就全沉了!”周舒瑾不满道。

贺昭扭头望着周舒瑾,表情惘然:“你自己说要大船的,你说大船好看守。”

“怎么能只要大船呢!肯定得坐中号船的,杀手也好,记者也好,混着坐吧。”周舒瑾道。

贺昭的表情更迷茫了,这个办法自己跟他提过,看这模样,他之前又没听进去。

周舒瑾的主意比以前更改得更快了,可能是事态更复杂,可能是性格更随性了,也可能是心力不足。

但周舒瑾转头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然后再逮着人骂的事情也发生得更频繁了。

要不是贺昭作证,这会儿又不知道得骂多少个伙计。

“嗯.......”贺昭看他随时要发脾气的模样一时也不好说他什么,沉吟道,“那再加几艘船.......”

“不要时间啊!”周舒瑾不悦道,“朝令夕改,朋友们也麻烦的。”

“慢慢干来得及。今晚八点,加的船也能到了的,现在又没叫他们上船,在岸上多留几个时辰不碍事。”贺昭忽然发笑,“十三闯了大祸你连句话都没有,这会儿算什么。”

“……”

周舒瑾知道贺昭在说从前的事,但他只是忽然恨起他家周遭的高墙,替世人挡了多少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人头落地的惨状,使世人被蒙骗。他焦躁地沉默下去,把头扭向窗口吹风,却忘了贺昭自己本来就是穿过混乱的战区、挤进难民区才来到他面前的。

仓库里沉闷的风卷过他饱满的额头,多多少少带走些烦躁,周舒瑾转头看回贺昭的方向,慢慢打量起他。并无防备的贺昭在另一边对着账本,偶尔吹下口哨。

以前贺昭的肤色是冷白的,成日成日缺乏保护设备的风吹日晒已经使他的皮肤变成健康的浅铜色。

“你这几个月赚钱不多啊,你还夜夜玩耍就亏本。”

“忙,没时间赚钱。”周舒瑾道,“怎么办,穷死了。”

“你一个商人,忙得不知道赚钱……你说你到底有多爱管闲事!”

光是周舒瑾放出去的贷都还够他自己不务正业地挥霍几年的。

瘦死的骆驼就是比马大。

仓库里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走!不要磨蹭!”周舒瑾催促他的手下们放弃工作躲到地下室去,自己却走到外面。他发现国相的士兵正盘旋在他地盘的上空威胁着他,人数不低于两百个。

总督大人的士兵很快赶了过来试图把敌方击落。

焦灼的火药味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连他的肺都填满了。掉落的士兵横七竖八砸到他的住宅上,涂了一层层血。

“走,走!”贺昭推着他后背。

周舒瑾不太想走,想捍卫他的地盘,但贺昭扭着他往地下室走去。

“轰!”

一阵强大滚烫的气流把两人弹到仓库里。

周舒瑾只觉耳朵发鸣发痛,浑身疼,也不知道那个爆炸离自己多远。但贺昭受的伤肯定比自己重。

周舒瑾费劲爬起来,想扶起贺昭,可大地的震动使他连站都站不稳,屋顶上的灰尘铁锈纷纷掉下来,干扰了他的视线。

“贺昭!”他被呛了口气,话音刚落身后就摸索来一只青筋凸显的手用力扯住他,挣扎着把他带到仓库角落里。

周舒瑾在室内角落修建了不止一个地下室,防的就是今天。

贺昭在流血,也不知道是头上还是脸上的出血,他拧开变形的门,在又一次震动中和周舒瑾躲进去。

贺昭眼前发黑,后背剧烈的灼痛感使他动弹不得。

“哪里受的伤?”周舒瑾缓过来就爬到他身边查看。

“止了,没流血了。”贺昭吃力地伸手摸摸脸。

周舒瑾起疑心,把他的后背翻过来,那里被炸开的碎片弹得惨不忍睹,衣服下被烧伤了:“啊。”

幸好两人在衣服下还是会穿防弹背心,要不贺昭就被炸成筛子了。

周舒瑾找来冷毛巾给他敷着,自己摸索了些药物给他处理好,到脸这里就倒抽了口冷气:“我给你争取不留疤的。”

贺昭可不像周舒瑾那样在意自己的脸,只猛力地推开了周舒瑾:“不用,我自己来!”

抗拒、药物、混沌、强迫、暗无天日等字眼如同找到了一处脆弱的裂口,随着贺昭这句话纷纷涌进他脑海里。

数不清的人,接吻,炽热的呼吸,烟草味,肥皂味,链子,铁门……

周舒瑾上一秒还想办法恢复贺昭的脸,突然间像被刀子刺入心脏,下一秒脸色唰地白了,手在空中停了半晌,往后退开。

他的动作那么明显,像被什么恐怖的事情吓到了,很快就离开贺昭远远的。

贺昭没想到周舒瑾反应这么大,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到周舒瑾远远坐在杂物架子之间的蒲团上,神态明显不对劲,周遭像耸立着受惊的无形毛刺,目光也透着野生动物一样的木然和排斥。

贺昭愣住了,慢慢走过去。

周舒瑾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察觉他的靠近。

贺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嘶!”眼前却是一只充满敌意的猫在冲他嘶吼。

随着一阵烟雾,那只猫蹿走了。

贺昭认识周舒瑾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贺昭心里忽然被一阵强烈的疼痛袭击了。他冥思苦想,也只能从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里隐隐察觉端倪。

那只猫剧烈地呕吐着,大概因为很差的食欲和偷偷逃掉正餐的坏习惯,什么都吐不出来,脊背因为频频的痉挛竖起毛来。可它还是费尽力气地朝远处跑开了。

“周舒瑾!”贺昭喊着他的名字。

它没有回头,最后消失在一叠一叠的箱子里。

贺昭是跟着那抑制不住的呕吐声找到它的,最后把它抱在怀里安抚着。

它不安得很,越是这样越发暴躁,对着人又抓又咬使尽浑身解数。

贺昭只得把它放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舒瑾才苏醒过来,睁眼望着一片昏暗不知日夜的光线,身边的纸箱子变得那么高那么高,以一种封闭的空间带着强制性意味地保护着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舒瑾自我厌恶的感觉又一次强烈起来,他这副千人骑万人睡的躯壳,还拥有恶心的自作多情的一切亲密情感——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觉得的。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皮,哦不,是灵魂,剥下来洗干净。

里面多少污垢!

它再一次呕吐起来。

直到密集的炮火停歇了,周舒瑾才勉强站起身走出杂货堆,脸色青白。

贺昭担心地走过来。

周舒瑾真心实意地爱着这个人,同时又像刚刚吃下了一大碗油脂一样犯恶心。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贺昭问。

周舒瑾只觉得耳边嗡嗡在响,每个字都听得见但连在一起就没半句听懂的。他想吐,在巨大的莫名的厌恶感里。

不是厌恶贺昭,反而是对他有些怜悯的好感以及对其他一切的疏离。

他得振作起来,像以前一样忽略它几天就好了,安排他的朋友们的落脚处。

“先出去吧。”周舒瑾若无其事地说,奋力把变形的门推开。明明两人知道,出了门的话,这一切异常的表现更不会被提及了。

上面已经一片狼藉,所幸房子本身只是受到一点震荡而非严重的炸毁。货物也都及时通过升降台转移到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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