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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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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了?”

何瑜打量着他红透滴血的耳垂。

梁星觅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抱着杯子,紧张不已。

“没有,”宁哲拿着纸笔放在桌上,“情窦初开了。”

“嗯?怎么初开?”何瑜笑嘻嘻地问道,“你俩不一直在谈吗?”

梁星觅红透脸,猛地放下杯子,发出剧烈的扑通声。他抬眸冷冷道:“我们究竟做什么了才让你们觉得我们在谈?叔叔这样说,姐姐这样说,何医生,现在你也这样说。”

“看人状态呗。”何瑜翻着面前白纸,“你和那傻大个住了一个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他,”梁星觅一拍桌子,哑声道,“不是傻大个!”

管家和医生相视一笑。

“在我这里住一周了,还是冷静不下来。”宁哲温和地拍着小少爷肩膀,“我记得,你从小到大天天都有人追你屁股后面表白扔情书堵墙角,也没有这样的啊。为什么?”

“为什么!”

梁星觅恶狠狠地重复一句。

“给他开点药,焦虑失眠。”宁哲把笔扔给何瑜,威胁道,“劝了好久才答应我把你请来,这他妈谁敢通知梁总和林总,把嘴封严实了。”

“因认床而出现的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是表象。”何瑜微微一笑,唰唰在纸上鬼画符,“星觅,你们目前有联系吗?”

梁星觅红着黑眼圈:“没有。”

顿了顿,愧疚道:“他有,我没有。”

“哦?”

“他说,不要有心理压力,喜欢我是他一厢情愿,尊重我的选择。”他咬了咬牙,“还说可以另找地方搬走!啊啊啊!凭什么要搬走,不许走!”

何瑜耸耸肩:“没谈过,不知道。”

“他把人晾在那儿整整五天!”宁哲气愤地直跺脚,“咱们这儿唯一情史丰富的阿丰大小姐火上浇油,还嘲笑他——”

“她说我是渣男!”梁星觅火冒三丈,“我很渣吗!他会这样看我吗?”

何瑜笑得笔下纸要抠烂:“人家说了,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常常手机关机,直接说关机好了。”

梁星觅猛砸膝盖,大喊道:“这样不就更渣了!”

“喜欢不是一种错,不喜欢也没关系。”宁哲叹口气,摸着他头发,“逃避突发事件是人的本能,你总要面对自己的内心。”

“谢谢叔叔。”梁星觅安静地捧起杯子,“我情绪很稳定。”

“还算有救。那个呢,情况怎么样?”

宁哲回复:“年轻人就是心气盛。那个没救,我托他朋友带人出去散散心,今天上午他朋友刚来电说终于劝动点儿,明天清明回西川躲一躲。”

“躲一躲?”梁星觅仰头,“——躲?明明是他先表白的,果真敢做不敢当?”

“我靠!”何瑜扶额擦汗,“给我这单身狗一大暴击,你又为什么在这儿,身在曹营心在汉?”

“我……”梁星觅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不说你了,我们先来看看那小子的辉煌历史。”宁哲放开投影仪,“免得他总觉得自己是见色起意。”

幕布上白纸黑字,条理分明地写着余书珩的履历。

三个大男人坐在沙发上直瞪眼,良久,何瑜爆发出一阵惊呼:“卧槽,年少成名,牛逼!”

宁哲暗地掐了他一把,才把这句脏话硬生生掐回去。

梁星觅没有关注他俩,目光如炬,无比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余书珩,现年22岁。

·0~7岁,杭州市临安市集贤孤儿院。

7岁,集贤小学一年级。同年被西川市刘家班班主刘文超发掘,收为九弟子,初学刀马旦,后专攻武生。

·8~12岁,西川市第十五小学,二至六年级;

·12~15岁,西川市第十五中学,初一至初三。

9岁初登台,10岁参与市文化宣传片拍摄,随刘家班辗转各地剧院演出,跟随师姐柳书新多次出国进行文化交流……14岁于联合国参与中文日庆祝活动,并受邀发表中文演讲。

期间荣获“省三好学生”、“市三好学生”、“红领巾奖章”五星章等多项称号。

·15~18岁,西川市第七高级中学,成绩优异,保送至京都大学攻读戏剧戏曲学。

·18~,京都大学……”

再之后就是耳熟能详的奖学金和直博头衔。

“我他妈说他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何瑜尖叫,“去年西川的五四奖章啊我靠!”

宁哲淡淡说:“这仅仅是学历,还没扒他在戏曲届的造诣。”

何瑜撑着下巴:“老宁啊,我本来就是要长成这样的。”

宁哲:“玩游戏玩不死你!”

何瑜:“看小说看不死你!”

梁星觅嘴唇微颤,余书珩每个年龄段的证件照都排在上面。从稚嫩青涩的,再到成熟稳重,永远都是浅浅微笑、凤眸飞扬,光彩熠熠、风度翩翩。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了,干巴巴地说:“看看我的。”

宁哲叹口气,屏幕切换至梁星觅,只有短短三行字。

“·7~12岁,华清附小。

·12~18岁,华清附中。

·18~,华清大学。”

证件照永远是戴着眼镜的冰山脸。

到了大学,他才想起来卷一卷,拿了不少专业特等奖和奖学金。

“…………”

“优秀不是非要靠奖项来证明的。”宁哲安慰着垂头丧气的小少爷,“你前几天不还在用十八国语言轮换着骂人吗?”

“呦呵!”何瑜揽过人肩膀,“原来少爷学不会国粹!骂谁?”

“我自己。”他坑坑巴巴地回复,“色令智昏实在太过轻浮,因此我忽略他的颜值细数对他产生好感的原因,结果——”

他放出一个图表,三人又沉默好一阵。

“少爷,答案显而易见了。”何瑜捂着脸笑,“不能吃地狱辣但及时止损,因此人品加一;审美不行但虚心求教,又加一。于是,加一加一加一……人品奇高。”

“和他在一起,无聊的事情也会很有趣,不用顾虑去摆脱无聊。但是——”

他放出下一张满屏公式的图片。

两人看着阔别多年的大数据模型瞠目结舌。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从六岁初次见面,在相处时间如此之低的情况下,价值观同频率如此之高。”

温润如玉的医学生何瑜低咳一声:“如果爱情能用数字计算的话,那哲学完全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尽职尽责的工科生宁哲直犯头疼:“承认吧,扪心自问,你就是喜欢他。”

“不可能的,”梁星觅苦瓜脸,“不可能的!”

“很好,我们再来复盘一下,当着何医生的面。”

宁哲接过笔在白纸上列流程图:“六岁,你给他送了一把花生当头彩。他抱你,你哭了。划重点,你只记得一个珩字,其他什么都记不住。”

他低头红着脸:“对。”

“九岁,你和姐姐转学到西川两个月,因为你生病被迫终止找人计划。”

“叔叔,倒回去倒回去。”梁星觅念念有词,“西川市第十五小学,六年级……我们当时去了哪所?为什么生病?”

宁哲一怔,心里暗骂,口上却斩钉截铁道:“五小和五中,因为吃桑葚过敏。”

“有点奇怪。”他小声嘀咕,“他身上熟悉的安全感从何而来?六岁以前我们没有见过?”

宁哲摇头:“没有。”

梁星觅目光炯炯:“叔叔,你确定?”

“我确定。”宁哲心里发虚,“说谎的话这辈子找不着老婆。”

“哦。”

梁星觅这才转过头去。

何瑜一直在翻余书珩的资料,越翻越激动,道:“我靠这小子在国内挺火的啊,你竟然不知道?也对,你是2G网。你应该会看报纸的吧,跟着长辈一起。”

“是说Acta Mathematica,还是Across languages and cultures?至于我自己,常看的是《中国书画》,会翻一翻《人民日报》的民生和军事部分,最近又关注上传统业发展。”他扶了扶眼镜,又补充一句,“可能听起来很虚,但确实是这样。”

“京大的公众号不看?”

“我华清的,闲着没事干呀去看京大?”

“少爷,我总感觉你身上带着一种平静的疯癫感。”何瑜坚定耸肩,“我们需要一个哲学家来分析,林老师最近有空吗?”

“别,别找她!”梁星觅剧烈摇头,“我妈知道的话,全家就会知道我谈恋爱了!”

宁哲:“…………”

何瑜:“哈!哈!哈!说真的这小子是真帅!老宁还搜罗了他近几年的出圈视频,看不看?”

梁星觅道:“看!”

“有一个武生帅学长是什么体验?”何瑜咂咂嘴,“这是大二。”

视频是远景,练功房里余书珩一连串绝技,快到空气中出现残影和风声,翻身落地后气息平稳,还严肃地向身旁几个同学讲述技巧要点。

他又认真观看,纠正几个错误,才向镜头方向走来。明亮的室内,他一身黑色练功服,手中握着一把黑扇,笑容清爽靓丽。

“偷拍呢?当我火眼金睛没发现?”

拍视频的是个女生,连忙把镜头翻转过去,笑嘻嘻地问能不能放到网上去。

“前提是公主们多去复习身段,我们练功是要守家卫国的!”

随即一群女生银铃般的笑声。

“我滴妈呀好羡慕!”何瑜耷拉着唇角,“好多姑娘,我上大学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去实验室围观我!”

宁哲把他嘴角硬扒拉上去:“不瞒你说其实有不少姑娘围观我!”

何瑜:“靠!”

梁星觅听到“偷拍”就开始冷汗直冒,不住喊着:“快进!快进!”

“京大的十佳歌手决赛。”何瑜津津有味地播报,“Top 1。”

这次余书珩罕见一头红发,束了高马尾,盛大的舞台中央,他坐着抚琴。灯光缓缓打到他脸上,凤眸微瞪,肃杀凌厉感顿时扑面而来。

“这个镜头简直了,极品疯批美人!”何瑜开吼,“他是怎么驾驭这个灾难发色的!古风加现代,毫无违和感!”

梁星觅看着、听着,格外认真。

戏腔一出,溢出屏幕的国泰民安。

余书珩仿佛透过镜头在温柔注视他,唱歌的时候,眼底情意绵绵,嗓音沁人心脾,总是叙不尽道不完。

“YYDS!”两个三四十的大男人直接爷青回,“太他妈牛逼把这首歌改编成这样,还带rap!”

“我要给月见打电话,她公司一定要签下这个人才!好伟大的一张脸,央里央气还根正苗红。少爷觉得怎么样?内娱有救了!”

梁星觅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我认为他会坚守初心,不会到那什么内娱去的。”

何瑜顿感绝望,哀嚎道:“那完了!内娱完了!现在国内电视剧完全没几个能看……”

“下一个。”

“这条是偶遇,咦?在华清。”宁哲很是出乎意料,“家人们,谁懂啊,在林老师的讲座上偶遇隔壁余学长。”

“什么时间?”

“两年前,你还在苦哈哈备战高考。”

视频里是阶梯报告厅,余书珩坐在角落,一身黑衣十分低调,镜头切换,林清泉在台上侃侃而谈,一闪而过。

“我妈?”梁星觅蹙眉。

“呃……其实,”宁哲思考一番,还是张嘴,“当时有人拍到他、林总还有阿丰一起散步,所以网络上曾盛传他是乾兴女婿……谣言,你不要信。”

梁星觅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他低头在沙发上画着圈圈,一言不发。

“其实他和林总很早就认识,在联合国的某次会议上,属于忘年交,而且他还多次上门拜访过。”

他沉思道:“嗯,我不记得。”

“你十二岁那次,正巧被梁总罚抄书,那时候他跟着刘老先生来京都,你把自己关在书房奋笔疾书;你十五岁,他刚上大学来拜访,当天早上你说难得好天气,突发奇想,一整天都在香山写生;再就是你十六岁,刚刚散步的那次,来一起吃饭,结果你以为是姐姐男朋友把人家轰了出去;之后就是今年在西川,他跟着师兄送请帖。”

“还好我去了寿宴。”梁星觅疲倦地瘫在沙发上,“万事真当得一个‘巧’字。大家都很尽心尽力了,在我面前还要装作第一次见到他。何医生,目前有没有药物能治疗记忆力差的?”

他又强撑着调侃两句,“我越来越忘事了,真是老了老了。”

宁哲心塞住一样,暗暗捏了捏何瑜的手腕,没有说话。

何瑜会意,道:“只要你健健康康,无忧无虑,一切都好。”

“我作息规律好多,和他一起住。”他起身打了个哈欠,又去接了杯温水,“上个周他撞破我熬夜画画,我们就此还辩论两天。”

宁哲也起身,拉开一面墙,满满当当的医药用品。

何瑜嗷嗷乱叫:“宁叔叔我太爱你了!”从一堆药里认真挑了一款进口安眠药。

“没有成瘾性,短期解决入睡困难问题。”他倒出一片,盯着梁星觅咽下去,“不耽搁你明天上课。”

“还好周五没早八。”梁星觅悲切说道,随后进屋,宁哲跟进去把床头灯打开,才一步三回头地关门离开。

他的房间一直都是落地窗和浅色轻纱窗帘,梁星觅默默注视着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绵绵无绝期。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闭眼好久,他才掀开被子走下床,去套房的卫生间里将那小粒安眠药吐进马桶,面不改色地冲进下水道。

梁星觅在一片暗色中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坐下,地毯很软和,外面阳台上落了两只躲雨的麻雀,绵延无尽的悲伤袭来,他打开手机浏览器。

他的确在西川五小搜到了自己十年前的期中成绩单,中上游,那三个分数很符合他的风格,缀在名字“林多”的后面。

他又去搜索当年十五小的优秀毕业生,第一个便是余书珩的名字,红底证件照,还很青涩的一张脸,却眼神锐利。

“他怎么不开心?”梁星觅喃喃自语着。

又往下翻,看到一个浅棕发灰蓝眸的混血男孩,笑意盈盈。

“柳意,”他不自觉地去先去瞄男孩的英语成绩,“七十多,语数满分。”

莫名的欣慰感涌上心头,和先前的悲伤夹杂在一起,安眠药还是融化不少,浅淡的药劲儿传来,把他搅得头疼。

“余书珩,林清泉”

他猛砸着脑袋,强迫自己冷静,看到妈妈和少年的照片,才长舒一口气。

UNICEF的亲善大使,就儿童权益问题针砭时弊地展开论述。

梁星觅听完了余书珩的全英文演讲——少年意气风发地站在国际舞台,丝毫不怯场。

林清泉面带微笑地拥抱少年,十三岁的余书珩已是大人一般,两人紧紧握手,在镜头前微笑留下合影。

梁星觅有些害怕,身边好像笼罩着一张隐形巨网,所有人都紧密相连,唯有自己被排除在外,蒙昧无知。

眼镜被扔在一边,视线模糊,他奋力挖掘破碎的记忆,在搜索栏里硬挤出两个关键词:“林丰,箜篌”。

果然,百密终有一疏。

手机被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还在源源不断地播放着梁月见在当年五一联欢会上的箜篌曲,地点是“西川十五中”。

屋外的细雨好像通过玻璃窗滑进室内,冰凉的触感一丝一丝地蔓延到他的脸上,时间好像倒流回夏日午后的水房。

他总不能一直等着家人来救吧——

只有两个月的记忆,重新容纳却并不好受。虚假和真实在记忆深处发生冲突,水房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地点,怎么会晕倒……

如果没有晕倒,如果能多撑一会儿,就能如愿以偿,见到梦寐以求的那个哥哥。

好不争气。

头疼欲裂,还有天大的委屈与阴影笼罩,梁星觅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四周有暖气,但他的心好冰凉,以至于瑟瑟发抖、浑身战栗。

动了动,脖子上的银锁突然硌到皮肤,有点疼。

脑子里一阵嗡鸣,视物困难,四肢僵硬,他循着亮光和声音朝手机爬过去。

——拿到了,他瘫在地板上,意识已经不清醒,朝电源键按了五次。

余书珩秒接:“怎么了?”

之前余书珩哄他设置了紧急联系人,却不让他乱试,今天好巧哦,于是他笑着说:“我试试这个功能。明天你咋回西川?”

“啊?高铁。”对面嗓音有点沙哑,但语气十分轻柔。

梁星觅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完全忽略掉那边传来的隐约开关门声。

“茶几从左数第三个抽屉的茶包,给你准备的,怎么不拿去泡茶喝?”

“这样啊,记这么清楚,早起上学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拿错钥匙?”

梁星觅捂着嘴,脸红心跳,不由自主地说出内心想法:“因为、因为,就有理由……折回来。咦……柳意告诉我大哥回来了,我找到了,怎么没有等到你?午睡起来好困,然后就忘记了。”

“我的错,来晚了。”

“对!就是你的错!年前在西川为什么不收我联系方式!”

“欲擒故纵,搞点情趣。”

电话里伴随着风声,余书珩轻轻笑了一下。

他感觉四肢暖和了,迷迷糊糊地说道:“啊……哥哥,我和你说个秘密。”

“洗耳恭听。”

“网上的那个叫‘梁珩’的,卖画的,是我。西溪山人是家师,你看我给你找的人好吧,先生很厉害的!”

“哦?绝妙绝妙,‘临安一枝花’可不就是我吗?放心,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嗯嗯……我、我看到你和小辞打架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你偷看,还知道你偷拍。”

梁星觅更晕乎了,朦胧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的扇子会说话,它高兴的时候,就能带我找到你。”

“这么神奇,武侠片似的?”他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掉眼泪,生怕自己睡过去,“余书珩——”

“嗯,我在呢。”

“——余书珩,十秒钟,如果你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拿江南三十座园林做聘礼,把你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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