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舞台选择《长大》和《未知》，一公选曲是《归零》，加入巡堂的霍汶希很满意她的小朋友拿出了十二分的决心来面对这个竞技型综艺，只是她第一次做队长，多少教人担心。

容祖儿是很有信心的，在霍汶希提出担忧时，很无所谓地说，尽管没有做过这样的队长，但我也是带过团队的，天后有自己的团队，作为公司一姐，也就好像师弟师妹们的“队长”，这种体验新奇，却也不是那么让人不知所措。

霍汶希其实想说，师弟师妹们可没把大师姐当“队长”，连刘雅瑟都说祖儿姐姐可爱得跟小孩子一样。

但旁人努力都不如她自己去探索，在如何带新人这件事上，霍汶希有发言权，但也不是那么多，一腔信任给了容祖儿，却在第一次巡堂测验时，霍汶希的担忧更甚了。

头一天抽选歌曲，第二天就巡堂测验，这是工作强度大如容祖儿也未曾遇到过的难题，一路上与霍汶希相谈甚欢的舞蹈总监阿kenn在看到测验交出的答卷时，以手扶额却偷看了一眼霍汶希，霍总监的脸色也不大好，但没有给任何暗示。

“我们一路看过来，《归零》这一组是最大的问题。”没有得到暗示，阿kenn便畅所欲言了，这一季的两位总监都被导演关照过要走严厉风格，于是毫不留情的点评，让刚做队长的容祖儿无所适从，“记不住舞步、漏拍、歌不熟……什么问题都有，我真的没有想到。”

阿kenn看看自己手上的打分板，又看看站在后面的阿兰：“阿兰，你的动作是最不熟的，很软，没有力，没有点，没有角度，这首歌的走位并不复杂，一天时间怎么就练成这个样子？”

见阿兰懵住了，容祖儿忙要出来替队员说两句，却被抬起头来的霍汶希一记冷眼封住了口，便只能站在那里乖乖听经纪人的训话。

“对，我觉得你今天晚上不要睡了，现在暂时来说，三个人里面你是比较弱的那个，你现在不是在做一个人的事情，你看看你旁边的两位，弱的那个必须要勤加练习。”霍汶希说完阿兰，又扭头看向容祖儿，“祖儿，你是比较有经验的那个人，你要去教她们。你一个人好不是好，你要把大家带起来才好。”

容祖儿不知道要怎样答话，其实霍汶希最了解她慢热的性子，所谓天后也并非天生，“勤能补拙”一向是她的信条，一天的时间她完全不能准备好一个精致的舞台，就算是天后也只能勉强把自己做好，况且360度的镜头记录她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出丑，这是从未遇见过的心理考验。霍汶希什么都知道，却不肯为她说话，不仅不肯，还焦急地打起手势，要掀开一切来数落她。

“你自己对自己的门槛……这么低吗？”手放平在胸口，又觉得这样还不直观，于是掌心直接贴到地面，霍汶希虽然是坐着看她，却有让人难以直视的强大气场。

霍汶希教训她的时候，就好像眼前并不是光芒万丈的天后，而是曾经乖乖站在她面前的小歌手，容祖儿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没有了那些狡辩与撒娇的把戏，只剩下心底本能的，对冷脸经纪人的怕。

“祖儿有在帮我们的！”陈妍希见气氛僵住了，忙出来打圆场。

“对对对！祖儿一直在帮我们，这个事情不能怪她啊！”连当事人阿兰都出来打圆场。

霍汶希不为所动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只是觉得容祖儿那种受伤委屈的神情让她有一点难以直面，于是起身背着手踱步，目光落在阿兰身上，却有意无意地朝盯紧她的容祖儿脸上瞥。

霍汶希记得，容祖儿二十出头的时候，已经获得很多歌手一辈子都拿不到的成绩，但小容对自己始终不是很笃定，尤其是在听到“公司强捧”的舆论声音之后，内心好不容易建立的坚定自我轻易就土崩瓦解，她抱着奖杯，眼眶红红的，却不是喜悦的泪。

小容说，奖杯有公司可以帮忙争取，但观众的呼声，只可以靠我争取，可我站上去领奖时，台下尽是嘘声，好像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你能不能教教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喜欢？

那个孩子全然信任着她，就好像她无论给指一条怎样的路，也都会走得义无反顾。可霍汶希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她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面对赞美的同时也就要面对批评，这是这一行的逻辑。但霍汶希也没有纯像教她的新人那样说完就罢了，而是看着小容的眼睛向她许诺，说台下并不是没有一个人喜欢你，至少台下永远会有我。

霍汶希很懂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在她难过的时候需要去做一个安抚的角色，而在她骄傲的时候，要站出来告诉她还有辽远的天空未去探索。从那间练习室出来，导演惊愕于霍总监不需要提点也懂得给节目制造爆点，但霍汶希只是摇摇头，既懂得骄傲的小朋友会越挫越勇，又担心自己这一遭会不会说得太过。

越挫越勇是因为容祖儿也很在意每一次的舞台效果，她不会容忍自己交出一个不符合天后期待的舞台，尽管责任并不在于她自己，她的答卷必须要完美，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演唱会，开到中途病倒失声，最后哭的却是对不起入场的观众，没有唱到最好。

头一回做队长就被难住，比起她自己被骂，更让人难受的是她的队员被数落得厉害，老师们一走就再也忍不住泪的阿兰哭倒在沙发上，容祖儿显然没有这种哄小孩的经验，来回团团转了几下，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想想这么多年来就只有被哄的经验，哭得再难过，霍汶希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的时候，就还是会抽抽噎噎地停下来，大经理人手里通常只是一片薯片或者一块巧克力，却因为平常都会盯着她不让她吃，而让哭泣的小朋友感到意外惊奇。

阿兰的性子比小容可要倔得多，摇头说不要吃，容队长便束手无策了起来，做了妈咪的陈妍希却有经验得多，也没问她，径直撕了一块饼干出来，蹲在沙发面前递过去，说好了好了，我们再努努力就一定可以。

这回阿兰倒是乖乖吃了，一边点头一边抽泣，陈妍希看着傻眼的容祖儿歪了歪头表示“搞定”，容祖儿目瞪口呆地只懂得愣在那里。

“我给你煎个鸡蛋吧！”

宿舍里有厨房，但容祖儿对自己的厨艺不是很有信心，想了想煎个鸡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回宿舍就主动提议。

“不用不用，挺麻烦你的。”阿兰虽然像个小孩子，但在不太熟的姐姐面前还是挺客气。

“不麻烦啊！我一分钟就可以做好！”说得夸张了些，是还不能熟练运用普通话的缘故，容祖儿一手拿起小煎锅，其实有一些争强好胜的心思，陈妍希能哄好的小朋友，她这个队长却不知道要怎样哄，这真是太不应该。

“行啊，我有这个荣幸尝尝你的手艺哦！”她这样坚持，阿兰也不客气了，凑到容祖儿面前去，看她不是很熟练地打那个鸡蛋，“唉……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才好，我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糨糊……”

“糨糊是什么？”她问得好诚恳。

“糨糊……”阿兰没想到被问这个，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一想，勉强找到一个她能听懂的普通话词，“大概就是……粥一类的东西吧？”

“哦……”容祖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便是更不熟练的翻锅。

一分钟确实煎不出来，但也很快就端上了桌，鸡蛋卖相不是很好，至于味道……一个煎蛋，也不能奇怪到哪里去吧……

阿兰尝了一口，看着一脸期待在等着她评判的容祖儿，不禁笑了笑，哭过的颊上是红红的，圆圆的脸笑起来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祖儿姐姐跟我想象中的天后好不一样！”

“是吗？”她怎么笑了都不夸一夸人手艺好，容祖儿眉头一皱。

“是啊！”阿兰又吃了一筷子，“我以为天后都是像那姐那样有气派，有很多人前呼后拥着，一生气连老师们都害怕呢！”

那她真是对天后好大的误解啊，容祖儿抿了抿嘴，试图帮那英说两句：“其实那姐也没有……”

“但是祖儿姐姐让人很愿意亲近，而且很喜欢帮人，相处起来很轻松。”阿兰可没要她替另一位大天后说话。

“是吗？”这话容祖儿可爱听。

“又但是呢，祖儿姐姐在经纪人面前又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阿兰说着自己的所见。

“欸？”

“是不是因为Mani太严厉了啊？”阿兰想想霍汶希的冷眼，都还觉得后背发凉，“她平常对你也是这样吗？”

脑子里不知道应该涌现出霍汶希骂她的样子还是疼她的样子，但还是骂她的样子比较新一点，容祖儿看着阿兰，目光波澜不惊的都不像在说谎话：“对啊，她都没有表扬过我，我们都是被她骂大的。”

阿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这么可怕啊？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要走呢？”

容祖儿怔怔的不语，这倒是真没想过的，以前都是公司不要她，从没有过她不要公司的想法。

阿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问得太多了，连忙解释：“唔……是不是商业秘密不可以聊的？”

“没有啦！”赶紧打消她的顾虑，容祖儿很认真地说，“其实严厉一点也有好处，至少可以在你行差踏错的时候把你救回来。”

“行差踏错……有时候也没有这样严重吧！”给的练习时间太短导致没法完美呈现，也算是“行差踏错”么，阿兰持保留意见，“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骂过我。”

容祖儿像个姐姐一样劝导：“比赛和评审一样残酷，不先去构造一个强大的自己，又如何能够好好长大呢？”

“其实祖儿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阿兰忽然问，“我有一群爱我的人，我有老天赏我走这条路的本钱，我会去做我想做的事，同时也有一些我不想去做的东西，我不求我能在每一个领域里都拿第一，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非得长大呢？”

阿兰会愿意跟她说这些话，无非是看到她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孩子，容祖儿也曾贪恋霍汶希的羽翼，觉得自己可以永远都不用长大，但世事变迁，让她不再只想要做小朋友，霍汶希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然后撂下一句“老母爱你”，过去的她有多骄傲自己拥有这四个字承载的理所当然的爱，现在的她就有多讨厌自己被这四个字圈禁的勃勃野心。

“你心里面可以永远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在工作上，你不可能永远遇到的都是疼你的人。”容祖儿只能这样说。

阿兰细味这句话，一时想到的倒不是自己，反而替容祖儿委屈：“但如果连经纪人都不算是疼你的人的话……”

“不，Mani很疼我的。”容祖儿叹了口气，“你不明白，谁也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