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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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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确实容易闹鬼。

黄育芩浅眠中闻到草木香气中混杂的异样的气味,他连忙推醒周明夷,周明夷倏地睁开眼睛,只见黄毓英警惕地左右环顾,随后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这些时日来的朝夕相处,周明夷与他有了些默契,立刻会意。

黄育芩从未怀疑过相府的人找不到他,不过他的心中早早打定了主意,无论来人是谁,自己暂时都不会回去了。

虽然自己不愿承欢膝下,不孝至极,但是自己既然已经出来,便是要追寻自己心中的道。

周明夷解开马的缰绳,以长鞭在马的屁股后面狠抽一下,马儿长嘶一声,眨眼之间,没入林中,周明夷抱住黄育芩的腰,提气一跃,黄育芩眼前一晃,与周明夷站定在树干上了。这棵合抱之树枝叶繁茂,足够二人容身。

只见一行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队伍紧跟声响而来,动作迅疾,训练有素。黄育芩借着月光,打量着领队之人,身形却甚是熟悉,竟然不是黄府中人,像极了自幼的发小明玉。

若说大理寺少卿明铨是天下第一肃正之人,那么其弟明玉就是天下第一纨绔之人。可是此刻这等富贵闲人怎会现身在草野之间?黄育芩紧张地向身侧看了一眼,当年周老将军下狱,主审之人正是明铨,此刻明铨胞弟现身,撞上周明夷,岂不是羊入虎口。

黄育芩暗自握紧了周明夷的衣袖,只寄希望于周明夷并未认出明玉。明玉平日为人行事极为高调,自负皮囊出众,整日在街头闹市招摇过市,试图引得京内众女掷果盈车。

果然周明夷轻声哼道:“明玉。”

黄育芩:“……”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可伤他。”黄育芩小声地脱口而出,而周明夷面色古怪地盯着他,黄育芩醒过神来,若要刨根究底,自己的父亲才是罪魁,这般恳求,倒像是贼喊捉贼。

黄育芩面露尴尬,索性破罐子破摔,无理取闹起来。

“他是我的朋友,你若伤了他,我也不会甘心再做你的人质了。”说完,便瞪了他一眼,挣开周明夷环在他腰侧的双手,手脚并用地爬下了树。

夜行之人原先察觉此处动静,便衔枚夜奔,此刻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正在惊疑自己是否落入对方圈套之时,眼见一条黑影从树上笨拙地下来,甚至在距离地面约摸五尺的高度,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来。

侍卫们连刀都懒得抽出来,只等着领队下令。领队的明玉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明玉弯腰,居高临下地瞧着黄育芩,眉眼弯弯。“哎呀,小英儿,久违久违。”

黄育芩半支起身子,揉了揉身体最先着地的部位,怒道:“还不快拉我一把。”

明玉这才屈尊降贵伸出援手。

“我说你小子好端端地在京中呆着做你的相府公子还嫌福气不够大,富贵不够深?我从大哥那里知道了你的消息,担心得这些日子都睡不着觉,领着这些侍卫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如今找到你,我便可以放心下来了。若是再找你不到,我便只能送信向京中求援了。”

明玉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眼下乌青,满脸幽怨地盯着黄毓英,黄育芩借着皎皎月光,果然明玉形容憔悴,原先自比潘安的光滑脸蛋也粗糙了些许,近来沿途奔波受累,比起自己更像被绑票的倒霉蛋。

黄育芩连连作揖,明玉眼见发小囫囵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便是大幸,只砸了一下黄育芩的肩头出气。

黄育芩连忙佯装吃痛,明玉顺势又揉了揉,低声道:“瘦了,那个杀千刀的绑匪呢?”

黄育芩察言观色,见明玉的脸色和缓,便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那群人意外得财,喜出望外,我趁他们大醉之时,挣开绳索逃出来了。”

“倒便宜了那帮匪徒,日后若是落在小爷我的手里,倒要让他尝尝我大哥的那些刑训手段!”明玉恨恨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匪徒头子还在头顶的树上窝着呢。黄育芩连忙打断明玉:“这次我遭逢大难,没想到竟然是你过来寻我,我想即便相府人才凋零,却不至于让你这样富贵闲人来找我吧。”

明玉早些年在京中领了纨绔头衔,此刻面对好友的调侃并不在意,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终归是瞒不过你,你还记得赵比璋那姑娘吧。这些日子以来,父亲不知怎的,迷了心窍似的,非逼着我与她定亲。但凡父亲对我关心些,与我更亲近些,便知我从小与她不对盘,她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我也看不上她高门闺秀的做派。再说了,我怎么能和她定亲呢,京城众人皆知,我乃是京城中首席纨绔,如果我娶她回家,将来赵比璋若是效仿乐羊子妻停机劝学,我岂不是成了全城的笑柄,我可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跳入火坑。更可恶的是赵比璋,前两日我与她在街上偶遇,她隔着车轿门板训斥了我一顿,跟训儿子似的,我不堪受辱,借着找你的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黄育芩:“……你是怎么在街上遇见她的?”

“说来也倒霉,我替春浮楼的柳绵绵寻香,正巧在去往集香斋的路上遇见了阴魂不散的赵比璋。”

黄育芩:“……”

黄育芩心想,这不是你自找的吗?香浮楼是章台路艳帜高张的秦楼楚馆,而柳绵绵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章台路美人。

赵比璋是赵国公赵若飞的爱女,她的母亲赵夫人与明玉的母亲自幼是手帕交,否则凭着明玉父亲多年不温不火地在礼部做着四品官又怎能攀上这门亲事呢。赵比璋身份高贵,品行端庄,登门结亲的高门大户都快踩烂了赵国公府的门槛。

明玉深恶痛绝的定亲是多少人家求而不得的好亲事。

倘若明玉真的生出这样的事端,明玉的双亲必然会压着明玉登门请罪,断断不会任由他出京远走。

明玉话中虚虚实实,黄育芩索性坐在地上,说道:“你我相识一场,十五年的交情还换不了一句实话吗?”

明玉的表情僵住了,盯着发小在月光下格外清亮的眼眸,释然地笑了起来,也学着他蹲在地上:“最近京城的局势紧张,我大哥力劝父亲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乱许儿女亲家,未免有结党嫌疑。思来想去,正巧借着你的事情,让我出来寻你,并且再三嘱咐我,若寻到你后,你我暂且不要回京,这也是相爷的意思。至于赵比璋,便是我和家里闹翻的幌子,那丫头原先便看不上我,索性就和我这般闹上一回,婚约就此不做数了。”

黄毓英皱紧了眉头:“你不懂。”赵比璋并非看不上你,只是你总是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明玉却会错了意,自顾自说道:“确实,官场的事情,你我都是一知半解,就算身在京城,也无济于事,我哥向来自诩孤臣,前些日子却让我假借出门寻你的由头,让我替他给相爷传了话。”

“你方才说京中局势不明,便是此事了?”

人人皆知黄相党派手握权柄,朝中上下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若是能坐实卖官鬻爵之事,即便不能拔起他在朝中的势力,也能剪除他的部分党羽。

天下贪腐又何止黄相一人,水至清则无鱼,朝中重臣,除开那几位清流,能有几人可以独善其身。

周老将军在时,武将队伍尚有中流砥柱,及至周老将军下狱,曹国舅涉身后宫的巫蛊之祸,徐鹤龄一朝卷入科举舞弊案,朝中大权这才尽数落于黄相之手。

现在圣人剑指黄徽文,自诩清流的往日政敌必然会抓住此次良机落井下石。

明玉与黄育芩心照不宣,后面的话不必再说。明玉了解黄育芩知晓自己的顾虑,黄育芩自然也明白明玉的担忧。

明玉故作轻松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寻道吗?何不借着此次机缘,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这说不定便是你的契机。黄相自你幼时,便有意让你寻仙问道,原本便不想令你参与进来京城这一滩浑水中。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相爷对你的一番苦心莫要辜负。”

“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吗?”黄育芩立刻想起了现在仍旧蹲在树上的那个家伙,自己还不知何时才能摆脱他的监视,于是苦笑起来,“明玉,你我自幼相识,你知我心,我解你意,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明玉仔细打量黄毓英神色,只见面前发小眼似寒星,满脸果决,便知他心意已决,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明一,你就跟在黄公子的身边吧。”

黄育芩眼见一位劲装打扮之人缓缓出列,只见那人黑布遮脸,身材娇小,举止颇为利落,周身骨骼纤细,分明是女子,等她摘下脸上黑布,黄育芩便知自己猜测不错。

黄育芩蹙起眉头,正准备出声推辞,明玉连忙解释道:“若是人手过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注目,放心,明一的身手,我是放心的。”

这哪里是人手多寡的问题,黄育芩连忙说道:“我此去寻仙问道,带上女子岂不惹人注目,以后若是旁人问起,我又该如何回答。”黄育芩重重强调旁人。

明玉连忙继续解释:“明一是队伍里面身手最好的,探查能力也是最强的,易容术更是一等一的好,你带上她,无论扮作夫妻,或是装作兄妹,定可完美隐匿行踪。”

“明兄!”黄育芩终于等到明玉说完,“我一人上路安全得很,况且我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保护算什么事。”

“就是带着女眷上路,才不会令人生疑。”明玉坚持道。

“一个道士如何能够带上女眷?”黄育芩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此次分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黄育芩知道明玉要一路西去,心中怅然。薄纱似的云霞阻拦不住蓬勃欲出的夏日初阳,明玉探脚拂动脚下凝着露珠的青草,晶莹剔透的水珠纷纷落地,落入泥地,瞬间不见了,只留下浅浅湿痕。黄育芩拂去颊边的泪水,微微侧身。

明玉悠然道:“不知道塞上江南是何样景致,听闻那边的姑娘都是能歌善舞,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水灵,只是我这一路走走停停,不知道我们何年还会再相见。”

黄毓英安慰道:“记得年幼时,明世叔总爱和我们讲他曾经的西域见闻,现在,你不过自己亲眼去见一见,完成年幼时的夙愿。而我如今也是去去就回,我们总会再次见面的。”

“等我回来,赵比璋那丫头应当也成婚了吧。”明玉自言自语道。

黄育芩不赞同地摇头:“其实你可以去寻赵姑娘开诚布公地将话说开。”

明玉轻哼一声:“她与我哥的那些事,我都不想再提,一个郎无心,一个妾有意,却拉我受夹板气。我哥偏偏不解风情,赵比璋不敢当面怨他,偏偏每次拿我出气。”

“谁叫你是你哥最宝贝的弟弟呢。”

“谁叫我是我哥最宝贝的弟弟呢。”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明玉的周身沐浴在朝阳中,露出了自己一左一右的两颗小虎牙,黄育芩想起,明玉比他还小一岁,二人不过是方过而立之年。明玉向前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弟就在此别过。”

明玉招手,侍卫牵来一匹白马,在黄育芩的目光中利落地翻身上马:“后会有期!”

明玉背着阳光,在众侍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去,黄育芩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后会有期!”

黄育芩再次流出眼泪,也不伸手去擦,任由两痕水迹风干在清晨的微风中。

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黄育芩沉声道:“行了,明玉会将我的最后的行踪报告给相府,我们不必再兜圈子了,立刻出发去永州吧。”

周明夷目光复杂地看了一会黄育芩的背影,抬头看向明玉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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