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安镖局旧时的镖师，我们找到了几位。他们也跟着来了，就等王爷召见。”辜如海道。

上次在李陵府上无意间撞破沈从军和左茵之间的对话，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就沈雪听到的那一小节就足够人揣测出好些事来。

沈从军虽然为人薄情寡恩，自私无德，但是业务能力过关，就武举第三这个头衔就够一帮人想与之结交了。

再加上百安镖局于公于私都十分愿意资助沈从军，在金钱上从不吝啬，所以人情往来之间也能从容应对。

结果有钱的没他有能力，有能力的又没他有钱，他就这样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引起了当时兵部侍郎左敏的注意。

沈雪问过舅舅王峰当初的一些细节，结果对方苦笑道：“现在还是懵的。”

也是，他们一行人刚回卫阳就被关起来，直到李睿被流放后才放出来。

一出狱就发现镖局的镖师被挖，以前的老主顾也都走了，父亲重击之下撒手人寰，家里的钱赔光了，还欠了一大笔钱。自己被各种压力携裹着盲目向前，当时还不清楚沈从军的本性，出于信任，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后来便跟沈雪当初当社畜一样，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去追查。

见沈雪心事重重，李璋便没有再问她的意见，对辜如海安排道：“过几天是冯将军老母亲的寿辰，当时候他们也会给你们发帖，你把人带过去。”

这边正事谈得差不多了，辜如海一家也没有再多留便回去了。

金嬷嬷追着沈雪和李璋埋怨：“王爷王妃也该留人家用过晚饭再走呀，这样的待客之道哪像王公贵族？”

沈雪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脱不了身去店里，便嗔道：“那辜家小姐心悦王爷，席间和王爷眉来眼去的，我没有当场发作已经是退让了，如何还能留她用晚饭？”

果然此话一处，金嬷嬷当时就变了脸色，一脸责备地看着李璋。李璋自然没想到沈雪为了脱身竟编这种瞎话。

沈雪趁着他解释之际假装生气地冲回来自己院子，收拾一番便往店里赶去。

走出去没多远，沈从军身边的立行拦了马车：“老爷许久没有见王妃了，想请王妃回家吃晚饭。”

沈雪自然知道沈从军是何想法，只是也追得太紧了些。这辜家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找到自己打听情况。现下和他还没有真正地撕破脸皮，沈雪只得笑着道好，然后转道去了沈府。

以前住在沈府时，沈雪的活动范围就是东篱苑，出门也走的是东篱苑的小门。嫁给李璋后回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为免迷路沈雪带着新荷紧紧地跟在立行身后，来到了沈从军的书房。

结果沈从军戒心很重，只肯在书房外间同沈雪会面，沈雪也难得计较，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准备见招拆招。

“辜家人去王府了？”沈从军明知故问到。

“嗯嗯。”沈雪道，“来的是辜如海和他的夫人，还要辜家的一位姑娘。”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左不过就是些盐务税收之类的。”沈雪说的是在饭桌上讲的，这些是可以说的。

沈从军显然不满：“就这些？”

沈雪回道：“要紧的话自然是关起门来说，就连辜如海的夫人都不能在场，你觉得他们会让我在？”

李璋不止一次说没有必要再同沈从军演戏，沈雪虽然秉持能装多久装多久的原则，但是架不住多次的劝说，李璋的纵容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就好比现在，她说话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就带着不耐烦。

沈从军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但是当岳丈左敏告诉他沈雪十有八九已经投靠了李璋时，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见她如今的言行态度，再想想之前。李璋到哪都要带着她，平日里各种场合对他的态度，他作为男人，最能理解其中的情意是真是假。只可恨自己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思及此，觉得被愚弄的沈从军怒从心中起，表情扭曲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投靠了三王爷！”

“到底是撕破脸皮了。”沈雪心想，“不用再装了。”

她长舒一口气，回呛道：“你既然知道了还叫我来做什么？”

沈从没有接话，继续道：“你以为投靠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雪心想我可从来没有高枕无忧过。她当初投靠李璋属于走投无路，之后便也一直担心李璋他们败给李陵，尤其是檀州并河案和国库案，疑点重重，硬是让他们给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沈雪在不知道内情之前，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如今李璋一派大有厚积薄发的态势，沈雪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但这些不能在与沈从军呈口舌之快的时候说，免得他们做些什么，歪打正着害了李璋。

沈雪只道：“既然选了这条路，后面的什么结果我都受着。”

沈从军对于沈雪是一点也不了解，见说了这么几句她依旧不为所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用暴怒掩饰无能是沈从军的拿手好戏，他指着门口，冲沈雪怒吼到：“滚出去。”

沈雪看着歇斯底里的沈从军，看着他圆睁的眼睛里喷射出的无能的怒火，轻轻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见她走远后，沈从军慢慢地走回书房，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从外间到里间这段距离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沈雪出门依旧由立行带路，途径牡丹阁外面时，发现左茵带着沈春站在阁楼上望着自己。刚来的时候那里还是空无一人，应该是听说自己来了，想来看又怕沈从军说，只得在途径的路上观望。

反正现在是彻底撕破脸皮，沈雪也懒得理会，径直离开了。

阁楼上，左茵想起父亲的警告，沈雪已经投靠了三王爷，抛开怒气和恨意，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羡慕和佩服在见到沈雪时变得无比清晰。

都是被自己父亲为了一己私利嫁给不堪托付的人，沈雪却能破釜沉舟，拼死一搏，而自己却被困死在了这沈府。

一旁的沈春情绪则单纯不少，上次进宫高贵妃破例让自己进宫叙话，自己兴高采烈地去了，结果无意间得知自家王爷竟对沈雪有意，这让她恨得牙痒痒。

她本打算再找堂姐万语宁帮忙，可三王爷身体恢复后，办了不少事，在皇帝面前长脸不少，地位日益见长。

卫阳的官眷贵妇对沈雪的态度早就变了。堂姐再疼爱自己，也是独木难成林，更何况她还要顾及自家侯爷的处境。

如今能帮自己的就只有母亲了。她回家住得这几天没少提这事，但母亲最近总是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

就像现在，沈雪直接无视她们，走得人影都没了，自家母亲还没表态。沈春实在忍不了了：“娘，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娘，你难道就这么……”没有得到回应的沈春急得跺脚，扯着自己母亲叫到，扭头却被她的眼神给惊住了。

母亲是在悲……悲伤？！

饶是沈春再神经大条此时也觉察到自己亲娘的不对劲，她有些不敢开口。

“走，回去吧！”左茵被沈春的声音拉回现实。见她被自己吓得僵在原地，心里不禁有些自责。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沈春不敢再提找沈雪麻烦的事，乖乖地跟了上去。回到房间，见母亲一脸疲惫说要休息，她自然不能多留，决定绕道去找自己弟弟问问。

结果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沈春只得泄气地回了王府。

“春儿走了？”左茵闭着眼睛无力地靠在床上，问一旁的冯嬷嬷道。

见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样子，冯嬷嬷忙将养神益气的茶端上来道：“嗯，小姐是去找二公子才走的。”

左茵轻轻啜了一口茶，端在手里：“大概是被我吓到了，找她弟弟打听去了。”

冯嬷嬷服侍左茵多年，自然知道她此刻心里的苦，宽慰道：“小姐去打听，还不是因为关心您。”

“这孩子，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去找简儿，他才多大，知道什么？”左茵无力地将茶杯递给冯嬷嬷，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沈雪瞥向她的眼神。

沈雪了了和沈府的来往，事少了一桩，轻松不少。一出门便坐上马车走了。全然不知自己竟勾起了左茵的愁绪。

她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新店铺的事。这几天带着舅舅和陈老先生商议一番后，最后定下了榕树街靠河的一处上下两层的店面。榕树街的铺子在苍月都是数一数二的贵，沈雪付完钱后，小金库就瘪了下去。

沈雪肉疼了好几天，新荷见此提议：“你出嫁的时候不是有好多嫁妆吗，有什么好心疼的？”

“那些可不能动，大部分都是御赐之物。”沈雪道，“就算皇室家大业大，这也是笔大数目了，和离的时候还是该还给人家。”

“啊！那岂不是很吃亏了。”新荷一脸不赞同。

沈雪知道她说得已经很克制了，她实际想表达的意思是：那你岂不是被白睡了？

当然不能对新荷说在整个过程中自己也享受了。

沈雪斟酌了一会，捡了能被接受的劝道：“要是没有王爷，我们平头百姓根本不可能和沈从军对抗，日子不知道要比现在艰难多少。更何况以我对王爷的了解，就算将来我把那些御赐之物悉数奉还，他也不会真的让我空手离去的。”

新荷想来想，赞同道：“也是，王爷不是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