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之试着向前迈步，她那双夸张得像是高脚酒杯一样的金色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清脆而利落的声响。

手中的权杖落地，“咚”的一声，荡出去的声波震动着整条走廊，动静之大，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惊醒沉睡中的怪物。

姬眠之转身面对一面墙，这面光滑的墙上隐约映着她的身影，映出了她头上尊贵的王冠，和一头璀璨的金发。

浅金色的长发和她原本的头发长度差不多，直垂腰际，上半部分是直的，下半部分卷曲着好看的弧度。

这是我？

姬眠之扪心自问。

答案是肯定的。

就在这时，主神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

【欢迎来到间，在这里，您将以卡牌赋予的身份和形象进行活动，虽然就算触发卡牌特质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但会引发别的后果，请谨慎扮演。】

别的后果指什么？

姬眠之心里刚有这样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主神便回答道：【包括但不限于引起原住民的注意和怀疑，一旦祂们对您的认知和信仰产生动摇，卡牌的力量将会流失。】

【在这里，您依然可以使用卡牌技能，但我并不推荐您这么做，因为您并不知道其他卡牌的能力等级，如果技能没能奏效，只会暴露自己的脆弱。】

明白。

但我有个问题。

【您问。】

即便姬眠之只在心里提问，主神也会给予回应，说明主神能听到她的心声。

虽然这个事实让姬眠之有点不爽，但换个角度看也挺方便的。

姬眠之一边沿着走廊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问——我的个人任务第二阶段是怎么完成的？

【个人任务的判定方式比较特殊。】主神回答道，【当您完成个人任务的某个阶段，触发新的阶段时，系统将会回溯您在当前副本的经历，判断您是否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倘若完成，则直接发放奖励点数。】

懂，相当于颁布任务的时候读了个档。

问题在于——我的第二个任务是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我做三件事，那个人是谁？心甘情愿又是怎么判定的？迫于威胁也算心甘情愿吗？

【当然不算，既然任务描述里特意强调了心甘情愿，那么必须是任务目标自发为您做的。】

姬眠之想了想——也就是说，确实是心甘情愿，但不一定是我要求的？

【是的，如果您想知道更多关于该任务的细节，我可以为您详说。】

你说。

姬眠之是那种一有机会就刨根问底的人，面对主神，她甚至不需要顾及对方的心情，想问就问。

任务的事，还有通往车头时那个明显放水的问题，她都会趁自己还在“间”的时候问清楚。

【和您猜测得一样，帮您完成第二个任务的人是魏如谣，她为您做的第一件事，是为您一脚踹上了被“乘客”撞开的隔门，她为您做的第二件事，是在虚无站原地等了您五分钟只为与您会合，她为您做的第三件事，是为您杀死了您第一个任务的目标，这三件事都是她心甘情愿为您做的，没有受到任何威逼利诱的干扰。】

在虚无站原地等了五分钟……

原来如此，所以魏如谣才会在自己身后。

不知道站点切换时，没能见到自己的她是什么心情？

姬眠之叹了口气，接着在心里问：那个隐藏任务是只能触发一次吗？

【是的。】主神回应。

隐藏任务还有第二阶段，对其他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无限副本没有公平，只有不同的选择导致不同的结果，至于“时曼的愿望”这个任务，是由时曼对您的好感度触发的，您的耐心赢得了她的好感，由此收获了更多的点数，这很合理。】

不公平，但合理？

姬眠之细细琢磨着主神的话，没忘记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个九宫格，还有它对应的问题是怎么回事？是你放水了吗？

没想到主神的回应是：【我的力量影响不了副本内的世界，副本内所有的异常，都来自副本和副本内的玩家。】

连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针对您遇到的异常，我确实有一些猜测，但您现在的权限还不足以获知我的猜测。】

这样吗？

姬眠之唤出自己的技能面板，用她通关第一个副本后获得的5个能力点数，把自己的三个技能全部升到了4级，然后问：“现在呢？也不行？”

【不行。】

好吧。

姬眠之不再挣扎，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听到了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哪里来的野人！连件衣服都没有，真可怜啊！搞得我连欺负你的心情都没有！”

紧接着是另一个偏冷静的女声：“这个头冠，是恶犬吗？主神居然连这张卡都给出去了，女王还好吗？”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卡牌，姬眠之的脚步一顿。

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因为她还没搞明白这个名为“间”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然而，她刚转身，就听到了这么两个字。

“无聊。”

姬眠之的脚步一顿。

恶犬……不会吧？

魏如谣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狼狈地坐在一个水池里。

她的头上戴着沉重的头冠，身上却除了华丽的装饰之外没有任何遮挡，只有腰上围着一块寒酸的布——她好像变成了卡牌上的样子。

金属的头冠难以摘下，有着一对削尖的兽耳，可以直接用耳朵戳死人，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头冠是完全密封的，但并不影响魏如谣的五感，她的五感甚至比她身为人类的时候还要敏锐得多。

她能清晰地看到围在她身边的这几个女人的长相和脸上的表情。

笑得很夸张的那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摸着腰间的小刀，似乎想做些不好的事。

那个一眼看出她是恶犬的女人，半张脸隐藏在兜帽下，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可魏如谣能清晰地“看”到她在说话的时候皱了下眉，似乎在忧虑什么。

“无聊。”魏如谣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从水池里站起来，并没有遮挡袒露的胸。

反正这具小麦色的身躯不是她的，她的头又整个儿隐藏在头冠之下，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而，她刚起身，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道令人惊艳的身影。

绝美的脸庞，华丽的服饰，尊贵的气质——来人就像一位来自精灵国的女王，集美丽与权力于一身，让人不敢抬头与她对视，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她的亵渎。

她的到来让在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笑声很夸张的女人惊讶地抬手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声，戴着兜帽的女人惊喜地笑道：“女王！”

紧接着，包括两人在内，在场除了魏如谣以外，所有人都交叉双臂，双手扶着自己的肩膀跪了下去：“参见女王！”

姬眠之面无表情地俯视众人，确信她们跪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

我这具身体之前是由别的什么人控制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主神在她的脑中回应：【您的权限不够，我无法回答。】

姬眠之的视线落在那个唯一还站着的人身上，她戴着死神阿努比斯一样的头冠，身上的遮挡很少，可她站得笔直，给人一种野蛮又危险的感觉。

想必她就是“恶犬”了。

她会是魏如谣吗？

姬眠之并不敢确定，但无论对方是不是，既然自己选择来到了这里，就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如果能给她个披风就好了。

刚有这个想法，姬眠之就听到了主神的声音：【您想要什么，什么就会出现在您的眼前。】

姬眠之抬起一只手，黑色的披风在她的掌心之上编织成型，然后飘向恶犬，挂在了她一侧的兽耳上。

看到这一幕，跪在地上的人都惊了。

那个戴着兜帽的女人难以置信地开口：“女王，您这是做什么？祂可是恶犬啊！”

恶犬怎么了？

姬眠之在心里问。

这一次，主神终于没说她权限不够了，爽快地给出了回答：【“间”一共经历了三个纪元，分别是暴君统治的恐怖纪元，恶犬统治的毁灭纪元，和女王统治的复苏纪元，“间”之所以能存在至今，并维持着宁静与祥和，都是因为您曾亲手摘下了象征恶犬力量的头冠，将其踩在脚下，从卡牌特质来看，你们是宿敌。】

宿敌吗？

自己和魏如谣的卡牌特质，确实非常对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臣服于我。”姬眠之用她清冷的嗓音开口，语气里是不带任何情绪的淡漠，没有敌意，但也没有表露一丝一毫的善意，带着宽恕的味道，却同时有着不容反驳的魄力，温柔又傲慢，“恶犬永远是恶犬，任何人都无法迫使你低头，但是，时代不同了，我已经没有了与你为敌的理由，你好自为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如谣拽下兽耳上的披风，潇洒地披到身上，遮挡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笑了一声，“你说得对，谁也无法迫使我低头，但是，如果我自己选择低头，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或许你需要个骑士，女王大人？”

姬眠之危险地眯起眼——该死的，如果你真的是魏如谣，那你还真是花心啊！副本里对我各种保护各种甜言蜜语，到了“间”，这就勾搭上了别的女王？哪天被我戳穿了有你好受的！

头冠之下，魏如谣同样眯了下眼睛——女王吗？还真是适合姬眠之的卡牌，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两个不同的人从颜值到气质到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这么相似，这么让她心动的吗？要是认错了，就当还了披风的情，要是没认错……副本里姬眠之抱她大腿，到了“间”，她抱姬眠之的大腿，也算礼尚往来了。

“随你。”姬眠之有些郁闷地说着，转身离开。

魏如谣说了声“好”就追上了她。

水池边的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女王和恶犬，是能并肩走在一起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