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之任由魏如谣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同时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透过地铁的夹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一片如雪的白。

白色的云，白色的雾，白色的天空。

地铁还在行进，但颠簸的感觉弱了很多，就像轨道上铺了一层防震的软垫，结合环境，会让人觉得地铁是在棉花般的云层上行驶。

值得一提的是，从天上照下的光给人的感觉也是白的，不是那种带着金黄的暖阳，而是纯粹的，甚至偏冷色调的白。

它给人的感觉温暖、清爽，又带着点神圣，仿佛能净化身上所有的污秽，连灵魂都被洗涤得一尘不染。

天堂站安排在地狱站后面，就像过关游戏里的奖励关卡，玩家只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拿到最多的奖励就行，策划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魏如谣在前面开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车厢，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隔门。

姬眠之无声地数着她们经过的车厢数量，数到三十的时候，她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这列地铁真的有车头吗？不会是无限的吧？”

“走了再说。”魏如谣轻描淡写地回应。

和总是计划好要做什么的姬眠之不同，魏如谣奉行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做了就做到底。

不过她也不是盲目地做，她有这么做的底气。

魏如谣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目前为止，能确定安全的只有我们最开始待的那节车厢，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既然是我拉你过来的，那我一定会对你负责，要是遇到危险，我会保护好你。”

姬眠之抬头看着魏如谣的侧脸，虽然不知道她说这段话的底气从何而来，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被她安抚到了。

其实自己一开始说想抱魏如谣的大腿，更多是想认识这个帅气的女生，跟她一起行动，并不指望被她保护，甚至被她一路带着通关。

没想到这个女生比自己想象得要可靠很多，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她最高规格的安全感。

哪怕这种安全感更多是心理上的，没有太多事实的支撑，也让姬眠之十分满足。

方春熙等人也离开了最开始的那节车厢，但他们走得很慢，远远地落在后面，并不能听到姬眠之和魏如谣的对话。

姬眠之便趁机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分享了一下：“刘凯优的卡牌限制应该跟利益有关，只要告诉他做某件事有什么好处，他就必须去做那件事，所以他才不愿意把自己的卡牌限制说出来。”

“梁书雪的卡牌限制好像是必须帮人，我本来想让她来我们这边的，因为她一直望着我们这边，但是刘凯优求助后，她想也不想就去那边帮忙了，我当时不是很确定，毕竟，换了我，在那么乱的情况下，也会优先去帮主动求助的人，所以我后面故意试探一下，现在基本可以确定。”

“是吗？我没注意。”魏如谣回应。

她那个时候光顾着堵门了，虽然听出了刘凯优那句话里怪异的地方，但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力，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姬眠之还能注意到这些。

“嘿，我还是很有用的吧？”姬眠之得意地笑了一下。

魏如谣没注意到才好呢，不然姬眠之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真就跟个花瓶似的，力气小，堵不上门也就算了，还被照片吓得一惊一乍，然后关门的时候按着魏如谣的手而不自知……丢死人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可不得适当强调？

然而让姬眠之没想到的是，魏如谣听了她的话后，转过头来和她对视，唇边扬起了一抹名为忍俊不禁的笑，几乎是用宠溺的口吻回应：“嗯，超厉害的。”

姬眠之的胸口悸动了一下，愣愣地看着魏如谣。

不等她细看，魏如谣已转回头，继续看着前方，边走边说：“我既然答应了让你抱我大腿，就不会食言，如果不能带着你轻松地通关这个副本，那还能叫大腿吗？”

姬眠之闻言，再次愣住。

如果说只是保护她，不让她死在副本里，还能说魏如谣本性善良。

但是，带着她轻松地通关这个副本？

姬眠之都不知道该说魏如谣是大善人还是冤大头。

而且，这说得也太轻巧了吧？

“轻松通关……你之前有通关无限副本的经验？”姬眠之问。

“没有。”魏如谣回答，“但是，只要不想死，就必须通关。”

姬眠之沉默着没说话。

魏如谣便继续说下去：“当你想着‘可能会死’的时候，就离死不远了，我想活着，所以我必须通关，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在游戏里死了可以重来，甚至可以直接放弃这个游戏，但在副本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提升我自己的存活率，我也不可能让你死，所以——”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姬眠之。

姬眠之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原本冰凉的手指被她炙热的掌心捂得十分温暖。

魏如谣的身高比姬眠之高半个头，姬眠之不得不仰视她，然后就看到这个帅气的女生凑近自己，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自己的鼻子。

“跟我合作，为我所用。”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坚定中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霸道，“我绝不会背叛你，绝不会丢下你不管，你也别想背刺我。”

“当然。”姬眠之强装镇定地回应，“我的回答可是通过了测谎的。”

魏如谣点了下头，然后说：“我对女生很宽容，只要你不背刺我，说实话，哪怕刚才你瘫软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我也会背着你战斗。”

要命。

真要命啊……

姬眠之的心脏砰砰直跳，明知道魏如谣说的是合作，也完全无法遏制自己的心动。

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欣赏她，依赖她，期盼她能帮助他们，指引他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不求她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只求护她周全。

这是一个陌生人能说出来的话？

结合魏如谣绝美的脸庞，帅气的装扮，洒脱的气质，要怎样才能不心动？

姬眠之受不了了。

她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遮起自己的口鼻，只留一双眼睛看着魏如谣，心虚地眨了好几下：“梁书雪也是女的啊，你怎么没有背着她战斗？”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维持在一个很高的频率，高到她都不确定她的声音是不是抖的。

“她没说要抱我大腿。”魏如谣一本正经地回答，“而且，我也没同意。”

重要的是，魏如谣对梁书雪没感觉。

开玩笑，真的有人愿意无条件地保护另一个人吗？

一瞬间的本能反应除外，当一个人认真地许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另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有所图的。

要么为利益，要么为情感。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算计，而是顺应自己的本能。

谁都可以死，她不能。

谁都可以被抛下，她除外。

魏如谣倒是还没到愿意用自己的命保护姬眠之的地步，但是，她要是连姬眠之都保护不好，又怎么保护自己？

“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魏如谣不由分说地抓下姬眠之捂脸的手，继续拉着她往地铁行进的方向走，“不考虑回去了，你跟紧我就好，我的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姬眠之“嗯”了一声，非常乖巧。

她愿意相信魏如谣，她想要躲在魏如谣的身后，在她战斗的时候为她加油，假装自己是一名拉拉队的成员。

然而，就在她打算当一个魏如谣身上的挂件，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躺赢时——

那个已经出现过两次的温柔女声，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

“虚无站，到了，下一站，人间。”

伴随着这个声音，姬眠之的掌心一空。

她愕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魏如谣的身体由实变虚，先是变得透明，然后剩下白色的轮廓，最后变成一团细碎的光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地铁的材质发生改变，变成了水晶一样透明的质感，但是地铁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可以观赏的景色，没有天空和地面的区分，有的只是混沌的黑暗。

车轮和轨道摩擦的声音消失了，颠簸消失了，整列地铁像是飞了起来。

姬眠之本能地抓住晶莹剔透的水晶立杆，它的触感很奇怪，一会儿硬一会儿软，一会儿暖一会儿凉，形状不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像是勉强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在姬眠之的掌心里有生命般地蠕动。

姬眠之触电般地缩手。

然而，不只是地铁里的栏杆，地铁的地面、座椅，甚至连同地铁本身，也都变成了这样的触感。

清冷的黑暗中，时而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人影在车厢里飘过，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缥缈的幽魂。

虚无站到了，姬眠之成了这列地铁上唯一的活人，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毛骨悚然，但她无处可逃。

地铁像是还在前进，又像是停滞了，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一片诡异的死寂。

姬眠之顺着应该是车头的方向看去，隔着无数道透明的门，隐约看到了有什么红色发光的东西在跳动。

她转头看向车尾，视线穿过数道开启的门，看到一团比黑洞还要深邃的黑暗。

往哪里走，不言而喻。

可惜没来得及跟魏如谣约好在车头相见。

不过魏如谣应该也不会傻乎乎地站在这里等她。

这样想着，姬眠之又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会蠕动的水晶车厢和无处不在的阿飘后，朝着红光的方向，坚定地踏出了脚步。

另一边，魏如谣试着呼唤姬眠之，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开口说话——声音无法在虚无的世界里传播。

还好下一站是人间，听着就很阳间，就算没能第一时间会合，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不过……她是等在原地，还是先一个人去车头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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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开文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单机还是有点难受的（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