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并不算和谐的众人四下分散着，听到了暴力的摔门声，竖着耳朵、探着头却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就见齐添气冲冲地冲下楼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们就走了。

能把齐添气的跳脚的也就濮萄能有这个本事，言宋和程驰视线碰撞，齐齐看向脸色不豫直愣愣发着呆的程卿。

“男士离开！”程女王发话，言宋和程驰顺从地起身。

隐在角落里被忽视了一早晨的盛辞可怜巴巴地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一句，灰溜溜地跟着他们离开了。

“走，上楼看看。”程卿边说边走上楼梯，俩人紧随其后，依旧的女王风范，即便是商晚也难掩其迫人的光彩。

楼上的濮萄已经简单的梳洗过后，换好了衣物。正准备下楼，一开门就看到另外三个女人站在门口，眼泪毫无预兆地就大颗大颗砸了下来，身体颤抖着哽咽。

几个人都是一阵难过。

程卿率先拥着濮萄返回室内坐在了沙发上、明珠上前递上纸巾盒，商晚跟在后面轻轻地关上了门，默契地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几个女人围坐在濮萄身边，出奇一致地保持沉默，静待她恢复冷静。

过了好一会，濮萄终于止住了眼泪。

“怎么回事？”程卿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濮萄看着三人，两个是她年幼相识的挚交，另一个是她亦师亦友的知己，没再隐瞒，抽抽噎噎地将前因后果倒了出来。

商晚是个急性子，听到濮萄说完迫不及待地开口：“我真搞不懂你唉，你爱他他爱你，就连同同都是你俩亲生的，皆大欢喜的事！你在纠结个什么劲，要被你气死了！”

明珠一脸心疼地握着濮萄的手认同地点头，她也觉得濮萄应该坦白。

倒是程卿静静地听着，没发表意见。

“卿卿，你倒是说话呀。”明珠拽了拽程卿的胳膊，示意她劝劝濮萄。

程卿凝视着濮萄的双眸，悠悠开口：“你是怕拖累我表哥、耽误他吧。”

几个人呼吸一滞，瞬间明白了程卿的意思。他们这个圈子盘根错节利益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不能只谈风月。

“耽误，怎么会耽误，要说耽误那你早干嘛去了！”没想到几个人中明珠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似乎也意识道自己过于激动，她降缓了声调：“那你还表白，还生下同同！”

程卿目光炯炯地盯了明珠一瞬，转头看着黯然的濮萄，条分缕析地冷静开口：“齐家根基深厚又家大业大，齐添能力超群又一枝独秀，濮萄孤身一人，名义上还是齐家收养的义女，身份地位名声都不匹配，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珠大惊，程卿说的这些她都清楚也都能理解，但是她没法相信这些话是从离经叛道、乖张肆意的程卿嘴中说出来。

“难道不是吗？”程卿反问。

“可..可当初明明是你最先支持濮萄的，明明...”如果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濮萄哪里来的勇气告白，哪里有勇气孤注一掷！明珠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我没错，但你也说了，那是当初！”

程卿话一说完，就看到濮萄的脸色一下子惨淡，不动声色地加大力度：“当初濮萄是B大中医少年班的天才少女，秀外慧中，前程似锦；又是齐家捧在手心疼爱的金牡丹，炙手可热，众星捧月，再不济还有救命之恩加持。当初的齐添再出类拔萃也只是未继承家业的二代，可如今...”

程卿话未说完却不言而喻，如今的齐添是实实在在的齐家掌舵人，早不可同日而语了，她缓了缓接着说:“现在的濮萄是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进修医师，是有个来历不明女儿私生活混乱的未婚失贞女、是忘恩负义匿影藏形的虚荣拜金女、是处心积虑爬上义兄床的绿茶心机女，你问问濮萄，她能承受住这些诋毁谩骂吗？”

程卿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剑，每个字眼都锋利尖锐，划破着最后的那缕平静，也刺穿在场的所有人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深受名利身份压迫的商晚泣不成声，程卿的话如一瓶高浓度的硫酸，腐蚀掉她最深层的伪装。

“我们可以解释的、我们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销毁。”明珠还在坚持。

“悠悠众口，你怎么解释！销毁，呵，你说销毁，”程卿嗤笑，目光如炬，“做了就会有痕迹，只要有心就会留意、就能查到！这个世界哪还有秘密！你是在韩国呆傻了还是这些年被保护的太好早已淡忘了曾经的事，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不是吗？！”

濮萄依旧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紧咬着唇，一声不吭，死气沉沉。

“那...那...你说怎么办呀？”程卿的话如当头棒喝，狠狠地敲碎了明珠的最后希冀，她慌乱地哭出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爱齐添吗，有多爱？”程卿拨了拨濮萄脸上的碎发，话锋一转。

商晚和明珠不约而同地看向程卿，忘记了哭泣，她到底想要干嘛。

濮萄也是一愣，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很爱很爱，“从此青灯伴古佛，不负如来不负卿。”轻轻地一句话换了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程卿面不改色地扯了扯嘴角，对着三人露出一抹了然的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晚晚我不了解，不做评判。但是咱们仨其实是同一种人！”她觑了眼明珠，“你对权熙景、我对盛辞难道不都是存了像濮萄对齐添一样的心思！我们都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不也都是做好了宁缺毋滥的准备，不是嘛！ ”如果不是那个人，宁愿一辈子不嫁、宁愿一辈子单身。

商晚被震惊的说不出话，这简直是太疯狂了！她们才多大！早在认识濮萄之初，她已见识过濮萄的坚决，说实话当时除了震惊还是存在些怀疑的，毕竟从一个只有24岁的小姑娘的嘴里说出“一辈子”简直是可笑，她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她知道一辈子的诱惑有多少吗！

可现在看着因程卿的话而眼神炽热的三人，她却又是深信不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子会有如此深厚的情谊，那是对目标一致的并肩作战，是对爱情执着的灵魂共鸣！

商晚拢了拢衣襟，弱弱地问：“你们仨该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的成员吧！”

“所以，要加入吗？”程卿反应极快，开玩笑地问出口。如果她没猜错，商晚绝对有一个像盛辞之于她一样的存在。

商晚转着眼珠，似挣扎纠结般默了一会，语气轻快地说：“好啊！”

一秒破功，四个女孩会心一笑，扫清了一室的阴霾。

程卿看大家已逐渐恢复理才又出声询问：“怎么样濮萄，感觉好点了吗？”

濮萄捂着眼强颜欢笑地自嘲：“唉，都说为母则刚，我真的是反过来了，打回来北城，我掉的眼泪都快流满护城河了！”

听到濮萄开腔，几个女孩也暗松一口气，程卿拍了拍濮萄的肩膀，语气舒缓，“那听听我的想法?”

“你13岁来北城前，你外公给齐家爷爷写了一封书信，信里介绍了你的情况，当时齐家爷爷动了要你做孙媳妇的心思，只不过被你外公拒绝了，才有的后面齐家口头的义女之约。后来你外公去世，齐添主动找到齐爷爷求他做主定你做孙媳妇，但是外公似有先见之明般在去世前书信齐爷爷，除了恳请照拂你外还是要求齐爷爷绝不能许你做孙媳妇。”

程卿边说边看着楞憧的濮萄，絮絮叨叨，“所以订亲宴变成了认亲宴。后面你对齐添表白，他大概清楚了你的心意后，也和齐爷爷沟通过，长辈们的意见是既然已经摆了认亲宴就先等等，等你长大也等齐添成熟。后来你决定出国，齐添身边又一直有个乔歆惠，齐家人也都以为齐添是变了心意，齐爷爷甚至还问过齐添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那时候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齐添没表态。再后来你失踪，我们寻你未果，最初那一年，齐添和乔歆惠之间的关系也很扑朔迷离，大家都以为他俩有点什么事的，包括我，所以也就没人再去触霉头提你。没成想第二年乔歆惠竟然出国了，大姨看着齐添日渐消沉，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但他不肯配合，后来大姨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些前因后果，和姨夫大吵一架跑来我家找我妈哭诉，我才得以知道这些事。”

“你不要误会大姨对你有意见，实际上并不是。她是因为齐爷爷和姨夫什么事都要瞒着她，表哥也不和她交心才吵架的，并不是因为你。这里面有上代人的历史遗留问题，不是今天的重点，总之你信我不要多想。”程卿看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三人，视线停留在濮萄脸上，着重强调。

“所以现在齐家是什么态度？”商晚饶有兴趣地问，一双明眸亮闪闪的。

“濮萄一走就是五年，回来又带了个孩子，还谎称三岁，所有痕迹被掩盖的死死的，让人查都查不出来，你觉得会是什么态度？”程卿叹气，要不是她和明珠深知濮萄的心，当得知同同的存在就借机去了齐家探访，她们都以为濮萄是被人强迫了。

要问齐家人为何对濮萄的话深信不疑，只怪濮萄那时的乖巧形象太深入人心，他们绝对想不到她竟敢撒下如此弥天的大谎。

“可是三岁和五岁的孩子，还是差别很大吧。再说难道同同一点都不像齐添？”商晚没见过同同，并不知道这个肉眼可见的证据该如何解释。

“你没发现濮萄和齐添长得很有夫妻相嘛，小时候我们经常拿这个开玩笑，说濮萄是齐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明珠解释道，为此程卿还曾撺掇盛辞偷偷地给他们做了个DNA检测，被沈父知道后盛辞被打的好几天没出门。

“难道同同是早产儿？”商晚问，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同同的瘦小。

“本来是十月末的预产期，结果十月一号当天就出生了。”濮萄幽幽解释，“我怀孕的时候比较折腾，吃不下东西，同同营养吸收的也不好。”

明珠搂了搂濮萄的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地生下一个早产的孩子该是多么艰难，想一想她们就觉得无比心疼。

程卿缓了一瞬接着说：“早在你出国的那年，齐添就已经着手筹建齐迹酒店了，为的就是能让你回来进B院后有一个舒服的休息室，还有捐赠的大楼仪器设备，他一直在为你的事业铺路；还有那个蔷薇花房你见过了吧，是不是很美；还有什么呢，哦，他写的歌你听过了吗，那个Sky.Q。”

见濮萄并未表现出惊讶，显然是已经知道了。

“他在不确定你何时会回来的前提下数年如一日的洁身自好，这难道不是情有独钟？他在不知道同同的身份下能对她视如己出，这难道不是爱屋及乌？尽管困难重重他仍坚定地提出结婚的想法，这难道不是情根深种？你是不信任他、还是害怕自己受伤害？这样的齐添你真的忍心错过？他真的不值得你再勇敢一次吗？”

程卿的声音低柔却字字清晰，那一双清朗又专注的眸子，似是蓄积着磅礴的力量，带给人的是无畏与坚强。

“有些勇气需要你自己来坚定，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