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已晚，我为各位安排了住处，各位这便前去吧。”几乎是无双门大弟子话音落下那一刹，人群便各自散开了。
“公子且慢。”先前那位模样娇俏却刻薄的女子蓦地叫住白栩。
白栩回头，露出一个浅淡而又有礼的微笑：“有事？”
“还未问公子姓甚名谁？”她道。
白栩微微颔首：“在下叶蒲。”
“……”叶蒲沉默了，不带这么明显的啊喂！当事人还在这，他怎么就用他当挡箭牌！
“叶公子好。”娇俏女子含情脉脉地对着白栩说道。
叶蒲一语不发，面露幽怨地看向白栩，然后，无奈开口，他拖着嗓子说话，更幽怨了：“我才叫叶蒲，他叫……”
“白栩。”
这两个字却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道女声传来，女子的声音柔中带着坚定，清润悦耳却又带着冷意。
“是么？”娇俏女子还未明白过来，“名字很好听……”
叶蒲怔住，愣愣地回头，白栩也回头。
那青衣女子飞身而来，她的身影翩跹如蝶，青衣浮动，俨然成了一道青光。她持剑破空而来，剑光泛着清淡的绿色，跟青色衣袂交织，煞是好看。
可现在却不是研究好不好看的时候——因为她的剑已经横在了白栩脖子上。
白栩白皙的脖子上很快便出现了一道血丝。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娇俏女子花容失色，气急败坏地说道
叶蒲也慌了，他着实没想到这武功高强的青衣女子竟然突然对白栩出手“姑娘，有话好好说啊，咱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
青衣女子却不理会这二人，只盯着白栩。白栩淡淡地瞥一眼横在自己脖子前的剑，从容而淡定。
良久，他轻笑一声。
“别笑，东西呢？”慕云舒紧了紧手里的剑。
——没错，青衣女子正是慕云舒。
叶蒲本来毫无头绪，听到她这一句，忽然明白了什么，可他语气仍然充满质疑：“你，你是当日街头那个……可是……”
他完全看不出来眼前风华难掩的女子竟是是那个雌雄莫辨、当街落魄的慕云舒。
毕竟谁也料不到那张脏兮兮的脸竟然是这等模样。
“是我。”慕云舒说话间动作也毫不松懈，生怕白栩逃走似的，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他：“我再说一次，把东西交出来。”
白栩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料到了她是谁。他神情淡定，墨色瞳孔中倒映出慕云舒面容。
他望进她的眸子。
“戌时三刻，姑娘来与我见一面，我自会归还。”
待慕云舒走后，叶蒲用手肘捅了捅白栩：“你哪有东西还她？你个骗子。”
白栩摊手：“跟她谈谈，没准，明日我们便有帮手了。”
“做梦，你偷了人家东西，人家不杀了你都不错了，你还指望明日她帮咱。”
“哎，”白栩打了个哈欠，“走着瞧吧。”
＊
无双门的后山。要参加第二天试炼的四十多人都被安排在此处歇息。要说着无双门也是大方，竟然每人都有单独的一间房。
天上星群闪烁，微凉的风拂过慕云舒发丝。
她正站在白栩房门前。
曲起手指轻叩三下，随后，里面传来白栩的声音：“进。”
她甫一推开门，便感受到了一股热气。
房中雾气氤氲，地上还有水渍，似是有人刚沐浴完。
白栩从屏风后走出，他只着一身单薄白衣，黑发湿漉漉的，甚至眼睫上还挂着水珠。
他确是刚沐浴完。他见来人是慕云舒，微微一怔，本以为是叶蒲，不过仔细一想，那小子定然直接就推门进来了，哪里会敲什么门。
“慕姑娘来早了。”他走到房中桌边，开始沏茶，“请坐。”
慕云舒坐下，将剑搁在桌上，也不说废话，而是单刀直入：“凝心露呢，在何处？”
白栩掀起衣摆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素白的小瓶子，放到慕云舒身前。
慕云舒拿到手里，便知瓶中空空荡荡。
“你已经吃了？”她语气中怒气难掩，手按着剑，似是在极力忍耐。
“姑娘息怒。”他眼疾手快，按住剑的另一端。
她定定地盯着他。
他撩起袖子，给她倒了盏茶，露出的腕骨白皙而纤细，似乎一拗便能折断似的。
他又自顾自地说：“这无双门的茶实在不怎么样。茶汤颜色不佳，口感较涩，品起来只有苦，一丝甘甜也没有。”
“别废话。”她端起来一饮而尽。什么茶与不茶的，在她看来，只要能解渴便是好茶。
“此事是白某欠妥，可是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偷盗之事有失德行，可人命关天，我也只能如此。”他叹了口气。
凝心露堪称灵药，可救人性命，同时也能让人功力大涨，慕云舒是知道的。
本来以为白栩偷药是为牟利或是想提升功力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却没想到他竟然说是救命。
“救命，救谁的命？”她微微愣了愣，才说道。
“我。”白栩啜了口茶，姿态优雅，茶水将他的唇濡湿，唇色分外的红，衬着他垂眸间偶然露出的绯红眼角，竟还有些诡艳。
“实不相瞒，若没有服下这凝心露，姑娘已经见不到我了。可惜这药，到底不能彻底解我的毒。”
“既是如此么……”
“可……”慕云舒攥住剑柄。若只是瓶药，也便罢了，但是……
心下有些复杂，凝心露是灵药，作为药，治病救人自当是最好的归宿，可那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白栩发觉了她神色的变化，抬眸：“这样如何？白某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白某必定履行。”
慕云舒抬眼看他，估摸着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唇角微勾，指指桌上的那把剑。
“姑娘这剑，委实算不上好剑，刃不够锋利，这握柄亦生锈了，哪里衬得上姑娘。”
“无双门试炼第一者，可得名剑“一夜霜”。明日，我愿助姑娘夺得第一，报姑娘凝心露之恩。”白栩认真地说道。
“如何第一？”
“与我和叶蒲一组，我二人不图这剑，届时若得第一，这剑自然是姑娘的。”
“哼。”慕云舒起身，却不买账了。
她行了个抱拳礼：“恕难从命，毕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又算计到我头上。”
随后，她收剑转身，抬手似要推门离去。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下一刻，她以雷霆之势转身，右手猛地伸向白栩！
身法迅速，她逼近他，扬起了一股劲风。
白栩瞳孔骤然一缩，连人带着凳子迅速后退。待退出一段距离之后，他起身，抬脚将那凳子踢翻。
两人缠斗在一块。说是缠斗，倒不如说是一人攻一人防。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白栩轻功以极其高超，慕云舒出了几招，愣是没碰到他分毫。
屏风在打斗间倒下，又带倒了一旁的花瓶，一番牵连，闹出了好一番动静。
白栩闪身躲过慕云舒密不透风的招式，也不还手，事实上，他还手也无法让她受伤分毫，因为他并无甚内力。
慕云舒攻势愈来愈猛，铁了心要逼他还手。他身法快，但她出手亦迅疾如风。
终于，他被她抓住了漏洞，衣袖一扬，她一掌击中了他胸口。
白栩闷哼一身，转身便想脱离她的控制，想要拉远与她的距离。
慕云舒自然不能让他逃了，手一伸，试图扣住他的肩膀。
然而却慢了一点。
——肩膀没扣到，他的衣衫反而被拉下了大半。
刚沐浴完穿的衣裳本就松散，方才又一番打斗，这一扒，衣自然就被扒下来了。
慕云舒一怔，停下了攻势。
白栩显然也愣住了。
他看向慕云舒拉住他衣衫的手。
白衣被剥开一般，露出了他白皙的赤.裸肩头。
刚沐浴完的肌肤还泛着轻微的红，发上落下的水珠蜿蜒进他的精致锁骨。
触目是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肌理。他脖颈上浅红血痕，正是被她所伤。
慕云舒略微一慌，目光烫着了似的，指尖一顿，收回了自己的手。
白栩睫毛颤了颤，温润嗓音打破寂静。
“姑娘是想试我的武功。”
见慕云舒没作声，他又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白栩无奈轻笑，一边摇头一边慢悠悠地合拢自己的衣襟，将衣服再次穿好。
他朝她伸出手来，“你直接摸我脉象便是。”
慕云舒惊异于他对她的想法竟然这么清楚。
“请。”他道。
她抬手，触上他手腕。脉象很是虚弱，一点也不像弱冠年纪男子的脉象，到还真像个将死之人，却又有些奇异，有一股细小的力量在脉中折服。
白栩看着她：“我说的都是实话。”
慕云舒面露犹豫，良久，终是开口。
“方才，抱歉。”
“无妨，我相信以姑娘的为人，必不会毁我清白。”
“……”
慕云舒哑口无言，这人平日难道都这样说话的么。
她退后几步，欲撤出房间。
“你说的合作，容我考虑考虑，明日给你答复。”
白栩颔首：“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