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佳死了，退了房子，房东老太太没有为难她，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拿走了店里昂贵的榨汁机和刀，她最后在医院的厕所自杀，死前她自愿把遗体捐给需要的人，说自己是孤儿。

看着坐在沙发上看往生簿的鱼婳，白世凡没有说话，鱼婳没有看程子佳，程子佳不敢看鱼婳，鱼婳看着程子佳的往生，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往生簿上无功，等了很久，鱼婳嘴里的棒棒糖都吃完了，她隔空把棒棒扔进垃圾桶。

“程子佳，四川人，三十六岁，未婚，无子，自杀，”鱼婳淡淡说道，程子佳：“是，”看着面无表情的程子佳，白世凡告诉她：“你有过无功，自杀的要下地狱我给你说过？”

程子佳轻微的点头，“你说过。”白世凡猜到鱼婳有话和程子佳说，“我出去一下，你们聊，”

鱼婳放下往生簿，“我提醒过你，自杀的人下地狱，你不相信？”

程子佳摇头，鱼婳：“我只能秉公处理，”程子佳：“嗯，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鱼婳准备起身离开，程子佳开口喊她，“能等一下吗？”鱼婳问道：“有事情不用给我说，我不管你，是地府在管，我不会给你求情。”

程子佳摇头。“我不是要你给我求情，我是想和你聊天，可以吗？”

鱼婳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只听见程子佳缓缓开口说道，

我出生在四川一个偏远的乡村，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老二，弟弟老小，其实还有一个妹妹，她才是老小，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渐渐地我长大，我爷爷还在世，我记得我们家开商店，小商店，卖糖，就卖几样，我慢慢长大了，有一次我生病了，爷爷给我糖吃，我发现原来只要生病，就会有糖吃，

可是谎言总会拆穿，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的谎言，爸爸妈妈教育我做人要诚实，然后，我记住了，我要诚实，两天后来了一拨人，他们到我家，我妈妈出去放牛了，爸爸立刻去喂猪，奶奶也带着我一岁的弟弟离开，爷爷不在家。

然后我给他们倒茶，然后他们问我，你几岁了，我说我六岁了，读一年级了，他们又问你考多少分，我忘记了，毕竟那么多年不可能记得自己考多少分，他们又问，你家多少人，我说，我家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弟弟妹妹，他们又问弟弟多少岁，妹妹多少岁，我忘记我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我回答了。他们就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最后留下一张纸。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计划生育的，计划生育，这个词语第一次进入我的世界，我只知道奶奶指着我的头不停的说，你是笨蛋，妈妈叹口气，爸爸的手指不停的戳着我的头，他的手好重，我的头好痛，但是，我不敢哭，因为哭了还会被打，爷爷回来说，不关我的事，迟早的事。

后来，我不论走到那里都有人问，你个憨包，你看到有人去你家，你都不躲起来，你好笨哦，这句话很多都在说，长辈，长者，同辈，比我小的，比我大的，他们所有人都在说，你个憨包，就是因为你，你弟弟上不了户口。

然后我不敢说话，我就真的以为是因为我，我家里才会被罚款，罚超生款，带着这种愧疚，我过了很久，很多年，直到我都出社会了，上班的时候幼时的事冲进脑海，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原来，就算不是我说，我家里还是会被罚超生款。

不久，我爷爷去世了，我父母也出去打工，北京啊，多远啊，他们带走弟弟妹妹，留下我在家里，我奶奶带我，我学习不好，我一年级毕业了，我上二年级了，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学生，我是差生，我逃学了，经常逃学，可是我不是一开始就逃学的啊，我喜欢新班级，可是，新班级的老师好凶啊，他们会打人，好疼啊，当然我的问题，我不交作业，可是我也想交啊，可是我没有作业本，也许你会问，学校不是发了吗?发了的，可是，奶奶不给我啊，她只给我一个作业本，我交的了数学，我就交不了语文。

一个月只给我一个作业本，交语文就交不到数学，我交作业，我要权衡，看看那个老师不凶一点，那我就不交他的，可是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好凶啊，所以我经常被打，同学都会看老师的眼色，一个不被老师喜欢的差生，打她老师是不会管的，所以我上课被老师打，下课被同学打，渐渐地我讨厌学校，我不喜欢学习，有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被打，我明明交作业了的，老师说是错的，我学会抄，可是还是会被打，有时候被打。我想可能是因为坐姿，可是我坐得很直啊，我不知道，

带着这种恐惧，我三年级了，换学校了，我爸妈回来了，他们问道你作业呢，我奶奶说还有很多，我看着我奶奶拿出来的崭新的作业本，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不是没给她沟通过，可是她一个月只给我一个作业本，好多作业本啊，也许你会说你应该和奶奶仔细沟通，我可以告诉你，我沟通了，她不听，后来我发现没用，就放弃沟通了，你也许会说我应该坚持，可是你要记住，我只有七八岁，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我爸爸问，你怎么那么多新的作业本，我的父母看着我充满失望。

新学校真好，老师好，同学不怎么好，总是偷我的笔，我大概知道是谁，可是他是个男生，他穿两条裤子，里面那条裤子就放我的笔，我质问他会说你搜我身啊，后来我把笔绑在手腕，老师看见就问我，我如实说，很幸运他在课堂提了，然后我不在丢笔了，我喜欢这里，老师好，同学好，同学不会打我，不像原来，哪怕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也不管我，有时候期末我还拿奖状。

可是也不是没有烦恼，女生之间会闹矛盾，我发现吧，我不能，无论我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会被爸爸打，我不理解，为什么别的父母都帮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我的父母要帮别的人，他们不帮我就算了，还打我。还当着他们的面打我，然后我在学校被同学当成笑话，最后会说我不争气，他们会说谁谁谁家怎么样。可是我只能说，你去养他吧，你让他做你们的孩子，

女生长大了，身体会发生变化，没人告诉我那是例假，我以为我要死了，我遗书都写好了，我爱我的父母，可能他们不是很爱我，毕竟没有父母亲会因为孩子成绩不好，或者去邻居家偷看电视，或者没干家务，而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后来遗书被家人当成笑话。不骗你说我好多次都想死去，不过怕痛，没有死成。

然后，我上初中了，真好，可是我没有要好的朋友，性格内向，来例假没人提醒，最后满裤子血成笑话，我也想学聪明一点，可是我可能真的蠢吧，不是人家的对手，读书时，他们嘲笑我穿，补得发白的衣服裤子，可是贫困生不会有我的名字，因为是靠投票，我没有好朋友，甚至存在感都不如隔壁班的同学，投票结果是一票，那一票，是我自己投的，好尴尬，不过还好，我的名字在黑板的左上角，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一个同学可以投三票，我的同桌告诉我，我们相互投，她骗我的。

一个星期只有二十的生活费，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买一包卫生巾七块，还剩十三块，有时候会买笔，我记得有一次，家里让我买洗衣服，给我五块钱，我买了一包回去，然后我被打了，因为没有买最大包的，可是物价在上涨，他们不听我的解释，只是不听的骂我，还有一次，我妈让我给她买内衣裤，我买了粉色，我再次被骂，因为农村干农活不好洗，可是生物老师说，女生应该穿颜色亮一点的，脏了好扔，

我特羡慕那些学生，他们有红包，生活费家里可以多给，多给就给二三十，我没有，一直到初二，我妈才问我，你有没有来例假，我说我五年级就来了，她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我一直以为她知道，可是后来一想算了。我注定不是她爱的孩子。

初中毕业，我考上高中，高中真好，离家远，不用做情绪垃圾桶，同学门都会打扮了，我还穿着发白衣服，不过老师真好，考的好有奖励，还有同学谈恋爱，偷偷的喜欢，我喜欢上一个同学，后来不喜欢了，因为我看见他挖鼻孔，后来我知道那不是喜欢，只是好感，高中高考失败，

出来上班，我发现原来父母可以拉着孩子逛街，他们可以手拉手的吃零食，在我记忆里，我没有这种记忆，再后来我恋爱了，我喜欢干净的感情，可惜我做了人人喊打的小三，最后他和他老婆走了，留下我被耻笑，可是，是他追的我，我也不知道他结婚了啊，你说我怎么就遇见骗子，被骗了呢。

过了几年，我再次恋爱，这次我查户口了，未婚，真好，不是小三了，可是怎么没人告诉我，孩子户口可以跟着妈妈，没有结婚证也可以生孩子，我差点就成后妈了，他有一儿一女，孩子都上小学了，原来人真的十六七岁就可以生孩子，再后来，我觉得我遇到真爱，一个消防员，可是我是农村来的，最后他也走了。

他结婚了，他说他真的喜欢我，可是他不能听父母的，所以结婚了也爱我，他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老师，可是他死了，有人跳楼自杀，为了救人，他当了叠被，死的时候不知道痛不痛。

那是我最大胆的一次，我跑去那个跳楼没死，又和妻子和好的人对骂，我说你要真的想死，要跳楼，可以在晚上跳，你没死，却让无辜的他丧命，他的孩子才几个月，他的妻子父母怎么办，他的孩子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从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的孩子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他的父母应该知道，他当父亲后的变化，他的妻子应该知道丈夫做父亲做的的好不好，而不是最后成为回忆，

家里不是没有催婚，可是我不想结婚了，几个月前，我出车祸了，我父母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浪费了他们的时间，花了他们多少钱，可是，我寄钱回家了的，工作这么多年，我寄钱回家了的啊，

听着她说完，鱼婳没有说什么，不幸的人和事，她见得太多了，“你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要求？”

程子佳看着鱼婳，“我还会转世吗？”鱼婳点头：“会，你会先下地狱，赎完罪后会安排你转世，”

程子佳：“我不想做人了，尤其是女人。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做牛，做马，做猪，做狗，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是人，”

鱼婳让鬼差进来，带走程子佳，鱼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程子佳最后是白世凡接手的，“她想知道她死去的男朋友在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她，”白世凡问妹妹，白笑凡想：“我觉得可以，是个死人，也没有活着，我去查查，”

程子佳死去的男友没有转世，他在酆都租了一个房子住下来，白世凡安排程子佳和他见面，程子佳前男友叫乔治旅，是个阳光帅气的小伙，他告诉程子佳，自己舍不得父母家人，程子佳却说：“你唯独舍得下我，对吗？”乔治旅低着头说：“对不起，佳佳，”“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是你的妻子。你爱她是对的，放下过去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