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几年前酗酒成性开始，炼狱槙寿郎就鲜少关注家里那两个儿子了。

话虽如此，小儿子的近况他依旧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毕竟他们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至于大儿子的事，他基本都是从飞鸟泉口中听说。

杏寿郎加入鬼杀队的这几年间，飞鸟泉每隔几个礼拜便会亲自登门，将杏寿郎在鬼杀队的经历说给炼狱槙寿郎听，事无巨细。

她的行为让炼狱槙寿郎不堪其扰；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把她撵走，但都收效甚微——

若他把卧房主门锁上，她就会翻墙从后院进来。

若再把开向后院的门一并关上，她便半跪在门外，我行我素地大声向他汇报杏寿郎最近又接了哪些任务。

他的大吼和怒斥对她没有半点作用，向她飞去的酒罐都被她轻松截下、整整齐齐地摆成一列。

待他手边再没有可扔的东西，那丫头就重新面不改色地跪好，继续跟他讲杏寿郎在剑术方面的进步。

她就这样锲而不舍，用温和的坚持，向炼狱槙寿郎讲述他大儿子在他缺席期间的所有历练与成长。

这股水牛似的倔强，竟让发起火来能把屋顶掀开的炼狱家主毫无办法，到最后只能由着她去了。

于是，几年下来，炼狱槙寿郎通过飞鸟泉的眼睛，看见了杏寿郎如何通过自学破损的炎呼卷轴来精进剑技，如何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独立任务，如何从葵级一步步升至乙级……

新年之际，飞鸟泉把刚出院的杏寿郎送回家后，又去找了炼狱槙寿郎一趟。

那天，主卧的门并没有完全关紧；屋内烛火微晃，隐约可以看见炼狱家主就着酒罐席地而坐的背影。

飞鸟泉在障门外正座，行了一个拜礼。

“槙寿郎叔叔。”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答。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不久之前，我在杏寿郎的帮助下于银座将下弦之肆斩首，目前阶级已升至柱级，杏寿郎也凭借此战晋升至甲级……”

……

“……总而言之，初次对上十二鬼月，杏寿郎就已经展现了非凡的、让我自愧不如的勇气与意志。等我将手头的交接事宜处理完毕，我会正式将他收作继子。”

“请您放心，虽然今后我未必再有时间定期拜访您、让您知晓杏寿郎的详细情况，但我会一如既往地爱护他，帮助他。相信不久之后，您就会从他自己口中得到他晋升为‘炎柱’的消息——”

说到这里，屋内那个从来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的人突然冷冷嗤笑一声。

“‘炎柱’？”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都这么久了，那小子还没放弃自己那幼稚的美梦吗？”

未说完的话语堵在喉头，飞鸟泉思忖片刻，暂且选择闭上了嘴。

与她一门之隔的屋内，炼狱槙寿郎把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随后手持罐颈、将空罐重重一放。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助长那小子不切实际的梦想。‘柱’也好，‘鬼杀队’也罢，通通都是些虚无缥缈、一文不值的东西——”

握于空罐上的手骤然捏紧，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咬牙切齿。

“就算杀再多鬼又怎样？就算成为柱又如何？！九柱每隔几年就死的死、伤的伤，百年内却从未听过哪怕一只上弦鬼被九柱成功讨伐！想找到统领它们的鬼之始祖更是无稽之谈！这根本是一场永无止尽的无谓战斗！！什么‘恶鬼灭杀’，通通是一纸空谈而已！！”

“人的天赋自出生以来就已经注定，天资平庸的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任何回报！不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杏寿郎那臭小子，都只是天资平平之辈，根本成不了大器！！就连千年一遇的天才都没能杀死鬼之始祖，我们这些剩下的三流货色的努力自然也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完全毫无意义！！”

酒罐被捏出裂痕，最后几句话几乎是被他嘶吼出来——

“‘什么‘炎柱’，就是个狗屁笑话！！无非是个什么都不能改变的废物罢了！！！”

勃然怒火将炼狱槙寿郎的胸口烧得生疼，不由得喘出几口粗气。

酒罐承受不住他的发泄，陶瓷碎裂声与喘息一道在空旷的卧房内回荡。

至于房外的飞鸟泉，她在炼狱槙寿郎发完火后又沉默地等待片刻，安静得让炼狱槙寿郎几乎以为她已经离开时，方才重新开口——

“槙寿郎叔叔，您刚才所说的，我大多无可否认，唯有一点除外——不管您之后怎么骂我，今天我都要在这里反驳您。”

她端正地跪在那儿，肩背笔直，视线灼灼，沉静地凝视着屋内那个不愿回头的男人。

“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创造改变吗？我不这样认为。因为，五年前在神户的那个晚上，没有天赋的您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多亏了您，我才没有在神户郊野被鬼啃噬致死；多亏了您，我才得以成长为一个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帮助他人的剑士。”

“您救过太多人了，这点改变对您来讲或许完全微不足道。但对于我、以及每个被我从鬼口中救下的普通人来讲，这是我们生命得以延续的契机，是远比‘消灭鬼之始祖’之类的理想更为切实、更为深刻的改变。”

“所以，槙寿郎叔叔，虽然我不知道您怎么定义所谓的‘天才’，但您将并非天才的自己定义为‘废物’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苟同。在我心中，炼狱槙寿郎绝对不是废物——”

……

‘——他是在危难之际回应我祈求的救命恩人，是即便天资平平、也依旧顶天立地的剑士。’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飞鸟泉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一时间只盯着那个身披焰纹、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的背影发愣。

“丫头！站起来！！”

背影的主人大喝出声；他没有回头，长发被剑风掀起，火焰般飘扬在暗夜里。

“带她走！！去和医疗班汇合！！”

“……是！拜托您了！！”

濒临极限的四肢重新开始动作，在男人的掩护下，飞鸟泉喘出几口粗气，稳妥地抱起好友的身体。

“它的血鬼术是能伤害肺部的冰晶，一经吸入即时生效，请务必注意！愿您得天庇佑、战无不胜，炎柱大人！”

大声将已知的情报传达后，飞鸟泉再度发动呼吸法，纵身向寒空跃去。

身后，冰制藤蔓紧追不舍，在触碰到她衣角的前一瞬，又被火光硬生生地截停。

炙焰和寒冰再次在半空迎头相撞，两股强力的对流角力不出半顷，便“轰”地各自将对方抵消了个彻底。

残余的热流尚未散尽，炼狱槙寿郎就改用双手持刀。

“喂！用冰的混蛋！”前臂的肌肉尽数隆起，他咬牙怒吼，“你的对手是老子我，渣滓！！”

直到今夜稍早都被丢在角落蒙尘的日轮，已经被火与冰打磨得崭新透亮，焕发出宛若地狱之炎般炽热凶猛的红光。

刃锋微偏，剑气凝聚在刃尖，下个瞬间又如熔岩般爆发，狰狞地朝上弦之鬼扑咬过去——

「炎之呼吸，伍之型——炎虎！！」

金虎发出足以撕裂空气的咆哮，仿佛开启死斗的困兽，狠戾异常。

纵使是上弦之二，也不由被那虎爪逼得后退了几步。

就这一会儿功夫，那个金眸小姐已经带着她的朋友逃出了很远，棕色的衣袂就快与夜色融为一体。

童磨略觉可惜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头一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炼狱槙寿郎身上。

“炎之柱……吗？”

金扇“咔嚓”一声振开，童磨轻轻咬住扇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

“我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过炎之柱了呢，上次碰见还是七十……不对，八十多年前吧？”他用另一只手轻点下巴，好整以暇地算起了年份。

“对我来讲是稍稍有点难杀的柱呢，毕竟你们的体温比普通人要高嘛，貌似对我的血鬼术有一点抗性呢！不过，正因如此，你们的味道也比普通男人要稍微好一点哦，虽然还是完全比不过小姑娘的味道就是了——嘛，果然还是女孩子的身体更为美味一点呢。”

舌尖缓缓舔过犬牙，童磨歪过头，露出大大的、不曾达到眼底的笑容。

“我再说最后一遍，别碍事，尊敬的炎柱先生。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先拿你当开胃小菜了哦？”

与此同时，杏寿郎依旧在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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